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正確的相處方式 二
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偏偏有人要把事情作絕,不顧臉麵,那也怪不得“你作初一,人作十五了”!
邊飛的烏鴉撞上雲彩,像是打翻了墨汁,把空浸染得漆黑,厚重而壓抑。
霧氣籠罩下的村子還沒醒過來,偶爾傳來的兩聲狗吠和雞鳴還有孩童的啼哭,似乎在提醒這個靠著凱江的村子裏的人們,已是明。
南方冬日裏的早晨來得晚,八點多了才會大亮,恰逢大霧和陰,色灰蒙蒙的看不真切。
川內冬日是少雨的,多以霧和陰為主,可看這色,免不了下點雨。
多日不見陽光,讓人們的心情不是很好,悶悶不樂之餘還略帶煩躁。
靠著江,濕氣很重,霧氣更重。加上點微風,站在戶外的感覺,好似沒穿衣物。
一月底的中江縣依然寒冷。
昨日清晨,陳先伍把自家大門口支在巷子裏多出的樹脂瓦與不鏽鋼管鋸了,落得一身大汗。
今日起床,手臂肩膀有些酸痛,脖子也是諳痛。
疼痛使這個肥胖的男人沒了往日的溫和,脾氣顯得不耐煩和易怒。
“先伍,你站到抓子(幹什麽)?還不把朵兒的褲子拿過來!”郎澤芳抱著光著屁股的女兒,坐在屋簷下的凳子上,對著站在洗衣台旁水龍頭邊洗著碗的男人吼道。
陳先伍聽到婆娘的吼叫,渾身一個激靈,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轉身去到屋簷下的衣杆旁收取女兒的衣褲,並對女人抱怨道:“朵兒的褲子就晾在衣杆上,你不曉得自己拿一下?”
“我一大早上在耍嘛,還是怎麽的嘛?”
“吼啥子吼?”
陳先伍翻著白眼,馬著臉,不高興的把褲子塞進女人的手裏。
郎澤芳一手接過,聽到眼前的男人如此,心裏火氣也上來了,破口大罵:“我一個人的女娃子嘞,你那麽能幹,又沒見你抱過幾喃?”
“還不是我一到晚的在弄?”
“收點褲子你就不安逸了,那每晚上給朵兒屙尿,兌米粉你又不起來弄?”
“睡到給根豬一樣!”
“哈!”陳先伍氣急反笑,順勢拉了張板凳在屋簷下坐下,問道:“對,啥子都是你一個人作了的,我一點點都沒弄。我沒帶,朵兒長得到這麽大?”
每日被女兒的哭鬧磨得心力交悴的郎澤芳一下就怒了,站起來把還在哭鬧的女兒一把塞進陳先伍懷裏,道:“你了你作得多,那你女娃子今你就來帶!”
“等會喂飯,你來喂!”
“我看你有好不得了!”
顯然,男人一副“我做得多”的樣子,徹底把脾氣暴躁的郎澤芳給惹怒了。
她甩手把女兒塞給陳先伍,不想帶了。
“我日?你媽去得!”陳先伍連忙把哭鬧的女兒抱住,又驚又怒的對著女人罵道,“孩子敢這麽丟放?”
“娃娃筋骨脆弱,要是朵兒那裏有點不對,我才收拾你!”
“這會兒我不得理你哇,你給我等到看嘛!”
郎澤芳叉著腰,冷著臉,怒氣衝衝反罵到:“你媽不賣,有你?”
“你都能幹得很嘞,那你今就把你女娃子帶好嘛,莫來找我!”
“我看你嘴巴有好神?”
完,也不管哭鬧的女兒,和臉色難看的男人,轉身就往廚房裏去了,拿著碗舀著紅薯稀飯坐在廚房門口吃了起來。
陳先伍見狀,心裏更是不順,開口問道:“你今是不是要給我當個真的?”
“朵兒這麽,你這個當老母的不來帶,不來弄,那個來弄?”
“嗬嗬!”郎澤芳把碗放在桌上,撇著嘴冷笑:“你不是要不完買不到了嘛?”
“啥子都是你弄的,我點der都沒做,都是你弄的,你這麽能幹,你就拿去噻?”
“找我搞啥?我今就是不得帶。”
陳先伍站起來抱著哇哇大哭的女兒,肥胖臃腫的身體有些踉蹌,往郎澤芳那邊走了幾步,對著罵道:“我日他鬼去得,我不曉得我們兩個一在鬧啥子!”
“爭又沒爭個啥子,就是為了點事情,就要罵一頓,心裏頭才安逸是不是?”
隨後他又痛心疾首道:“你看一下朵兒,每次我們兩口子吵架,哭到好造孽?”
“我這個當老漢兒的,心裏都惱火得莫法!”
“你就不心痛一下娃娃?”
麵對男人的問話,郎澤芳沉默了,也是覺得自己理虧:兩口子再怎麽鬧,也不該影響到娃娃,娃娃這麽,她沒得過錯,跟著我們受累,不應該。
可是她還是嘴硬:“你帶噻,帶嘛!莫來找我!”
雖然嘴上這麽,可還是趕緊站起來從男人懷裏接過大哭的女兒,連忙哄著。
陳先伍這才鬆了口氣,輕言細語勸解道:“郎妹兒,你的脾氣要改一下,不是娃娃跟到你都要受罪!”
隨後反省道:“我這個脾氣也要不得,得改!”
言下之意,就是“一切為了朵兒!”
“你不消改,那裏用改?繼續鬧嘞,鬧到整個院子裏的人聽到才對嘞!”郎澤芳對著陳先伍出口擠兌。
“我不跟你一樣!”陳先伍見女人消了氣,對自己的話不置可否,了一句,就去拿碗舀飯去了。
而隔壁陳象立家正坐在廚房灶台前燒火的何香側著耳朵聽見兩個人吵鬧,嘴角露出了一絲幸災樂禍的笑。
抬起頭看見自己男人站在廁所門口也在側耳聽,調侃道:“嘢,你還好耍嘞?”
陳象立也不生氣,不緊不慢道:“郎娘兩口子每還好耍!”
嘴角卻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
“對了,象立,我看到我們廁所的亮瓦好像爛了,可能是昨陳先伍整爛了的,你去喊他給我們買一塊安上!”何香看著要往前麵堂屋走的自家男人,出口囑咐道。
“啥子啊?”陳象立停下腳步,一臉不信,轉身反問:“你“伍娃”把我們亮瓦打爛了?”
何香看自家男人懷疑自己,不高興了:“你不信,你不曉得自己走廁所去看一下?”
“嗯!”陳象立應承著點著頭,往廁所走去。
剛才上廁所,沒注意看嘞!
進了逼仄的廁所,一股騷腥味撲鼻而來,陳象立皺了眉頭,抬頭望向屋頂光亮處。
果然,那片已有好多年的亮瓦上全是裂痕,都透風了。
陳象立默不做聲的走出廁所,站到灶台前,雙眼看著陳宮家的方向,好像目光能透過厚厚的土牆看見人似的。
“我的沒錯吧?”何香見男人這個樣子,有些得意的反問道:“我沒有豁人哄人嘛(假話騙人)?”
“嗯!”男人點點頭。
何香見狀添油加醋道:“昨還給他龜兒打了招呼的,他都要把亮瓦給我們整爛了!”
“你他是不是明擺著在欺負人?”
“必須喊他龜兒賠起!”最後,何香惡狠狠地道。
陳象立沉思了一下,這才開口:“這個事情,你莫管,我去處理!”
“你少在外人麵前道!”
“也不嫌丟人!”
“你……”何香橫眉豎眼用手指指著陳象立,見對方麵色黑沉,這才訕訕的住了口。
吃了飯,陳象立想好辭,這才出了門往右手邊陳宮家走去。
隔著不鏽鋼大門看著陳先伍在水龍頭邊洗著碗筷,陳象立上前把臉擠在銀白色鋼管上喊道:“伍老輩子,伍老輩子?”
“那個?”正洗著碗的陳先伍聽見聲音,扭過頭問道。
見門口站著的是“酒癲子”然後臉色不好,開口問道:“象立,你有啥子事哇?”
沒事就莫站到我家門口,礙眼!
“也不是得好大的事情!”陳象立把陳先伍的反應神色收入眼底,他也知道自己不討喜,對於對方的態度並不在意:“昨你不是站到我屋頂上鋸你家的瓦嘛,也不曉得怎麽回事,今早上我才看到我家側所那片亮瓦爛了!”
“最近又沒下冰雹和有野貓兒啥的,隻有你昨上去過,你看……”
陳先伍聽後,立起身體,頓時就不高興了,對著門外的陳象立反問道:“你的意思,是我把你家的亮瓦整爛了的?”
“嘿嘿!”陳象立幹笑兩聲,好像不好意思道:“我沒喃們,我隻是過來問一下!”
問一下?陳先伍看著陳象立那張有著刀疤的黑臉氣就不打一處來:你象立三番五次的上門來找茬,不是這裏不對,就是那裏不好,我看到是鄰居,又是一房的人就讓了,你還得寸進尺了?我給你臉了,是不?
怒氣難忍的陳先伍沒好氣的對著陳象立道:“那不曉得是那個整爛了的,反正我昨下來都還是好好的!”
“踩爛你兩片青瓦,我都在宮娃圍牆邊拿了兩片新瓦給你換上了,你那亮瓦爛了,我還真不曉得!”
言下之意:我沒整爛你的亮瓦,你愛找那個找那個,莫來找我!
陳象立一聽,就不幹了:“你的意思是我把亮瓦整爛了,故意來賴你嘛?”
“我沒這麽!”陳先伍回了一句,可看那臉色就是這麽認為的。
陳象立見陳先伍不認賬,頓時就活了,陰沉的吼道:“伍娃,看到郎娘的麵子上喊你一聲“老輩子”,你硬是把自己當成“老輩子”了?你今要是不買片新的來給我安上,你看我喃們收拾你!”
“到時候,莫怪我象立不講情麵!”
嗬嗬,你臘月二十幾跑到我屋門口來鬧,你就講了情麵了?
陳先伍也不示弱,吼道:“那個好像是嚇大的一樣,有本事你就來!老子在陳家河壩也活了幾十年,啥子人沒見過?歪得很的還真沒見過!!”
“你不信就來試一下,看你凶還是我凶!”
“好!你這麽就對!”陳象立臉上黑得像是要滴出水來,看陳先伍的動作,冷哼了一句,轉身就走。
兩人這是要約架了。
兩人聲響很大,附近起來了的鄰居都聽到了。有的皺眉,有的擔憂,有的則是幸災樂禍壞笑。
兩人的婆娘也都聽到了,郎澤芳抱著女兒趕緊從屋裏來到院子裏,問著氣呼呼的男人:“先伍,喃們回事?”
“喃們回事?”陳先伍反問,沒好氣道:“龜兒子想賴我!”
“你真的確定沒有把他家亮瓦打爛?”
“肯定沒有!”陳先伍肯定的回答著。
“那不管了!”郎澤芳看自己男人斬金截鐵的樣子,不耐煩道:“讓他一回又一回,還來找麻煩,硬是以為我們好欺負了?再來找麻煩,老子才不得讓他!”
陳先伍也點著頭,同意郎澤芳的話:這回,啥子都不曉得讓了!
另一邊,陳象立氣呼呼的回到家,何香立馬迎上來問道:“他伍娃不認賬?”
“嗯!”
“還我們賴他?”
“嗯!”
“嗬嗬!”何香得到陳象立的回複,三角眼閃過一絲恨意,心中已被怒火填滿,怒氣衝衝道:“老子這就去要讓他曉得厲害!”
完就跑出門,走到陳宮家大門口隔著大門對著郎澤芳兩口子亂罵起來!
“什麽有娘生,沒娘教!”
“嫌貧愛富嫁給伍娃,生個女兒,絕後……”
“豬狗不如……”
很詳細的問候了郎澤芳與陳先伍的全家女性和十八輩兒祖宗,粗鄙之語,連綿不斷,不堪入耳!
郎澤芳和陳先伍不堪忍受,也是怒氣衝衝的對罵起來。
陳象立聽見動靜,也是趕來,加入了罵戰。
看熱鬧的人一會兒就多了起來,也不勸,就樂得在一旁看著。
何香更是有臉,向人們著陳先伍的“劣跡”,想要得到些支持。
可人家根本不鳥她,氣急敗壞自覺得落了麵皮的她踢著不鏽鋼管焊成的大門叫囂想打人。
陳先伍見狀,心中怒火到了極點,吩咐郎澤芳抱著孩子進了屋,他準備開門去教訓教訓那個不要臉的女人。
郎澤芳抱著孩子進了屋,關上了堂屋門,陳先伍這才放心的去到大門口打開大門。
何香一看門開了,張牙舞爪的就撲上前去用手撓陳先伍的臉。
陳先伍那裏肯幹,一巴掌就把何香打了個趔趄,差點撲倒在地。
陳象立見自己婆娘被打,也是凶狠的捏著拳頭就上來打陳先伍。
陳先伍背靠門柱,一對二毫不示弱,雙拳亂飛,和倆人扭打在一起。
這下看熱鬧的鄰居們站不住了,連忙上來拉架,勸解。
甚至有人故意打了“110”,沒一會兒拍出所的車就來了,把三個鬥毆的人帶走了。
直到下午三四點,在民警了解下,認為陳象立喝了酒還不清醒,讓三人各自先回家,第二上午再去鎮上派出所簽調解,接受批評教育,這個事情才算了解。
因為他們三個鬥毆已經違反了法律,但看著事情不算嚴重,且雙方都願意調解,就做出“批評教育”的解決辦法。
當在縣城的陳宮接到發的電話時,才知道家裏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
連忙給任瑤打了一個電話明了一下情況,關上門,下樓騎著摩托就往家裏趕。。
這個事情,他要回去處理,兩家要是因為此事結成了死仇,那就不妙了。
畢竟鄰居幾十年了,低頭不見抬頭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