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痛心的戀愛
一池春水,泛起了漣漪,小雨潤如酥,滋潤了池塘邊的草木,綠得滴油,翠色漸漸地暈染開去,沁人心脾。
揚子鱷已經搬家了,池塘平靜了許多,父親投放了許多魚苗,正是魚打花花的時候,微微的細雨飄落在水麵上,一圈一圈小小的波紋蕩漾開來,分不清是哪樣造成的,但都是大自然的傑作,使人微微心動。不需要再給楊子鱷喂食了,減少了每天的勞作,也增添了每天的思念。
花雨珩就坐在池塘邊,竹棚下麵。拐角處的竹椅子上,果然放著那一本《瓦爾登湖》,那是回鄉以後的鎮靜劑,伴著自己度過了無數個寂寞的黃昏,認為不錯的一本書,卻遭到那廝的批判。說什麽:“發現了作者的欺世盜名。再美好的東西出於虛偽,也蒙上了灰塵”,嗬嗬,到底是學中文的,為賦新詞強說愁,語不驚人死不休啊。有時間了,一定要和他討論討論,問他要個說法。
還有時間見麵嗎?這兩天他在忙著什麽?除了每天的微信,說一些富有哲理的生活格言,是他的原創還是抄襲來的?也得問問,莫非他真有些才華嗎?那才華並不僅僅表達在口頭上,相反的。說出來的口語往往機智幽默,寫出來的信息微言大義,隻有留的那一段語音樸實無華,雖然隻是簡單的陳述,卻因為帶著他的口音,大提琴一般低淺,氤氳著一股深情的溫柔,留下更深的印象。
她情不自禁,又打開微信,找到那一段語音,聽他娓娓的訴說,看不見人的相貌,也看不見書寫的文字,隻是那充滿磁性的聲音,不像他平時說話那麽張揚,微微恬淡,卻又充滿令人心跳加速的平靜,就像大提琴一樣,沉悶卻又充滿穿透力。
【落後就要挨打,民族的振興需要個人的振奮,需要企業的發達……】
【這一切為了什麽?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花老師是個聰明人,還需要我說得更明白一些嗎?希望那個時候你能給我一些幫助。更希望有一起劈柴,一起喂中國龍的機會。不要拒絕哦,我可是答應要喂養揚子鱷做義工的……】
那磁性的、溫和醇厚的男音聽完之後,她又播放了音頻,也不知這是第幾次聽了,有豪言壯語,但並不強烈;有傾訴衷腸,但適可而止;有他的計劃打算,還分成三步走:首先他答應的是做畫冊。對於一個背著相機整天閑逛的人來說,這簡直就是小菜一碟,看過他幾張照片,很有專業水平,這大概是他的長處之一。配文字更不在話下。順口就能謅幾句詩來,學中文的是不是情商高一些呢?
那個第2部計劃有些搞笑,居然想聘任體育老師,這個少爺呀,小胳膊細腿的,有什麽體育特長?大不了就是打打羽毛球,打打乒乓球,學校還不知道收不收呢。
他的第3步計劃,不是一天兩天能夠驗證的,但是看到今天的縣報,居然有這樣的報道,說他們公司已經和縣招商局達成意向性協議,既然已經公開,總不會是吹牛的吧?如果真要能行,那可是造福鄉梓的大好事。
最後就是拽文了,照例是引用古詩詞,那可是情詩呀。全文沒有一個愛字,沒有一個情字。甚至連喜歡二字都沒有,但是“一起”兩個字,有無窮的含義。想起過去跟錢老師一起住的時候,那沉悶多了,常常又沒話找話說,開始隻是認為他性格內向,後來才知道,他心底還有戀愛陰影,為什麽不早點說呢?隱瞞就是一種錯誤。
語音帶來試聽的快感,一聲叮咚,又是一條微信,花雨珩打開來,看著看著,心潮濕了,眼眶潮濕了,這家夥,說的話那麽平淡,為什麽總是能打開人的心扉呢?
【時間不在於長短。距離不在於遙遠,人生,可以有許多選擇:說過的話難道都能算?愛過的人難道不能換?憂傷逃掉,生活美好,陽光普照,請給我一個燦爛的微笑。】
至今為止,他沒有說出一句示愛的話,卻那麽委婉含蓄情深意長。到底是學中文的,不像搞科研的錢道文,要麽不交流,要交流就是衣食住行,包括點什麽菜?穿什麽衣?房子怎麽裝修?說起話來。很實在很具體,從認識,到交朋友,到談戀愛,都是不溫不火的,沒有激起胸中的漣漪,隻是順理成章。
錢道文的目的,就是要找個對象,布置新房,領證結婚,娶妻生子。
自己呢?可能更實在:先要找個實習的地點,進一步有工作崗位,再就是擺脫單身,讓自己有一個巢穴,不再寄人籬下。
那是自己的願望,更是哥哥嫂嫂強烈的希望。當初,父母用了一生的積蓄,給哥哥在城裏買了房子。娶了妻子,生了孩子。家裏本來也不寬敞,2室1廳的房子,次臥隻有1平方米,花雨珩隻有跟母親睡一張床。
哥哥成天說生意不好做,嫂嫂更是成天抱怨。說家裏開支太大。母親給兒子媳婦當免費的保姆,洗衣做飯帶孩子,還要看他們的臉色。
花雨珩從學校畢業以後,就住進了哥哥嫂嫂家。她沒有去的時候,小侄女兒跟奶奶睡,自己跟母親睡了。孩子就要跟父母睡。嫂嫂特別不高興,說晚上帶孩子睡不好覺,影響第2天上班,多一個人多一份開支。
其實,花雨珩根本就不在他們家吃飯,每天早上起來,還要幫哥哥嫂嫂家庭打掃衛生,然後再去上班,路上買兩個大饃,一包榨菜,就是早餐了。中午公司有免費的中餐,稍微能夠吃飽吃好,晚上就可憐了,不願意在哥哥嫂嫂家蹭飯,一般都是在外麵吃米粉,吃麵條,吃麻辣燙。
被錢道文知道了,擔心身體,這才接她下班,兩人一起在小飯店裏吃晚飯,也就一個葷菜,一個素菜,結束以後,再一起到哥哥家裏。順便坐一坐,和家人聊聊天。但跟著嫂嫂又嫌棄了,發牢騷給母親聽,母親又轉給女兒,說他們上班都很累了,有客人總是不方便,影響夫妻生活,多次問他們什麽時候結婚?
實習和上班以後,最舒心的日子還是回家去。那是周六的早上父親送魚進城,花雨珩能夠坐父親的摩托車回鄉,跟奶奶過兩天,再回到城裏。又要過一周看臉色的日子,心裏憋屈得很。
好不容易盼到這一天,錢道文要帶花雨珩回家去見父母,隻要沒有太大的阻礙,就要討論新房子裝修,和舉辦婚禮的日子了。所以,那天早上花雨珩起得很早,盡快把家裏打掃幹淨了,哥哥嫂嫂才起來。她對母親說,自己晚上可能回來遲一點。
嫂嫂還在問:“怎麽了?晚上要看電影去啊,早點回來抱抱孩子,也讓你媽媽輕鬆一點啊。”
母親給他們當保姆,自己隻要進了大門,什麽事情不做啊?相當於第2個保姆了,就是一天可能回來晚一點,早上還有點不高興。花雨珩隻有解釋說:“今天晚上要到錢家去,見見的父母,可能還要商量一些事情。”
嫂嫂這一下高興了:“哎呀,好啊,總算熬出頭了,你也能有個家了,快去快去,不要著急,慢慢談,回來晚點不要緊,我給你開門。”
也就在這一天出了事,她和錢道文在小飯店吃飯的時候,錢道文的前女友找過來,那兩人的關係已經斷了兩年多,那女人卻指責花雨珩是第三者,大鬧一通,攪黃了他們的交往。
聽到女人的指責,她雙唇顫抖,發不出聲音,全身都在顫抖。有憤怒、有悲傷、有怨恨、有仇視、有痛苦……所有強烈的情緒混合成一團,一齊湧上心頭,她悲憤到全身失控,無法動彈,丟下那兩個爭吵的人,然後,一個人搖搖晃晃離開,不知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