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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7 老聶的價值

  眼前的少女姿容纖弱,年紀尚幼。


  百里炎本來覺得洛纓樣兒雖然美麗,到底年紀小,身材也不豐盈,也沒有什麼真正的女人味兒。


  可是此時此刻,眼前的女郎輕輕的抬起了腦袋,臉蛋輕輕一抬,陽光輕輕的落在了洛纓的臉頰之上。那如雲的烏髮,就這樣兒輕輕的堆在了洛纓的臉頰邊,襯托得面頰如水,眉宇柔潤。


  他心中竟似微微一盪,心忖,不愧是洛家調教出來的美人兒。


  綠薄內心更禁不住浮起了一縷酸意,狐媚子,這檔子時候了,居然還在此賣弄風情。


  這嬌滴滴的嫵媚樣兒,也是不知曉給誰看的,當真是十二萬分的礙眼。


  綠薄打心眼兒裡面覺得不痛快,只覺得好似扎了根刺也似,說不出的難受鬱悶。


  這嬌滴滴的美人,居然又在這兒賣弄風情,令人不覺打心眼兒裡面內心添堵,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不過百里炎此刻心事重重,也不過是心裏面這樣子的略動了動,並未如何當真的放在心上。


  眼前嬌滴滴的美人兒,大夫檢查過了,不過是個病秧子。


  她身子骨弱,心臟也染了疾病。


  若然行房,說不定就會死在床上。


  故而洛纓雖然美麗,卻並不能碰一碰。


  百里炎也沒多介意,說到底,洛纓不過是個洛家傳話兒的存在,彰顯著自己跟洛家的合作。洛家透過這個小丫頭,將種種的消息,這樣子的傳過來。


  可是實則,洛纓跟那豫王府的一隻鸚鵡也是沒什麼差別。


  他位高權重,犯不著對一個暖床的丫頭念念不忘。更何況,洛纓是洛家送來的貨色,百里炎的內心之中,原本就是有那麼一個疙瘩。洛家送來的女人,他又怎麼會輕輕巧巧的去碰?不去沾染,倒也省了好多事情了。


  百里炎內心,不覺如此的尋思著。


  待天下一統,大局平定,以百里炎的心性,是不會允了洛家的存在的。一個商戶,又有什麼資格,咄咄逼人?簡直是可笑之極!


  如今百里炎雖然是對洛家許了數不清的承諾,可是這些承諾,他並不覺得自己會兌現。


  縱然不守信,百里炎內心也是不會有任何愧疚。


  眼前嬌美少女那彷彿從內心煥發的真心仰慕,那似水柔情,那嬌柔嫵媚,卻碰上了百里炎的鐵石心腸,任由那柔情辜負。


  然而百里炎卻沒有留意到,他的心腹謀士莫浮南,此時此刻,卻是容色微微有些異樣。


  那面紗后的俊容,在百里炎注視著洛纓時候,竟不自禁的流轉了一縷淡淡的慌亂和醋意。


  待百里炎不屑的收回了目光,莫浮南方才打心眼兒裡面輕輕的鬆了一口氣。


  他知阿纓是洛家送來給豫王的美妾,他對豫王一向也是十分忠心。百里炎若能有這麼一個賢惠聰明的女人,本來也是對百里炎的大業頗有好處。


  可是,不知怎麼了,他並不想阿纓成為豫王的女人。


  可能是因為,他已然徹底迷戀上了這個歲數比自己小很多的小姑娘。


  洛纓一身嬌柔好皮相也還在其次,洛纓的智慧和聰慧的靈魂,已然徹底震撼了莫浮南。


  在他眼裡,這個姿容姣好的小姑娘,可謂是世間難求的珍寶,令他不自禁的生出了幾許的自私的心思。這樣子的珍寶,他居然想要自己擁有,而不是讓給豫王百里炎。


  好在,阿纓有這個病。


  想到了這兒,莫浮南的唇瓣,卻也是禁不住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


  就算洛纓從名份上而言,已經是豫王的妾,可只要沒有同房,什麼話兒都是好說。


  洛纓卻不覺垂下頭,輕輕的凝望自己雪白如蔥根的姣好手指頭。


  而她那一雙眸子,卻禁不住漸漸深邃。


  哼,什麼百里炎,由始至終,她都沒想過將自己的貞操,交給百里炎這樣子的男子。


  百里炎算什麼,不過是個可笑的物件兒,沒趣的東西。


  她不動聲色來到了百里炎身邊,宛如一團幽雲輕柔的暗影,悄無聲息的算計,暗中攪亂那風雲水流。而至始至終,她亦不過一團柔雲水汽,便算是百里炎,也絕不會察覺自己存在。就如,這明潤陽光之下的幽幽暗影。


  那明潤的陽光,輕巧的滑落在洛纓的身上,在地上落下了一團影子。


  不錯,自己就是影子,不露山不露水的,這樣兒的悄無聲息消融於那一團煙雲水霧之間,柔柔弱弱的。


  百里炎,她怎會真心。更何況這個男人倘若當真一統天下,又怎麼會對洛家客客氣氣,當準履行他那種種允諾?這自也是絕無可能的。


  如今百里炎還是有用,可是他應當在適當的時候,好好的去死。


  不但是為了自己,還為了她最最心愛的,長留王殿下百里聶。


  然而此時此刻,洛纓內心之中忽而又浮起了幾許淺淺的柔弱的涼意。


  是,這麼些年,自己是已然習慣做一個影子。


  悄無聲息,柔潤無聲,雙手染血,卻很少有人知曉。


  她之內心,原本也喜歡這個樣兒。


  可是如今,洛纓的心口,卻也是忽而有著那麼一縷說不出的不甘願。


  她那一雙眸子,更不覺盈盈而生輝。


  她也不想再做一個影子,隱匿於暗處,別人也不知曉,根本都看不到。


  至少,自己想要百里聶看到。


  清風輕輕的拂過了洛纓的髮絲,她似乎已經嗅到了接下來錦州將要有的腥風血雨味道。


  這樣子的血腥味兒,刺激了她的心臟,讓洛纓一陣子的亢奮。


  她想,自己是時候真正見一見,這一位長留王殿下了。


  原本洛纓是想用那麼一些水磨的功夫,可是如今洛纓已然是改變了主意了。


  她那一雙眼珠子灼灼生輝,流轉了光芒,如旭日東升,光彩灼灼。


  那個女人,既然比自己所想的更有些分量。


  那麼自己,已然不能再隱匿柔弱,看著青麟和百里聶如膠似漆。


  瞧著他們甜蜜如許,這樣子膩歪。


  她決計不允,也一定容不下。


  自己想要的東西,一定得是自己的,別的什麼人,無論是誰,都是絕對不能沾染半點。


  夜涼若水,輕紗妙曼,洛纓也不覺輕輕的瞧著自己鏡中倒影。


  那鏡中女郎,年歲尚幼,卻已然是極好看,眉宇楚楚,姣好動人。


  縱然是百里炎,也還不是瞧著她雪白嬌嫩的肌膚,竟似心口輕輕的一盪。


  洛纓垂下頭,輕輕的撫弄著自己個兒手腕上那麼一雙羊脂白玉濃玉色的手鐲子。這鐲子雖然是極好,卻掩不住她雪白肌膚。


  月色姣好,洛纓聽到了動靜,然後就瞧著百里聶與那青麟聯袂而來。


  那現身於自己面前的男子,一身素色衣衫,衣衫翩然間,竟似有絕世風華。那淡淡的月光,卻也是輕輕的滑落於男子的臉頰之上,那蒼白而極俊美的臉蛋,竟好似流轉了那萬千風華,耀眼得竟似令人移不開眼珠子。


  而跟隨著這風華絕代而來男子來的,卻是一名明艷而孤傲的美人兒。她俏臉輕寒,眸色如水,凝動間宛若有月華流轉。今日的青麟,卻換下了大紅的衣衫,換了一身素淡的青衣。那雙寒水色的眸子流轉間,宛如月中桂樹,馥郁而孤寒。


  然而兩個人這樣子盈盈而來時候,竟令人不覺心激,不由得覺得,兩個人竟然好似這樣子的相配。


  洛纓瞧著眼前的一幕,內心卻也是平靜無波的。


  這個女人,還是有那麼幾分的姿色,也是難怪這麼多年來,百里聶居然是念念不忘。


  一把來至於海陵,鋒銳透骨的劍。


  寒氣森森,劍氣鋒銳,又如此美麗而孤傲。


  確實也是有幾分吸引人的地方。


  百里聶,始終是自己看中的男人,眼光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可是青麟只不過是一柄劍而已,不過是一件鋒銳的兵器,這又如何能跟自己相比?


  自己才是能與百里聶翻雲覆雨,算計天下的執局人,是那高崖上面一株並蒂蓮花。


  想到了這兒,洛纓卻也是不覺嬌聲軟語:「含舒,撩開帘子吧。」


  那輕紗帘子輕輕的攏開,閣中那道嬌柔的身影,頓時也顯露了真容。


  少女姣好的容貌,映襯著燈火的光輝,在月色之下,泛起了幽幽的光華,宛如紛亂的雪花,宛如姣好的清冷月光,令人不覺,為之而心動。


  「洛家家主洛纓,見過長留王殿下。」


  她那言語聲聲的嬌嫩,好聽而舒暢,令人聽到了,只覺得說不出的舒坦。


  一瞬間,洛纓那雙眸子更凝動了光華,使得她本來好看的臉蛋,更是動人了幾分。


  她是知曉自己所蘊含的魔力的,能輕而易舉的俘虜莫浮南,操縱百里炎。


  唯獨,唯獨這個長留王百里聶,也許可能是自己一生之中,唯一拿捏不到的對象。


  不過卻是夠刺激,唯獨自己琢磨不透的男人,才有資格,這樣子站在自己的身邊。


  她想,百里聶應該也是會很驚訝的。


  畢竟堂堂的洛家家主,怎麼會是這樣子一個嬌滴滴怯生生的女孩子。


  不錯,自己早就和百里聶有過書信來往,甚至熟悉對方印信。


  只不過,這還是百里聶第一次親眼看到自己。


  只怕,百里聶也是怎麼都是不會相信的。


  故而洛纓也是想要在百里聶面上,看到幾許的驚訝。


  然而她卻不由得失望了。


  百里聶只是笑了笑:「上次好似見過一次了,是豫王府不知曉家主的身份,慢待你了。」


  洛纓目光逡巡,原本死死的盯著百里聶。


  聽到了百里聶這樣兒的話,卻也是頓時不由得僵了僵!

  饒是洛纓心機深沉,可是上一次靳綠薄當眾打了她一巴掌,可謂是奇恥大辱。


  百里聶仿若漫不經心的提及這檔子事情,卻好像狠狠的一腳,踩在了洛纓的心口。


  一時之中,洛纓的胸口竟似微微一悸。


  百里聶仿若便是在提醒自己個兒,以後無論怎麼樣,自己有打扮得多美,可能百里聶永遠都不會忘記第一眼自己那極狼狽的模樣。


  洛纓眼波流轉,眼底竟似透出了森森的寒意,


  一時之間,那胸口的一縷縷不快,卻也猶如寒水輕輕的泛開。


  可這樣兒的寒意,不過片刻,卻也已然是煙消雲散。


  洛纓容色,又是恢復如常。


  她明眸似水,流轉了一股子淡定的漠然。


  百里聶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可是自己個兒,卻一定要沉得住氣。


  無論百里聶怎麼樣說話,這些都是不要緊的。


  要緊的,則是以後。


  她嫣然一笑,如花蕊初開,如明珠美玉。


  「青麟姐姐,一路之上,由著你護著我,阿纓可謂是感激不盡。」


  洛纓都是有些後悔了,要早知道青麟這樣子的難對付,那麼還不如在東海不管不顧的殺死青麟。就算百里聶事後跟自己算賬,自己也是有些法子,令百里聶不跟自己生氣。


  這海陵青麟,固然是十分動人,又很讓百里聶喜愛。


  可是洛纓卻是堅信,這世上任何東西,都是有著那麼一個價碼。


  洛纓唇角浮起了淺淺的笑容,仿若綻放了漣漣清輝。


  「我隱匿了自己個兒的身份,青麟姐姐,只盼你不要跟我生氣。」


  青麟眼前卻彷彿浮起了凌洛那血肉模糊的身軀,眼中驀然凝聚了一層模糊的冷意,不動聲色的說道:「阿纓,你當真可會介意?」


  洛纓手指頭輕輕一攏烏黑的髮絲,笑吟吟的說道:「我當然是會很介意的。將軍,其實我一向都是個很真誠的性子,更何況,我對殿下一向都是心存仰慕。」


  百里聶微笑,月光輕輕的落在了他的臉頰之上,煥發了一股子明潤透亮的光輝:「我知道的,洛家一向都是對朝廷很忠心。故而,阿纓對龍胤的殿下也都很仰慕、敬重。」


  就好像對百里炎,洛纓也應該很柔順。


  「是,阿纓本來對豫王殿下很是柔順崇拜。他英武不凡,手腕也是很厲害。可是,他太讓阿纓失望。阿纓今日前來,就是為了表達自己的誠意。殿下可知,這一次,阿纓前來,不單單是給豫王為妾,更要緊的是,帶來一封書信。這份書信,是由定遠侯蘇定城親筆所書,送到了東海睿王石誡的手中。這封干係重大的書信,本來可以影響天下的命運,本來阿纓想要看著豫王怎麼樣的力挽狂瀾。可是,他太讓我這個柔弱的小姑娘失望了。」


  「絲蘿願托喬木,又有哪個柔弱女子,不想嫁給一個大英雄呢。豫王殿下想到的,不是保護龍胤的百姓,他想到的是逃。任由這裡血海滔滔,而他,至少可以擁有半壁江山,當一當做皇帝的癮。」


  可能百里炎怎麼也沒想到,洛纓居然是這樣子坦然跟百里聶提及此事。


  百里炎疑心病很重,手腕也是很殘忍。


  墨夷七秀跟隨他多年,他也狠心,將其中不肯聽話的人一一剪除掉。


  百里冽一向柔順,可是百里炎卻一點兒都信不過他,逼得百里冽服毒,方才放心。


  可百里炎千防萬防,怎麼也想不到,他那個嬌滴滴,怯生生的小妾,如此柔柔弱弱,風輕雲淡,毫不在意的將他的這個秘密給說出來了。


  彷彿,一點兒都不如何的在乎。


  以百里炎如此的心機,他當真沒想到洛纓會如此。


  畢竟這個嬌滴滴的美麗少女,好似藤蔓一樣柔弱,弱不禁風,柔美嬌艷。


  就算是冬日的陽光,只怕也是會將她給曬壞了。


  更不必提,洛纓那眼底全心全意的依賴。


  他知曉洛纓正在跟綠薄爭寵。


  女人爭寵起來,就會千方百計的討好這個男人,什麼事情都是做得出來。


  可是百里炎卻絕對沒想到,洛纓並不是綠薄。


  就好像現在,洛纓好似竹筒倒豆子一樣,將那麼些個話兒都是紛紛說出來,毫無負擔。她甚至在談及了百里炎時候,口氣隱隱有些輕蔑和不屑。


  絲毫沒有人前的崇拜和在乎。


  百里炎固然是權勢滔天,可一旦成為了洛纓手中的人偶,那洛纓其實就並不怎麼看得上她了。


  這個病弱變態的小姑娘,手裡面拿著一件件的玩具,卻沒有哪樣玩具,是當真如何的上心。


  她那一雙眸子,輕輕的在百里聶面前逡巡,卻驀然笑了。


  「你果然已經知道了。」


  洛纓雪白纖弱的手指,輕輕的拂過了唇瓣,這個動作,可當真有些像百里聶了。


  這也並不如何奇怪的,她本來便是想盡了辦法,用盡了心思,這樣兒的模仿百里聶。


  「今日豫王說的話,殿下不可能知道。不過,殿下已然是察覺了定遠侯蘇定城的不妥當。」


  「你也猜得到,如果百里炎知道蘇定城有異心,以他自私的秉性,立刻會離開這兒,策馬回到京城。」


  「你只是不知道,百里炎什麼時候會知道。」


  「當然,洛家的消息一向靈通,你見洛家的小妾抬到了豫王的身邊,你也應該猜到幾分。」


  一邊說著,洛纓臉上一雙眸子,漸漸浮起了明亮的光輝,閃閃的發光,亮得竟似有幾分的駭人。


  那張好看的面容,卻也是浮起了幾許嬌滴滴的軟膩之色:「殿下,你果真是這樣子的聰慧,和這世上其他的人絕不一樣。」


  那樣兒溫柔軟綿的口氣,字字句句,充滿了崇拜的味道。


  那如烏雲一般的髮絲,輕輕的蕩漾在洛纓的臉頰邊,讓她這張臉容有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韻味。


  明明是個毒蠍子,卻能在別人的面前,裝得這樣子軟膩入骨,十分依賴。


  洛纓手指頭一下一下,輕輕的順著臉邊的秀髮。


  「殿下定然關心,豫王如今想要做些什麼。」


  「我也瞧不上他,自然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她不介意告訴百里聶,百里炎那麼些個可怕之極的打算。


  謀殺父皇,卻嫁禍自己的侄兒,犧牲東海一帶成千上萬的士兵。


  甚至於,刻意留下百里聶牽制,讓百里聶為他爭取時間。


  因為,百里炎內心之中篤定,別的人會走,百里聶卻也是不會走的。


  當然百里炎也絕不會相信,百里聶會成功。


  根本沒有可用之兵,當百里炎也抽兵而去之後,留下的只是那麼一些個居心叵測的豺狼。百里聶是智謀出眾,聰慧絕倫,可充其量,也不過是各種勾心鬥角挑撥離間。


  最後,百里聶自然是死於養蠱所剩下的最後勝利者手中。


  就算百里聶僥倖沒有死,那也沒關係。


  長留王百里聶,沒有阻止東海大亂,導致血流成河,染紅了千里土壤。


  所有的罪孽,可都是可以算在了百里聶的身上。


  那麼這個男人,便是會成為了所謂的千夫所指的罪人。


  百里炎說出口的打算,洛纓猜得到。


  可是百里炎沒說出口的打算,洛纓照樣也是心知肚明的。


  而她那一雙眸子,卻也是禁不住瑩瑩生輝。


  好似小孩子有了一件喜歡的玩具,笑吟吟的捧到了大人面前,只盼能讓大人喜愛。


  然後,得到幾句誇獎。


  百里聶卻手指比在唇邊,噓了一聲:「阿纓,我對這些沒興趣的。」


  洛纓微微一愕,目光閃動,猜測百里聶的用意。


  百里聶這樣兒說,究竟是什麼意思。


  她瞧著百里聶緩緩落座,而那個可恨的女人就也盈盈靠在了百里聶身邊坐下。


  洛纓可當真是打心眼兒裡面覺得不痛快。


  這個女人算什麼東西,又憑什麼可以坐在這百里聶的身邊呢?


  她的心裏面,真的是很不服氣啊。


  自己是洛家家主,向著龍胤最聰明的皇族男子說話,這樣子的巔峰對決,這樣子的美妙時刻。可是偏偏,卻也是有著一個十分可恨的女人,居然在這兒礙事。


  簡直就是個不知道自己身份東西,可恨。


  洛纓氣惱的咬著自己個兒的手指頭。


  就算百里聶喜歡青麟,可是青麟只不過是百里聶的下屬。一個下屬而已,也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輕重。


  她的牙齒果真是很鋒銳的,咬得自己手指頭都咬出了血了。


  百里聶那雙溫柔的狐狸眼盯著青麟,眼睛裡面卻禁不住浮起了淺淺的笑容。


  仿若,在跟青麟在解釋,自己可當真是坦坦白白的。


  「阿纓備下的茶點,果真是很不錯的,當真是個有心的小姑娘。」


  洛纓聽著百里聶溫厚悅耳的話語,看著百里聶目光輕輕的掃向了青麟,一股子說不出的酸意,頓時也是浮起在自己的心頭。


  溫柔的愛情,甜蜜的心動,這些原本於她而言是極瞧不上的東西。


  那些個尋常女人才會喜歡的庸俗玩意兒。


  卻不料此時此刻,她那內心竟不自禁的涌動了縷縷的翻騰。


  一股子從來沒有過的滋味,頓時也是湧上了洛纓心頭。


  她原本以為百里聶私底下的感情方面,至少也與別人不同。


  可沒料想到,百里聶私底下,卻居然是這樣兒的俗氣的。


  她瞧著百里聶不動聲色,將那麼一碟蓮子糕送到了青麟面前。


  記憶之中,青麟素來是喜愛甜食的。


  可能是小時候挨餓挨得多了,青麟嗜好發甜的食物,甚至是要甜膩透了,那才覺得更加的美味。


  洛家的廚子一向是極為不錯的,此刻洛纓就算並未如何的上心,送到她面前的糕點也絕不會差。


  只可惜,洛纓對這些個糕點一向都是不屑一顧的。


  她年紀縱然還輕,可是對這些糕點,一向都是沒有什麼嗜好。


  她瞧著百里聶微笑著,殷殷切切,從袖中取出一支長長的匣子。


  而那匣子之中打開,竟然是一雙犀牛玉的精巧玉筷。


  這般驗毒美玉,料想不到百里聶居然用來打造一雙筷子。


  而他一舉一動,竟並非故意,優雅而動人。


  彷彿這般小意體貼,是自自然然,是天經地義的。


  青麟容色冷若冰霜,狐疑的盯著百里聶。


  入目的,卻是百里聶那極為蠱惑人心的笑容。


  她有些無賴,其實用不著當著洛纓面前如此的。


  然而她到底還是接過來筷子,輕輕的夾了那麼一塊兒,送入了自己的唇中。


  那糕點做得十分細膩,入口即化,使得青麟竟忍不住輕輕的眯起了眼珠子了。


  果真是極美味的。


  還是百里聶有見地,洛家的廚子,不是外邊能有的。就算是皇宮之中的御廚,只怕也是沒這樣子的好手藝。更何況,是服侍洛纓這樣子喜怒無常,動不動就殺人的主,自然也是會費盡心思。


  倒也不能錯過,是要享受一下。


  剎那間,她那嬌美的容顏,卻也是宛如異花初開,冰雪笑容,原本有些冷冰冰的臉容,竟似綻放一絲真正開心的笑容。


  落入了百里聶的眼中,自然也是極為喜愛的。他喜愛青麟這樣子的笑容,是如此的動人,如此的令人喜愛。


  他記得從前在海陵郡,那個狡詐而聰慧的小獸,啃著最粗糙的白糕,卻忍不住冉冉一笑,可謂是風姿動人。


  而那樣子美好的笑容,就這樣兒深深的烙印在自己的腦海之中。


  縱然是很多年後,也是定不能忘。


  明明是個聰慧而狡詐的人,有時候笑容卻不自禁的浮起了一縷天真和溫暖。


  洛纓慢慢的收斂了自己的心神,唇瓣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


  她能生氣,如果生氣了,可能便顯得沒那麼有風度了。


  一個人無論什麼時候,風度至少是不可以輸掉的。


  更何況,百里聶不可能當真是這般風輕雲淡,什麼都不在乎。


  如果他當真宛如謫仙,什麼事情都是沒那麼操心。


  那麼何至於,會出現在錦州呢?

  這個男人,如果是想要推去這麼些個事情,以他的聰明才智,有的是法子,根本不必如何的在意。


  故而洛纓的嗓音,仍是甜蜜而溫柔。


  「想不到今天,阿纓說的話兒,殿下並不感興趣。殿下只對洛家的糕點有興趣,要是殿下喜愛,阿纓將廚子送給你又如何?」


  此時此刻,洛纓說話仍然是溫言細語,十分的客氣。


  殺人是一回事情,風度總是需要有的。


  「阿纓錯了,我來這兒,當然也有許多的事情,心裏面當真是感興趣。唯獨不感興趣的,是我的那位皇兄百里炎。他怎麼想,會做出什麼樣子的事情自保,大家都是聰明人,很容易猜得到的。這種明明白白的事情,又有什麼值得提的呢?」


  洛纓臉蛋浮起了羞紅,嬌羞的說道:「殿下說的是,是我說話太俗氣了。那就不知道殿下,又有什麼事情有興趣。只要阿纓知道的,一定會告訴你。」


  她明明是洛家的家主,可是卻好像是百里聶的女奴,卑微柔順,姿態放得低極了。


  而洛纓這樣子的姿態,她心裏面竟也是甘之若飴,並不覺得如何的委屈。


  只不過,這天底下能讓她這樣兒的,只有百里聶一個。


  別的男人,絕對不行!

  百里聶微笑:「有好多的,我慢慢問,不著急的。記得當年,我讓蕭英來東海挑撥離間,也算是鬧得李玄真和石誡水火不容,相互憎惡。隨後李玄真歸順了朝廷,然後反而成為朝廷東海的屏障。雖然這個世界之上,沒有永遠的敵人。然而照我瞧來,李玄真和石誡的和好,可是有洛家暗中撮合。」


  洛纓眼中讚歎之色愈濃了:「是呀,只有長留王殿下,才會猜得出來,這與我有關係。若殿下不嫌棄,那阿纓可將一切告知殿下。」


  「洗耳恭聽。」


  「殿下當年以計挑撥,李玄真和石誡相互為仇。他們固然知曉,一旦聯手,足以震驚龍胤朝廷。可人總是自私的,這世間總是庸俗的人太多,而聰慧的人太少。阿纓想著怎麼化解他們之間的恩怨,也是絞盡腦汁。殿下可記得,三年前,京城開始時興翡翠首飾?本來翡翠這樣子的玩意兒,並不如何的稀罕,雖然樣子好看,價格也沒多貴。可是三年前,翡翠一夜之間,便是成為天價,一件水色頂好的翡翠首飾,可謂是價值不菲。這從前不惹眼的翡翠,一時之間,也分了很多品種,要看什麼水種,或者是什麼成色。」


  「實則翡翠是東海特有的礦石,別處罕有。這樣子的玉礦,由睿王府的人開採,原石送入了燕州。然後,再由李玄真的治下,加工之後,名正言順的送入京城。有了共同的利益,雙方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想撕破這檔子極賺錢的好生意。如此一來,他們相互之間的關係,也是融洽了許多。」


  說到了這兒,洛纓輕輕的搖晃自己個兒手指頭上那翠玉扳指。


  這翡翠雖美,可從前也並不值錢。然而通過她洛纓的運作,就能讓翡翠變得值錢,而且還會一直值錢下去。


  所謂點石成金,也不過是如此。


  她那雪白的手指頭輕輕拂過之處,頑石也是價值千金,變得值錢起來。


  而洛纓也是喜愛這樣子的感覺,那種將全天下都掌控於自己手上,那等極為美妙的感覺。


  「更何況,這麼些年來,李玄真的日子過得並不如何的順暢。宣德帝尚算對他客客氣氣,可他日子並不痛快。本來在李玄真的地盤上,他可優先提拔自己心腹,而朝廷科舉的官員,一向也爭不過。尋常之人,自然也忍了這口氣,不與李玄真相鬥。可一山還比一山高,龍胤朝廷之中總有硬骨頭。豫王百里炎一向自負,就不大樂意看到李玄真逍遙自在。更何況百里炎一向野心勃勃,手伸得長,什麼事兒都要去理會,心狠手辣。他性子貪婪,佔了江南的財帛還不夠,還伸入東海。百里炎安插親信,甚至還準備插手翡翠生意。李玄真雖然手段狠,也要避忌這位睿王殿下三分。」


  「更不必提他在自己地盤之上作威作福,肆無忌憚。手下犯了事情,卻不將龍胤的律令放在心上。兩年前,李玄真庶子李通姦污了一個清白女子,惹得人家自縊身亡。李通雖然是庶子,卻在李玄真跟前得寵。他不過是侮辱了一個區區的民女,自然無需付出任何代價。然而那時候他運氣不好,碰到了風徽征這樣子一個鐵血的御史,就這樣子用御賜的寶劍,一劍斬殺了李通。就算是李玄真,居然也是沒法子。當時燕州的百姓,個個都覺得很痛快。」


  「十多年前,李玄真背叛了睿王石誡,投靠了朝廷。那時候宣德帝自然是欣喜若狂,待他也可謂是極為客氣。那時候,宣德帝對李玄真有求必應,什麼都肯答應。那時候朝廷的殷切,讓李玄真覺得自己的背叛也是值得的,他更不願意回去石誡身邊了。可是伴隨時光流逝,伴隨著東海的安寧,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十多年過去了。當年的殷切,漸漸的也是慢待下來,李玄真也是顯得沒那麼重要了。更何況他張狂跋扈,把持兵權,佔據財帛,無法無天。無論是朝廷民間,都是怨聲載道。而御史台的御史,告狀的帖子都好像雪花一樣的飛舞。他們都懇請宣德帝,一定要處置李玄真,不能再容他無法無天。」


  「宣德帝老了,性子也比較優柔,他一輩子都是這樣子謹慎小心,並沒有應允。可他年紀大了,瞧著也活不了多久。比起宣德帝,李玄真還顯得很年輕,他今年才五十歲,還身強力壯,去年還納了一房小妾。不錯,李玄真知道,宣德帝還活著時候,自己也許不會如何。可是萬一宣德帝死了呢?新任的帝王年富力強,一定不會容忍他。豫王百里炎身體健康,野心勃勃,他一向也不喜歡李玄真,瞧著便是要將天下都掌控於手掌之中。如果李玄真安安分分,等到百里炎上位時候,那麼他便是要有滅頂之災了。可偏偏就是這位身強力壯野心勃勃的豫王殿下,權柄最大,最有可能登基為皇帝。」


  「故而妾身一向都瞧不上豫王殿下,故作張狂,卻不合時宜。一個人就算要除掉一個個的敵人,也不要太鋒芒畢露。這樣子還沒有捕捉到獵物,就會被這獵物反咬一口!豫王一向瞧不上當今的陛下,可是妾身卻很佩服他。什麼優柔寡斷,實則卻是步步為營。至少這麼多年,龍胤總還算是安安穩穩。審時度勢,如果百里炎假意和善,那麼李玄真可能也下不了這個決心。可惜百里炎太招搖了,他做王爺時候,已經是和李玄真起了衝突。那麼李玄真又怎麼能奢望,他做了陛下之後,會對自己如何的客氣呢?」


  「那麼他,也是忍不了了。人總是需要活命的!更何況,李玄真已經和石誡關係緩和了很多,稍稍試探,睿王就寬宏大量的饒恕了李玄真曾經全部的過錯。殿下,睿王從前雖然很小氣,可是現在可是大度多了。」


  洛纓甜美的笑著。


  「只怕李玄真就算沒想到以後被清算,沒想到和以前老冤家結盟,也是有人會提點他的。」


  百里聶輕嘆。


  洛纓慢慢的在自己一根根嬌滴滴的手指頭上,輕輕的套了一枚枚指甲套。


  那金屬的套子套在了手指上了,在茶几之上,輕輕的劃了那麼一道痕迹。


  而她那一雙眸子,卻也是瀲灧生輝。


  「青麟姐姐,你說這是不是好生有趣?」


  她瞧著青麟時候,眼睛裡面有著說不出的挑釁。


  她賣弄了自己的聰明才智,就故意譏諷青麟。


  海陵青麟,也許是個極為出色的女子,可是事到如今,便要讓她瞧一瞧,她跟自己的差距。


  她再出色,在自己面前也不過如此。


  星辰固然是在天上耀耀生輝,可是與明月相比,頓時也是黯然失色,再沒有什麼別的光芒存在了。


  自己便是天上的明月,青麟也不過是區區星辰。


  她的光彩,足以讓眼前這個女子,為之自卑,抬都抬不起頭來。


  洛纓淺淺的笑著說著:「其實我只不過是個很笨很笨的女孩子,根本也沒有才智。說是我算計他們,可這是因為他們心中原本便是有這樣兒的慾望的。而我呢,不過是順水推舟。」


  青麟和百里聶好甜蜜啊,不過過一陣子,這個女人就一定笑不出來了。


  她已經打定了主意,搶走百里聶。


  然後,這個女人臉上的神色一定是會很好看的。


  這個女人,剛才居然膽敢在自己面前炫耀,真是該死。


  青麟盯著眼前的女郎,慢慢的,輕輕的再咬了一口蓮子糕。


  她沒有如洛纓所預想的那樣兒,容色恍然,惴惴不安。


  她反而不覺冉冉一笑,笑容有些變幻不定,竟似有些個如夢似幻的韻味:「可是這還不夠對不對。」


  洛纓狠狠的在几上劃了一道道的痕迹,笑容之中蘊含了一股子的狠勁兒:「這當然是不夠的,絕對不夠。李玄真和石誡勾結,雖然能禍亂一時,可是比起整個龍胤朝廷的實力,始終還是遜色一籌。至多,不過是在東海裂土為王,霸佔一方,將龍胤的領土削去一塊,這當然不夠。」


  東海自立,這已經是令龍胤震動了,可是洛纓卻說不夠。


  這樣子的話兒,不知不覺間,已然是有那麼幾分的驚世駭俗了。


  可確確實實,她要的不是什麼僵持之局,而是天下大亂。


  要整個龍胤天下,都是沉浸於大亂之中,要每一寸土地都有染透鮮血,有埋藏森森白骨。


  那每一寸土,都是染著那麼一股子腐朽可惡的味道。而在這樣子令人作嘔的味道上,洛家才能賺取如流水一般的金銀財帛。


  而且,財帛根本也不是極重要的。


  「洛家雖然是商戶,可是於阿纓而言,早就不在乎區區的財帛。那些財帛,除了多增添幾許銅臭氣息,又能有什麼用呢?只有天下大亂,血染天下,我才能得到一件東西。」


  「那就是,尊嚴。」


  洛纓嗤笑,言語是那樣子的輕柔:「縱然再多財帛,可是還不是任人魚肉。就如洛家在龍胤,縱有傾國的富貴,還不是被人盯上。就好似那位豫王殿下,一旦天下平定,我們洛家一定是會蕩然無存的。好姐姐,我是個無依無靠的小丫頭,總要想個法子自保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說得可憐兮兮,那雙嬌滴滴的眸子之中,卻蘊含了無窮無盡的寒意。


  百里炎根本瞧不上區區商戶,更看不上洛纓。


  她不過是一個擺件兒,就算是百里炎當真知曉她洛家家主的身份,只怕也好不了多少。好似他一個皇族子弟,能討要洛纓為妾,已經給洛纓天大的福分和恩賜。


  那些官宦人家,正正經經的門戶,又有幾個肯正經娶那麼一個商戶之女。


  那些官宦人家的子弟,又有幾個,肯讓嫡子娶個商女為妾?

  還不是因為這些人瞧不上商戶,恣意踐踏。


  洛家底蘊頗深,可落在了洛纓手中,已經不想忍氣吞聲。


  「定遠后蘇定城,想來姐姐定然是熟悉的。人家原本有那麼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京城第一美人兒蘇穎。可惜她容貌好看,心腸卻狠辣,手腕更是毒辣。也怪不得青麟姐姐,沒有饒了她。蘇定城只怕到現在都不知曉,他的那個女兒,是死在將軍手中。」


  洛纓言語柔柔,可是嗓音之中,卻不自禁的透出了一股子淡淡的諷刺味道。


  在青麟斗著人家女兒時候,她洛纓謀的卻是蘇定城。


  她覺得青麟根本不配和自己相比。


  「那時候,我便要物色一個,足以左右戰局的龍胤叛徒。我盯上了蘇定城,因為他原本就不那麼安分,因為他還算得宣德帝的信任,而且近年來一直在東南一帶任職。宣德帝心機頗深,算計也多。其實他這個皇帝,也算是做得小心謹慎,根本就是處處堤防,小心翼翼。說來,他其實也沒有什麼真正信任的人。就算是所謂最寵愛的兒子百里聶,只怕殿下這位父皇,也是有意提防吧。」


  百里聶唇角泛起了模糊的笑意,柔和的說道:「可是為君者,也許就應該是這樣子的,小心謹慎,不要輕易信了誰。」


  其實,也許自己比不上父皇。


  畢竟自己一生之中,到底還是有那麼一個極為相信的人。


  信如心肝,愛逾性命。


  這並非人君該有,可是百里聶本就不想當這個人君。


  「是呀,陛下可能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卻總是個謹慎君王。正因為他的謹慎,讓我們洛家,不得不多費許多功夫,而且添了好多的麻煩。蘇定城看似他的愛將,可是他每一任任期也不過半載,就調任別處。他的妻兒,更留在了京城,享受著榮華富貴。半載時間,又怎麼夠讓蘇定城栽培屬於自己的勢力,培養自己的心腹?更何況,男人很多雖然無情,多多少少,還是介意家裡面的家眷。那麼洛家,就應該用一些巧妙的法子,讓這位蘇侯爺,手中有那麼一點兒的權柄。」


  「倘若東海生亂,受到騷擾的將會是錦、徐、青、定四郡。定州居住的多是苗民,他們個個身材矮小,攀山越嶺,健步如飛。只不過,定州山路崎嶇,總會缺那麼一件東西。這樣東西,對京城的貴族可能不值得一提,可對這些定州的百姓卻頗為重要。他們久居山區,需要食鹽,便需要對外購買。其實鹽鐵之事,都在朝廷掌控之下。可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著。只須買通掌管鹽引的官員,他們就無視被抬高的鹽價,任由食鹽價格被哄抬得很高,趁機謀取暴利。」


  「好在,沒有官鹽,總歸有私鹽。當地的苗民,通過販賣的私鹽,雖然也並不便宜,總歸還能吃上食鹽。可只要我們洛家,想法子抬高鹽價,斬斷私鹽。那麼當地的苗民,就一定是吃不上鹽了。沒有鹽吃,他們就會身軀浮腫,連路都不能走,還會得病。這可怎麼辦呢?到最後,可能是被一些有心人挑撥吧,他們將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了朝廷身上。這些苗民,頓時就起兵作亂。」


  「而這就近平亂之人,自然也是征戰多年,精於戰事的定遠侯蘇定城。這些年,挑動苗民,讓這些個苗民時不時生出亂子。就算蘇定城想走,只怕朝廷也是不能放心得下了。然後半年一調的蘇定城,就終於在青州城扎了根。這一呆,就是好幾年了。其實蘇定城的背叛,並不是因為洛家的遊說和引誘,而是他本身就是不臣之心。幾年光景,他便安插親信,將當地駐軍,收歸幾用。如果他沒這個野心,他怎麼會做這樣子的事情?可他要不是這樣子的人,我們洛家何必幫他一把,給他機會,幫他所謂的養寇自重。」


  「當年這件事情,青麟姐姐,你可也是幫了我一把。」


  洛纓微笑著看著青麟。


  可這樣子的稱讚,自然絕對不是真心的話兒,反而是有著那麼一股子淡淡的諷刺味道。


  青麟不動聲色:「那就請阿纓明示。」


  「蘇定城跟他夫人,原本也是少年夫妻。蘇夫人名門出身,溫柔賢惠,更為蘇定城生兒育女。這兩個人雖然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所謂愛情,總歸還是有些情分的。扣在了陛下手中,蘇定城總會有些顧忌。只不過蘇定城人在外頭,日子過得寂寞,又離不得女人。若非如此,當初蘇定城也不會栽在邊塞一個妓女手裡面,生出來蘇穎這麼一個庶孽。他既然會在女色方面錯一次,這自然是他弱點,洛家可以讓他錯第二次。」


  「然後我們,便是加以安排了。這位英武的蘇侯爺,很快就在這青州之地,尋到了一片紅粉溫柔。他身體健康,年富力壯,家中的那個嫡妻已經不夠鮮潤,又已經生了三個孩子,早就令人沒胃口了。更何況,這位蘇夫人,還離得那麼的遙遠,遠得遙不可及。蘇夫人還做錯了一件事情,她因為自己那麼點含酸吃醋的小心意,沒安排妾室陪同蘇定城一道。既然是這個樣子,蘇定城難道還能在這兒過著和尚般的日子?」


  「這自然是絕不可能的。」


  「我們給蘇定城安排了一個女人,美麗溫柔,善解人意,熨帖可人。許多年前,連一個邊塞的妓女,都可以得到這個男人的愛情。這說明這個男人,這方面是過於多情,有著弱點的。那個女孩子叫明依雲,單純無暇,又有著一股子楚楚可人的味道,男人的口味總是一致的。蘇定城年輕時候喜愛這樣子的女子,現在猶自一樣,和過去也是沒有太多的差別的。很快這個叫明依雲的女子,就得到了這個大他很多歲男人的愛情。他們兩個人同進同出,在明依雲依賴的目光之下,這個男人已然把持不住自己的心。」


  「蘇定城從來沒有真正愛過他的妻子,他的愛情可能給過那個邊塞的下賤妓女,可是卻絕對沒有一丁點兒在雍容華貴的蘇夫人身上產生。這有些男人就是這樣子,天生的賤骨頭。就不喜歡高雅一點的東西,就喜歡一些下賤的貨色。只要做出全心全意依賴的模樣,蘇定城很難對這樣子的女人把持住自己。當然,明依雲的單純和依賴,這絕對不是假的。」


  「這世間那真正單純無辜的女子,早就已然消失得差不多了。可能唯獨我們洛家,才能當真栽培出幾個不染世俗塵埃真正的單純可人兒。這是何等的珍貴,又要花多少銀子,才能夠養出這樣子的寶物?在精細養著她們時候,我們洛家也是精心挑選,那些性子本來就有些掐尖要強有心眼的,我們也是會逐步淘汰。最後養成的,卻也是貨真價實玻璃心肝,如水柔情的可人兒。明依雲看著這位老侯爺的神色,那眸中蘊含的真愛,卻也是沒一點虛假。」


  「真愛,就這就世間難求的真愛,是多麼的珍貴啊!這自然是多麼的值得人珍惜!」


  這就是洛家締造出來的美好幻境,美人陷阱,紅粉誘惑。


  用最單純的姑娘,引誘人步入那最黑暗的深淵。


  「蘇定城愛上了明依雲了,明依雲是個健康的女子,很快也是懷上了蘇定城的骨肉。可這位近乎完美的明依雲,這樣子一個能滿足男人所有幻想的美人兒,卻有著那麼一個致命的破綻。她,便是前朝公主,是皇族血脈,可惜卻並非本朝皇族。她是逆賊,本來就不該留。蘇定城應該一刀斬了她的頭顱,送去給宣德帝邀功請賞。可他卻跟這個女子,有了肌膚之親,甚至讓明依雲懷了身孕。」


  「這樣子巧妙的局面,當然應該讓蘇定城知道。在一場巧妙的安排下,蘇定城知道了眼前這個單單純純女人的身世。他大驚失色,此事一旦傳出去,自己一定是會被政敵攻擊。就算自己勉強能保住性命,可那也會毀掉自己的前程。他是個視權力如性命的男人,又怎麼能忍受這樣子的事情呢?那麼其實,最好的法子已然是顯而易見,那就是殺人滅口。只要一劍殺死明依雲,那麼這件事情終會被遮掩下去了。一旦毀屍滅跡,誰又能知曉,他曾經是犯下了這樣兒的錯誤呢。」


  「蘇定城心硬如鐵,可他的劍比上了明依雲的咽喉時候,看著眼前美人含淚的眼眸,無辜的眼神,以及那隆起的腹部。他做不成一個畜生,那一劍也揮不下去。到底是個多情種子,他捨不得明依雲,摟住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然後終於選擇隱匿了這檔子事情。然後,他就落入了我們洛家的彀中。」


  「當然,殿下必定是好奇,要是蘇定城殺了明依雲,那又怎麼樣?可沒關係的,不過是損失了一枚棋子。雖然是有些個可惜,可是還是可以有別的計劃,別的手段。對於蘇定城這麼一筆重要的生意,洛家是不會吝嗇投資的。明依雲總歸是有些福氣的,這個男人畢竟對他有些真愛。不過從蘇定城不忍殺她開始,蘇定城已然是背棄了朝廷。」


  「當然,正因為蘇定城在女人面前會心軟,他多少也會捨不得自己原配,甚至還捨不得蘇穎那個庶孽。好在這個時候,一個海陵的姑娘,為了復仇步入了京城。蘇穎雖然心狠,本來她其實不必下手殺了親妹妹,逼死自己的親娘。可是當元二小姐咄咄逼人時候,蘇穎為了自保,終於忍不住狠下殺手。對了,那個蘇暖,也是死在元二小姐手中的吧。如此一來,蘇定城自然也是再無牽挂。更何況,這個時候,明依雲肚子裡面孩子也生了,還是個男孩。面對自己唯一的骨血,蘇定城自然也是更加寶貝心疼。他自然不想自己任人魚肉,不想時刻擔心,龍胤朝廷可是會加以怪罪。」


  「青麟姐姐,只盼你不要內疚,不要覺得是因為你,才會促成蘇家有這麼一個謀逆之心的呀。」


  洛纓沖著青麟冉冉微笑。


  可她就是在提點,今日東海的血流成河,和青麟也是脫不了干係。


  就算自己雙手染血,可是青麟何嘗不也是推波助瀾。


  能好到哪裡去?


  青麟卻也是盯著他說:「我自然也不會內疚,正如阿纓說的,你們總會有別的法子的。」


  洛纓漸漸有些心浮氣躁,她不喜歡青麟這樣子的坦然。


  如今的青麟,應該知曉,自己是如何的可怕,又有什麼樣子的手腕。


  她當真是應該敬畏著自己,畏懼著自己,而不是這樣子平平淡淡的。


  今日,自己在百里聶面前展露風華,她就是想要百里聶知道,自己才是百里聶最好的選擇。


  這世間無一人,能像自己,這般算計天下。


  至少,女子之中只有她一人。


  翻雲覆雨,攪得風起雲湧。


  她超凡脫俗,是世間的神明,而別的人也不過是個螻蟻。


  能與自己平視而望的人,只有百里聶。


  洛纓臉頰之上,卻頓時浮起了嬌艷無比的紅暈,好似擦上了胭脂。


  「殿下,這就是阿纓這些年來用的那麼一些小小手腕,只盼,還能入得殿下的眼。」


  明明是那麼多的血腥殺伐之事,可是洛纓呢,卻偏偏說得這樣子坦然。就好似懷春的少女,做了一個精緻的荷包,想要讓心上人瞧瞧自己的手藝。


  她直接無視青麟,此刻將青麟當成了空氣,而她覺得百里聶也應當將青麟當成了空氣。


  百里聶溫和的說道:「現在的小孩子,當真是一代比一代出色了,比我當年,還要厲害得多了。」


  洛纓微笑:「我不是小孩子了,殿下,你在我眼裡,永遠是最好的。」


  她放緩了嗓音,有著一股子說不出的痴迷:「六歲的時候,我便見過你了。你在月色下,在煙花下,是那麼樣子的出色。就算過去了這麼多年,我都還是記得了。這麼多念過去了,你還是那樣子的完美,你的容貌還是那般俊美。你的智慧,還是那麼樣子的聰明。你是這天底下,最完美的東西。」


  值得我一生一世,努力期待。


  「其實,我真的有好多缺點的,阿纓,你只見過我兩三次,自然了解的不夠深。」


  百里聶漫不經心的笑著,對洛纓眼底裡面的狂熱視若無睹。


  這讓洛纓內心之中,忽而湧起了一股子說不出的惱恨。


  她不喜歡百里聶這樣子的姿態,自己是那樣兒的認真,可是百里聶呢,卻也不過將自己當成一個小孩子一般應付。都差拿出糖果,打發自己了。


  難道自己做了這麼多的事情,還不值得百里聶認真看自己一眼。


  她想要的,絕對不是眼前的場景。百里聶應當是認真的看著自己,眼底流轉了一股子的惺惺相惜的欣賞。


  為什麼,和自己所設想的不一樣呢?


  這究竟是因為自己確實不那麼了解百里聶,還是因為,那個女人?

  那個,根本無法企及自己風華的女人。


  那個如今就在百里聶身邊的女人。


  「殿下,過去我做過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訴你,未來發生的事情,我也可以和你說的。殿下,你的心裏面,應該也是好清楚,豫王殿下的打算。只不過百里炎無論怎麼打算,他都絕對不會如願。他以為自己至少可以有半壁江山,可是由始至終,阿纓都是沒有準備讓他逞心如意。他不會活得很痛快的,至少這害死生父的污穢名聲,就會這樣子在他身上,也不會順利讓別的人承擔。」


  「陛下死了之後,害死他的百里炎,很快也會陪著他。殿下一定要相信,阿纓有那種本事,讓百里炎死。其實他那樣兒的人,就算是死了,也是沒什麼打緊的,一點兒也不覺得可惜。我並不覺得殿下,會為這個哥哥流下一滴眼淚水。可他死了后,龍胤從京城到江南,也是會崩潰瓦解,群雄林立,處處戰火。」


  洛纓說得這樣子篤定,那般肯定,信心十足。


  百里聶瞧著她:「這不就是阿纓想要的東西。」


  「今天之前,我以為是的。天下大亂,處處鮮血,我只覺得歡喜。可是如今,我只要得到一件東西,我便可以放棄整個計劃,我可以有法子讓天下太平,可以撫平這東海之禍。這一切一切,都不會發生。只要,將這件東西給我,阿纓一定是會遵守諾言,一定是會乖乖聽話的。」


  洛纓盯著百里聶,眼中流轉了一股子濃郁的狂熱:「你可知道,阿纓想要什麼?」


  百里聶只能保持微笑,不說話。


  早知道自己有這麼大魅力,就不帶青麟過來。


  他縱然有些許自戀,都沒想到洛纓居然會對自己有些不軌企圖。


  他努力保持微笑不說話兒,可洛纓卻是咄咄逼人的。


  她不用百里聶回答,卻也是自己清清楚楚的說出來。


  「我要的是你,百里聶。」


  「只要你屬於我,我可為你平定天下。」


  我以天下,來換你長留王百里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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