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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 姜陵的老父親

  而元月砂方才進門,就禁不住踢開一塊被生生扯下來的紅色碎布。


  房間裡面那樣兒的一股子味兒,嗅著便讓人懂發生了什麼極為可怖的事情。


  黑牡丹的身軀壓在了蘇穎的身子之上,竟似一動也是不動。


  乍然一瞧,這房間裡面的兩個人,卻也好似兩具屍首。


  蘇暖瞧了一眼,便禁不住輕輕的別過了自己的臉。


  元月砂冷哼一聲,這蘇家的公子哥兒,從始至終,都是十分的虛偽的。


  她卻也是一伸手,將黑牡丹的身子生生的扯了下來。


  咚的一下,黑牡丹的身子頓時栽倒在地。


  他身子已經發硬,沉甸甸的,很是沉重。


  對於死人,元月砂可謂是極熟悉的,她伸手這樣子一扯,忽而就明白了,黑牡丹分明已經死了。


  黑牡丹臉蛋發青,舌頭微伸,眼底一片赤紅,更要緊的是,下邊那極難看的狀況。


  死因不言而喻。


  元月砂嗓音之中卻也是蘊含了一縷諷刺:「蘇公子給他找了一位天仙般的美人兒糟蹋,人家生怕辜負了這良辰美景,葯吃得多了,行房途中,人就死了。」


  蘇暖狀況越發難看了,這等下賤貨色,當真是污穢噁心。


  元月砂容色微凝,慢慢的伸出手,輕輕的擦拭自己的手掌,好似要將自己手上污穢生生擦乾淨。


  蘇暖慢慢的回頭,看了蘇穎一眼,卻也是慘不忍睹。


  黑牡丹雖然病入膏肓,然而吃了葯,可勁兒折騰。光蘇暖在外邊聽到的,也是折騰了大半個時辰。


  可正因為藥性這樣兒的濃,故而竟然將黑牡丹自己給吃死了。


  然而饒是如今,黑牡丹之前卻也是在蘇穎身上不知道耗費了多少勁兒。


  只見蘇穎的身軀之上,卻也是盡數是斑斑傷痕,觸目驚心。


  黑牡丹的手指牙齒,在蘇穎身軀之中留下了累累傷痕,下邊的紅羅裙,卻也是染上了斑斑的褐色血污。


  蘇暖努力的固定了自己的腦袋,一雙眸子慢慢的浮起了狠戾之色,唇角卻也是禁不住浮起了淺淺的冷笑。蘇穎落到了這種地步,這根本便是蘇穎自個兒找的,是蘇穎賤,是蘇穎太狠,這些可都是蘇穎應該得的!

  有那麼一刻,蘇暖以為蘇穎也已經都死了。


  可是那床榻上的少女,那木然的眼珠子不自禁的泛起了一縷幽光。


  她到底還是活著的。


  元月砂不自禁輕攏眉頭,驀然捏住了蘇穎的手腕。


  上面的傷痕,雖看似輕微,卻已然是很仔細的將筋脈切斷,只怕也是廢了。


  蘇穎四肢,均是這般傷痕。


  元月砂驀然一伸手,捏住了蘇穎的下顎。


  蘇穎宛如受驚也似啊啊的叫了兩聲,一雙眸子裡面充滿了驚懼之意。雖不過一瞬,可是元月砂卻也是瞧得很是清楚。蘇穎那舌頭,已然是被人弄得沒有了。


  元月砂生生的氣笑了,這麼一會兒,蘇暖倒是下手得極快。


  她慢慢的鬆開了自己的手指,不自禁的凝視著蘇穎。


  蘇穎從前那般美麗靈動的眸子,如今卻只剩下了一片混沌的死灰之色。


  蘇穎瞧著元月砂,那雙眼珠子裡面只有一縷渾濁,全無神韻。


  雖然蘇穎已然是被蘇暖弄成了個活死人,可是元月砂卻仍然能瞧出來,蘇穎已經是瘋掉了!


  這個曾經的京城第一美人兒,卻也是已然消去了魂魄,生生淪為了瘋癲。


  也對,失去了一切,被蘇暖如此折磨,整個人不能動彈,又被黑牡丹這樣子的人奪取了貞操,恣意凌辱。


  就算蘇穎那般心計,也再也是抵受不住,淪為了廢物。


  元月砂凝視著如今痴傻的蘇穎,她那一雙眸子清而定,定而寧,卻也好似一泓清泉,見不得底。


  那樣兒的柔潤清光,卻也是如此清清靜靜,落在了蘇穎的面頰之上,映照著蘇穎那極為凄慘的模樣。


  她無不遺憾的想,自己到底還是來得晚了些。


  她都還沒來得及,問一問蘇穎,當初害死蘇葉萱的兇手,究竟會是誰。


  元月砂櫻色的唇瓣,卻也是不覺輕輕的吐出來一口氣。


  元月砂也沒想到,蘇暖居然能這樣子的狠,一朝反咬,將蘇穎鬧得骨頭都沒有剩。


  蘇穎如今,似乎是一個屬於元月砂的意外,可是仔細想想,原本也是與自己有關係。


  就是元月砂喚醒了蘇暖心中惡魔,只不過這個惡魔既然是蘇醒,一切都不受任何人控制。


  沒想到,自己倒是讓蘇暖壞了自己的計劃。她以為蘇穎落在了蘇暖手裡,小小的一會兒,一定能安撫住蘇暖的。哪裡想得到,蘇暖徹底無情了,居然是有著這樣兒的滔天怨毒。


  元月砂凝視著眼前蘇穎那美麗而空洞的軀殼,暗暗一咬牙。


  蘇穎已經是沒有用了,不過是一堆廢物,又如何能承受元月砂內心之中的仇恨?


  元月砂一雙眸子漣漣的閃爍了光彩,卻也是驀然舉起了手,扣動機簧,咚的一下,一枚袖箭輕輕的射了出來。


  那袖箭頓時扎在了蘇穎的雪白胸口,這小小的一枚箭上面,原本就是染了一層毒藥。


  如今這樣兒毒箭沒入,蘇穎頓時氣絕身亡。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蘇暖還未反應過來,元月砂便動手殺了蘇穎。


  蘇暖眼睜睜的瞧著眼前這一幕,眼中卻也是頓時禁不住流轉了那縷縷的惱怒!

  他飛快的撲了過去,撲在了蘇穎的身上,心中涌動了一陣子的惱怒。


  蘇暖顫抖著捧著蘇穎那張美麗而傷痕纍纍的臉頰,卻發覺蘇穎已然是全無呼吸。


  蘇暖驀然厲聲慘叫了一聲,嗓音之中,充滿了惱恨。


  好似一件極喜愛的玩具,自己還沒有好好玩弄,就生生的被人弄壞了去。


  蘇穎怎麼能死?怎麼能這樣兒就死了?


  蘇暖的手一鬆開,蘇穎的腦袋輕輕的歪向了一邊,唇角卻也是不覺溢出了一縷黑血,眼珠子猶自瞪得大大的。


  蘇暖有幾分狼狽的站了起來,不覺扭過了頭,惡狠狠的盯著元月砂,眼睛裡面充滿了極濃郁的惱怒。


  「元月砂,你好大的膽子,你怎麼能這樣子弄死了阿穎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子?」


  他不喜歡元月砂,不僅僅因如今元月砂弄死了蘇穎,還因為元月砂見識了他全部的愚蠢,所有的不堪。


  況且,元月砂知曉得還太多了。


  元月砂掩去了這一刻自己心頭湧起了洶湧滂湃,她唇角卻也是巧笑倩兮,好似什麼都瞧不出來:「暖公子這樣兒說話,你又還想如何待蘇穎?」


  蘇暖生生的笑出來:「我要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動,什麼樣子惡毒聰明都使喚不出來。她淪落底層,什麼男人都可以欺辱她,可是偏生還留著這麼一張絕美的臉蛋。你猜猜,她會如何?會如何?」


  「她本來就是婊子生的,她原本就該過著等日子。」


  蘇暖眼底,流轉了瘋狂的狠意。


  元月砂卻不動聲色:「阿穎臨死之前,可有對蘇公子提及我?」


  元月砂忽而有些不確定起來。


  以元月砂對蘇穎的了解,必定會想方設法,使得蘇暖相信自己是海陵逆賊。


  元月砂漫不經心的想,若是如此,倒是有些麻煩了。


  更何況蘇暖不會知恩圖報,感激自己揭破蘇穎的真面目。


  只怕蘇暖雖然惱恨蘇穎,可也是恨自己揭破了他的傷疤,暴露了他的不堪。


  曾經的將軍青麟,是個渾渾噩噩的女孩子,哪裡能懂人心的險惡。可是如今的昭華縣主,是這樣子的心思剔透,深諳人心。


  就好似如今,元月砂窺見了蘇暖內心之中一縷扭曲的陰暗,卻平靜無波的在想,可要先下手為強。


  她心裏面嗤笑,幽幽的想著,可蘇姐姐說過了,自己絕對不可以主動殺人。


  蘇姐姐的話兒,自己又怎麼能違逆。


  蘇暖也心事重重,他瞧著元月砂那纖弱的身影,胸中卻不覺泛起了一縷兇狠的殺意。


  事到如今,蘇暖內心那縷對女子的憐香惜玉,早就蕩然無存。


  蘇穎死了,他那一顆心也好似空蕩蕩的,竟也沒有半點活氣。


  此時此刻的蘇暖,也已然再無半點人性。他目光灼灼,全然沒有將元月砂的問話如何聽到了耳朵里了。蘇暖只是禁不住陰冷在想,元月砂到底是朝廷縣主,若是死了,可有關係?

  這個女郎狡詐多智,和幾個京城權貴也是糾纏不清。


  哼,也是個水性之人。


  可她縱然是聰明,大約也是並未料到,來此能看到如斯情形吧。


  這個聰明的姑娘,來到了這兒,也是沒人知曉。


  既然是如此,讓她死在了這兒,誰又能知曉?


  一想到了這兒,蘇暖眼中的冷意,卻也是越發濃了。


  就好似當初,自己大好前程,卻因為一個戲子,被迫去南府郡。


  那時候蘇定城只對自己說了一句話,那便是下手不夠乾淨。


  父親居然並不是嫌他狠,而是嫌他下手不夠利落,手腕不夠狠戾。當時他覺得很是驚訝,可是如今卻覺得蘇定城說得很是正確。


  自己是下手不夠狠辣,為人不夠心狠,殺人也是不算什麼,可是千萬也是不能留下什麼證據。


  如今蘇暖的神色,居然像極了他的父親蘇侯,一樣的鐵血狠戾,殺伐果決。


  他不覺死死的盯住了元月砂纖弱的背影,盯著元月砂那雪白的頸段兒。


  這纖纖一段兒脖子,咔擦一下弄斷了,誰都不知曉。


  這般想著時候,蘇暖眼中恨意越濃。


  他驀然從懷中拔出了匕首,快步靠近,想要一刀割破元月砂的咽喉。


  元月砂背對著自己,卻也好似渾然不覺。


  只需用刀刃,輕輕一揮,那麼這個知曉自己許多不堪之事的少女,就是會這樣兒香消玉殞,就此隕落了。


  蘇暖眼底,流轉了森森的寒光,映照著元月砂的背影。


  他手掌一動,手中利刃便正欲圖這樣兒極輕巧的揮舞下去,卻驀然不覺,眼前寒光凜然一閃。


  那凜凜的寒光映照,襯托出了蘇暖驚愕無比的臉頰。


  只見元月砂的手間,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柄輕若蟬翼的薄刃,對著光線輕輕一映,竟似微微有些透明。


  少女那麼一雙精緻的眉宇,卻也是驀然流轉了縷縷寒色,手掌輕輕一抖,劍鋒之上一滴鮮血卻也是這樣兒輕盈的滴落。那點點血污,冉冉的潤入了污穢的地面。


  蘇暖卻忽而覺得身子裡面的力氣,好似這樣兒忽而就消失掉了。


  自己整個人,好似沒有了所有的力氣。


  他手中的利刃,卻再也都揮舞不出去。反而自己的喉頭,竟好似噴湧出了縷縷的溫熱。


  而這樣子溫熱的血水,卻也是使得蘇暖驀然捂住了咽喉。


  一股子驚懼之意傳來,蘇暖緩緩的伸出了捂住了咽喉的手掌,只見自己那片手掌之上,卻也是已然染滿了血污。


  也便是在方才的那麼一瞬間,元月砂手中薄刃,已然是輕輕巧巧的,削破了蘇暖的咽喉!


  蘇暖的心中,流轉了恐懼。


  他驀然想起了蘇穎情切,說的那麼些個話兒,元月砂是海陵逆賊!


  那時候,蘇穎扯著自己的袖子,原本似乎是要說些個什麼話兒的。可是蘇暖心中充滿了惱恨之意,根本無意去聽。然後蘇穎甚至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已然被自己生生弄暈了。


  元月砂的精緻臉頰之上,卻也是驀然浮起了一縷天真無邪的笑容:「方才問蘇公子,阿穎之前有沒有和你說什麼?有沒有告訴你,我是海陵逆賊?」


  元月砂一雙眸子,流轉了點點迷亂的光彩,瞳孔好似渲染了一層淡淡的水汽。


  她眼中情愫,卻也好似晦暗不明。


  「蘇姐姐說過了,讓我不可隨意殺人。可是,既然蘇公子要取我性命,那也是怪不得我了。」


  蘇暖臉色一陣子的發白,他喉頭咯咯的響動,想要說話兒,可是一個字都是說不出來。


  蘇穎是沒來得及和他說些個什麼,可是蘇穎縱然是說了,蘇暖也是決計不會相信的。


  畢竟蘇穎撒謊成性,她為了往上爬,對元月砂加意污衊,什麼話兒都說得出來。


  比如今日,蘇穎口口聲聲,說元月砂是海陵逆賊。可在蘇暖看來,這不過是蘇穎又一次對元月砂的栽贓陷害。


  可是他錯了,元月砂當真是個海陵逆賊,手腕狠辣,心計深沉。她什麼事兒,都是能夠做得出來。誰又能想到,這個海陵的逆賊,有這麼大的膽子,又如此的聰明,居然當眾利用自己身世做文章。


  蘇暖說不出話,他喉頭動了動,那血珠子卻也是不免咕咕的往外面去冒。


  然而縱然蘇暖說不出話,元月砂卻也是彷彿瞧出了蘇暖的心思:「想來公子必定是在感慨,我的膽子,未免太大了些個。其實月砂的靈感,就來至於那日清夫人的污衊不遂。她發現了我的身世可疑,加以污衊,可是非但沒有什麼效果,反而讓她自己也是落得一個極不好的下場。而別的人,反而覺得,我是清清白白的。就好似如今,阿穎明明說的是真話,誰也是不會認為是真的。」


  蘇暖死死的盯住了眼前嬌嫩的容顏,好似忍不住要將元月砂狠狠的撕碎了。


  他雙眸噴火,心中充滿了不甘,更不自禁的流轉了一縷惱恨和憤怒。


  元月砂簡直是可恨,心狠手辣,如此相待。這般對自己,他可是按捺不住,更是氣惱。自己是蘇家的嫡子,父親手眼通天,心狠手辣。如今一雙兒女死在了這裡,元月砂難道想要輕輕巧巧的脫身?

  沒那麼容易的。


  這個海陵逆賊,今日雖然是害死了自己,可是也是不會得意多久。


  她或遲或早,便是定然是會死在自己的親爹手上!

  元月砂的唇角,反而流轉了那麼一縷極為不屑的冷笑。


  「月砂來到京城,素來是十分小心的。蘇公子放心,月砂自有法子脫身!」


  蘇暖的身子,咚的栽倒在地。


  元月砂一雙眸子,卻也是流轉了一縷狠色。她下了命令,讓隨行的海陵精銳,滅掉了蘇暖那麼幾個貼身的侍衛。


  蘇暖當真可笑,他折辱蘇穎,卻知曉蘇定城絕不會同意的,故而居然偷偷摸摸。


  而蘇定城的本事,元月砂也是略有耳聞。


  只怕這個公子哥兒那麼點本事,也是瞞不過蘇定城。


  所以,只要讓蘇穎的屍體消失,那麼蘇定城的懷疑,必定是會落到了別的地方。


  蘇穎雖然死了,可是這個女人曾經是何等的狡詐,又是何等的心狠手辣。只要蘇穎消失,那麼一個事實就會浮現在蘇定城的心頭,那就是自己的嫡子,也是被蘇穎所害。


  元月砂冷笑一聲,從懷中摸出了一枚小小的瓶子。這瓶中之物,乃是化骨的藥粉,只要輕輕一點,蘇穎就會從這個世上徹徹底底的消失了。


  她耳邊聽到了細微的動靜,是那些蘇家的侍衛,消失於海陵殺手手中。


  能對蘇暖如此聽話,乃至於屠殺周圍平民,就為了遮掩蘇暖折磨妹妹的事實。


  這些蘇家的侍衛,死了也是不算如何的冤枉。


  元月砂輕輕的踏出了房間,瞧著頭頂明晃晃的太陽,那淡色的唇瓣,卻也是驀然輕輕的吐出來了一口氣。


  這是屬於龍胤京城的污穢血腥,狠辣殺伐。


  無時無刻,都是存在著算計。


  稍稍不小心,就是會粉身碎骨。


  元月砂宛如繃緊的弦,整具身軀也是已然綳得極緊了,卻也是未見能有半點放鬆。


  那纖弱的身軀,背脊卻也是綳得筆直。


  秋日微涼的寒風,輕輕的吹拂過元月砂的臉頰,讓那精巧臉頰之上掠動了一縷晦暗不明的光彩。


  她並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是這樣兒的感覺,自己殫精竭慮,用盡了手腕,好不容易算計了蘇穎。


  蘇穎聰慧絕倫,而自己要算計了蘇穎,可並不是間容易的事情。


  元月砂表面看上去風輕雲淡,可是實際上,卻也是用盡了全部的智慧。


  那麼自己費盡心力,最後完成了這檔子的事情,自己個兒難道不是應該歡歡喜喜,十分高興?為什麼自己偏生心中鬱郁,也是不大能夠高興得起來?

  蘇穎該死,毋庸置疑,就算淪落到如此下場,生生被逼瘋,受盡了非人的折磨。饒是如此,元月砂也是絕不會有半點同情,更沒有一點兒後悔。再怎麼慘無人道的事情,發生在蘇穎身上,就算是違背了人性,費盡了手腕,元月砂的心裏面,卻也是不會有半點感覺。


  她只是覺得,覺得有些疲憊,有些累。


  好似那無情無盡的爭鬥,根本無法完結。而那幕後的黑手,卻也是總是與自己失之交臂。


  不過其實,這也是沒有什麼的。畢竟很久很久以前,她活著也是沒有趣味,若不是為了蘇姐姐報仇,她人生早就已經毫無趣味。元月砂慢慢的伸出了手,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手背。


  拋去了人前貴女的驕傲,元月砂如今,一雙眸子之中,卻也好似終於添了如猛獸一樣的狠勁了。


  元月砂如猛獸一般,狠狠的一咬,自己的手背也是被生生咬破,並且滲透出了一股子極為濃稠的血腥味道。


  不能泄氣,絕對不能泄氣,她是一柄鋒銳的寶劍,此生唯一的作用就是征戰殺伐。


  那樣兒的脆弱悄然從元月砂的臉頰之上掠過,卻也是片刻之間就消失。


  元月砂不動聲色的鬆開了唇瓣,慢慢的將自己的手掌隱匿於衣袖之中。


  然而正在這時候,她耳邊卻也是聽到了一道懶洋洋的嗓音:「月砂姐姐,這一次,你當真是要好好謝謝我了。」


  那圍牆之前,卻也是正坐著一位俊美少年,笑容盈盈,赫然正是姜陵。


  元月砂面色一變,忽而抬頭,眸子漠然。


  姜陵原本笑吟吟的,卻驀然一怔。


  平時的元月砂,總是深邃而內斂,嬌柔可人,可是如今肆無忌憚讓一雙眸子流轉眼底的狠勁兒時候,卻簡直格外觸目驚心!

  與此同時,四五道身影卻也是掠向了姜陵,招招致命!

  姜陵不應該出現在這兒,他既然現身在此處,並且還知曉了將軍的秘密。


  那麼這個俊俏的小子,卻也是只能去死。


  姜陵唇角雖然仍然流轉了狡黠的笑容,然而眸子卻也是漸漸浮起了一縷凝重之色。


  他年紀小小,天分卻很高,武功已經是不錯。


  百里聶雖然平時看似懶散,可是教導姜陵的時候,卻嚴苛如惡魔,並且絕不留情。


  姜陵平時雖然會跟百里聶開開玩笑,可是卻也是清清楚楚的知曉,自己在百里聶的面前,根本不能不認真。


  故而姜陵年少英雄,已然是武藝極好。


  如今這些海陵殺手,單個兒自然絕不會是姜陵的對手,甚至還頗有差距。然而他們相互之間,卻也是配合得極好,甚至好似一個人一樣心意相通。


  而這份默契,絕不是朝夕之間能有的。一多半,都是多年一來,戰場之上所造就的前所未有的默契!

  海陵死士,果真是名不虛傳!


  姜陵情不自禁的想著,難怪老聶那樣兒的懶散混賬,卻也是頗為推崇。


  姜陵心裡嘆了口氣,漫不經心的想著,今日自己,會不會被月砂姐姐給宰了?

  他有些無奈,豈不知那些圍攻姜陵的海陵戰士,卻也是更加的心驚。


  姜陵才幾歲,居然是如此的遊刃有餘,輕輕巧巧。


  老鬼退後了一步,看著胸口破開的衣衫,卻也是為之氣結。


  這小子方才一劍要是更深一些,自己只怕就要死了。


  戰鬥之中,老鬼卻也是清清楚楚的感覺到,姜陵方才並不是力不夠,而是故意饒了自己。


  這簡直是欺辱人了,姜陵居然還有餘力手下留情。


  然而饒是如此,生氣之餘,他們這些海陵的戰士也是禁不住對姜陵生出了那麼一縷佩服。


  姜陵不過這樣兒的歲數,居然能有這樣兒的修為,這樣子的武功。


  他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成就,果真是十分了得。


  縱然姜陵是敵人,可是卻也是宛如一塊明珠美玉,可謂是十分的珍貴了。


  而這樣子的孩子,甚至給予他們某種極為熟悉的感覺。


  好似當年的海陵王,便是打小天分出眾,學武功比別人快,武功也是比別人高。年紀輕輕,海陵王已然是成為了海陵的戰神!

  而海陵王的血脈傳承,好似每一代,所出的子嗣之中,均會有一位血親繼承這樣子的天分。這個孩子就會十分出挑,學武天分極高的存在。


  比如當年死在蕭英手中的四公子,年紀輕輕,就和父親一樣,武學造詣極高。


  好似只需要隨便學學,已經很不了不起。要是認真學一血,就更是誰都比不了的了。


  可就算是這樣子,這俊俏的小崽子,瞧見了不該瞧的事情,那就該死。


  更何況他們心中也是篤定,就算他們死了,將軍的武技,也是決計能將姜陵斬殺當場。


  元月砂卻忽而眉頭輕攏,緩緩吩咐:「退下吧。」


  姜陵頓時覺得壓力一松,方才圍攻自己的幾名死士,居然是十分乖順聽話,就這樣子輕輕的退了下去。


  姜陵也忍不住切了一聲,不動聲色的輕輕揉揉自己的臉頰。


  居然這樣子聽話。


  他身子如一片清雲,輕輕的掠下來,到了元月砂的身邊。


  那一雙好似會說話的眼睛,充滿了控訴與哀怨:「沒良心,我可是方才替昭華縣主除去了蘇侯爺安排在兒子身邊的眼線。若非如此,只怕蘇侯爺會恨上昭華縣主。」


  方才的一場戰鬥,姜陵的臉頰也是頓時變得紅撲撲的,臉頰之上也好似浮起了一層汗水。


  元月砂眯起了眼珠子,盯著姜陵那生機勃勃的臉頰。


  那冷硬的心頭,忽而禁不住柔了柔。


  也對,這小崽子到底是長留王的人。她自認可以瞞過蘇家的人,可是宰了姜陵,卻一定不能瞞住百里聶。這個容貌傾國傾城的長留王殿下,也是並不如何好惹。


  既然是如此,貿然殺了人家的兒子,始終也是有些個不好的。


  平心而論,若無必要,也是並不需要非得要豎立一個好似百里聶這樣子的敵人。


  那個容貌宛如謫仙的死流氓,和他為敵,也許並不會如此美妙。


  元月砂也是找到了一個理由了。


  然而她心中卻隱隱知曉,也許,也許這並非是真正的原因。


  她是知曉為了什麼的,自己面對姜陵時候,總是容易心軟。


  不過如今既然有了這個理由,也許很多的事情,不必深究。


  姜陵卻也是暗中悄然打量元月砂。


  眼前的少女朱顏盈盈,可是一張精緻的面容卻也是浮起了難以形容的冷漠和威儀。


  那一雙眸子透出來的壓迫感,很有些像百里聶認真時候的樣兒。


  瞧著,也是有些令人心頭髮麻的。


  姜陵慢慢的,按住了自己個兒的小心肝,現在想想,自己居然對元月砂英雄救美過。那時候的自己,真是太單純了。


  元月砂慢慢的壓下了眸子之中的隱約森冷,又恢復了平時柔弱姣好,甚至輕輕的笑了笑:「陵少為了我,雙手染血,月砂心裡,也是會有些愧疚的。」


  姜陵卻也是禁不住擺擺手:「蘇家的人屠殺平民,本不是什麼好東西。我趕來時候,就看到周圍居民的屍首。哼,況且,也是蘇暖先對月砂姐姐動手,我為了月砂姐姐對付蘇家,又有什麼錯?」


  元月砂淡色的唇瓣輕輕的含著一縷淺淺的笑容,卻也是輕柔緩緩的說道:「可是都是殺人而已,其實誰先動手,有那麼重要嗎?」


  姜陵面色卻漸漸認真起來:「這當然是很重要的。」


  姜陵的話語,卻也彷彿撥動了元月砂的某根心弦,讓元月砂的心尖兒,卻也是不覺微微一顫。


  那些個熟悉的話語,讓元月砂彷彿勾勒起了一些從前的回憶。


  她記得那時候,自己對著蘇葉萱,一陣子彆扭,卻也是禁不住說道:「可是蘇姐姐,你要我應了,不可隨意殺人,除非別人先有加害之意。可是總歸是殺人的,誰先動手,有那麼重要?」


  蘇葉萱的手掌,卻輕輕的按住了元月砂的臉頰,溫和而認真的說道:「這當真很重要的。」


  如今回憶之中的嗓音還是這樣子的溫柔,而元月砂卻也是禁不住一陣子的眼眶發酸。好似有些個酸楚之意,就這樣兒不自禁的浮起在了胸口。


  姜陵瞧著元月砂怔怔的盯著自己的臉頰,暗中吞了口口水,心中卻也是不覺打了個突。


  而他的心裏面,卻也是禁不住默默的念叨。


  老聶啊老聶,說來也許你都不敢相信,你的心上人,也是折服在小爺的魅力之下,好似看上我了。


  他心裏面也是不知曉是什麼滋味,元月砂英姿颯爽,又神秘莫測,妖嬈多姿,他也覺得元月砂很有趣,甚至有著一種與眾不同的魅力。


  有時候,他明明知曉元月砂很兇猛,可是卻也是不自禁的升起了一縷親切之感。


  可是,可是自己似乎對元月砂並沒有那樣子很特別的感覺啊!


  倘若元月砂知曉姜陵心裏面想的是什麼,只恐怕會立刻恨不得下令乾脆將這臭小子給宰了。


  元月砂平時嬌嫩的嗓音,此時此刻,卻也是禁不住有了一股子淡淡的沙啞。


  她緩緩的言語:「陵少,若非你的養父是百里聶,也許我當真會殺了你的。」


  那沙啞的嗓音,輕盈的潤入了寒風之中,使得姜陵頓時禁不住抖三抖。


  元月砂這樣子說,他恍恍惚惚,靠著極為敏銳的觸覺,竟不自禁的覺得元月砂說的也許是真的。


  元月砂那柔潤的紅唇,吐露出了冷冰冰的話語,彷彿在告訴他,當真會死的哦!


  只不過姜陵只獃滯了片刻,旋即又無所謂:「沒關係,我忘了告訴縣主,父王讓阿陵邀約美人一聚。若是當兒子的一去回不來,可憐的老父親一定是會傷心的。」


  元月砂瞪了姜陵一眼,有些惱怒。


  這些話兒,之前卻也是未曾聽到姜陵提及。


  可見若非當真將姜陵弄死,姜陵一定是會很不正經。


  一股子淡淡的心驚,卻也是湧上了元月砂的心頭。


  百里聶好似一團淡淡的煙霧,又好像是龍胤京城一團幽靈。那錦繡富貴堆裡面,養出的一縷神秘與富貴。對方的身上,染滿了錦繡風華,卻又不自禁的令人為之而心悸。


  可是這樣子宛如幽靈般的男子,那煙霧之中一雙極為明亮的眼睛,卻也是總是這樣兒的盯著自己。這也是讓元月砂的心中,不自禁的流轉了一縷莫名的心悸。好似自己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是被一雙貪婪的眸子死死的盯著。這樣子的感覺,並不如何的愉悅。為什麼每次自己完成一樁復仇,百里聶卻總是會告訴自己,他什麼都是知曉了的,並且也是瞧在了眼裡面了。


  姜陵的老父親,可真是令人討厭。


  元月砂卻無法拒絕百里聶的邀約,百里聶猜中了百里炎的心意,彷彿什麼都知曉。


  元月砂當真好奇,百里聶究竟是想要算計什麼。也許當真知曉百里聶想要什麼,百里聶也是沒有這般神秘莫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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