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平淡中驚雷
八月轉眼來到。
這段漫長的假期過得太悠閑，以致於程嫿一直有些暈暈乎乎的。
八月才冒了個尖兒，作為高三生的卓奕就響應學校的號召，去學校上課了。
到八月中旬的時候，L城連續下了近乎一個星期的陣雨。
倒是讓這酷暑降下了溫。
幾天過後，天氣終於開始放晴。
麵對久違的晴空，卓曦約程嫿出門。
程嫿收掇好自己後，從房間出來走下樓梯，看見正坐在沙發低聲談論的父母。
“爸爸媽媽。”
程母看向她，“要出去嗎？”
程嫿點頭，“嗯，小曦約我出去，我正好也想買一些開學要用的文具和書。”
程父聞言想說些什麽，最後隻是開合了嘴巴，到底沒說出口。
程母臉上的表情也似有些為難，卻也道：“那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程嫿看著父母不大對的神色，踟躕片刻，也隻應下後出了門。
卓曦早已在外等著，見她出來上前挽住她的手臂。
然後卓曦看了她一眼，揚揚眉，“怎麽這幅表情，我約你出來你不高興？”
程嫿鬆開皺著的眉，“沒有的事。隻是覺得我爸媽不太對勁兒。”
卓曦想了想也沒想出什麽來，便道：“也許是工作上遇到什麽麻煩了吧。別想那麽多了，既然出來了就好好玩嘛。”
程嫿笑，“知道啦。”
話雖如此，她心頭總有一層揮不去的陰鬱。
她們在外麵逛了一圈，沐浴夠太陽的光輝後，在晚飯前回到了家。
程嫿回到房間把東西放好，就去洗了手吃飯。
今晚的飯桌上異樣地安靜，她心中的不安感越發強烈。
果不其然，在她吃完飯準備上樓時，程父叫住了她：“嫿嫿，你先別急著上樓。我和你媽媽，有件事想和你說一下。”
程嫿便乖正坐回了原位。
程父看了她片刻，這才緩緩開口，“嫿嫿，你奶奶她……可能快不行了。”
程嫿心裏一個“咯噔”，微微睜大了眸，“什麽叫快不行了？”
“前陣子，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
程嫿大腦霎時一片空白。
隻聽得程父語氣沉重地繼續道：“她前些日子暈倒在家，虧得有鄰居發現，送去了醫院。”
“你奶奶本身就有高血壓和老慢支，這次舊疾複發，來勢凶猛。雖然送去了醫院，但她的病早就耽誤了最佳治療時間，情況就有些不受控製。”
程嫿腦中“嗡嗡”響成一片，艱難地問出聲：“那奶奶她現在……”
程父：“前幾日剛做完手術，現在病況穩定下來了，這幾天都是你姑姑在照看著。隻是醫生私底下和我們說，按你奶奶的病情，怕是熬不了許久了。”
程嫿的手攪成了一團。
程父和程母對視一眼，又放出一個驚雷，“我最近是在和你媽媽商量著，我們一家搬去C市的事情。”
程嫿心頭猛地一跳，不敢置信地抬頭看去，一字一句地道：“我們全家，要搬去C市？”
“嫿嫿，你聽爸爸慢慢和你說。”程父安撫著女兒。
程嫿抖著手，默不作聲。
後麵的話勢逐漸有些不受控製。
程嫿的爺爺在程嫿出生前就已經過世了，而程奶奶一直獨自居住在C市的老家。
程嫿以前小一點的時候會經常回去陪她，近年來也隻有逢年過節時才會去看望。
上一輩的老人思想大都是保守的，在得知自己身患重病且時日無多後，程奶奶態度強硬地不願長居醫院，更不願意離開家鄉C市。
而程奶奶.子女福薄，膝下隻有一子一女。她當年生完程嫿的姑姑，傷了根本，之後便再無所出。
於情於理，她身邊都當得有人陪伴照料。
然程嫿的姑姑早些年就嫁了人，不僅離得遠，她的家庭也不會允許她長久離開。
巧就巧在，程父的公司在幾個月前推出了一個去C市分公司培訓三年的工作計劃，這個計劃不隻是個單純的培訓，還會是個很好的升遷機會。
程父自是願意前往C市。
隻是他的工作向來忙碌，極有可能會顧不上家中母親；可若是請保姆照顧，也有諸多擔憂。
而程母主職就是家庭主婦，現為了幫助丈夫完成事業兼顧孝道，願意與他共去C市，照料程奶奶。
如此一來，自是不大可能獨留程嫿一人在L市。
程父一席話畢，程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程母不忍看到女兒這般，上前攬住她的肩，“嫿嫿，我們隻是暫居C市，暫居知道嗎。三年後，三年後我們就回來了。”
“可是我……”程嫿隻擠出這麽幾個字，再說不下去。
可是什麽呢。
可是就在幾個小時之前，卓曦在L高附近指了一家裝修精良，口碑極佳的甜品店，和她說L高的開學典禮結束後，要和她還有卓奕去那裏吃東西慶祝。
她笑著答應得極好。
可是她和卓曦在書店選書的時候，有說有笑地憧憬規劃著上高中要做的事情。
可是現在隻是一會兒的功夫，他們就和她說，要搬去C市。
那可是三年啊。
那不是三個小時，也不是三天，而是三年啊。
三年的暫居，三年的離開。
她怎麽舍得？
程嫿的眼睛酸脹得厲害，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眼前一點一點地模糊起來。
程母著實心疼，“嫿嫿，我們不著急。你先回房間仔細想想，好不好？如果實在不願意，爸爸媽媽也不會強迫你的。”
程嫿沒有回話，起身上了樓。
房門在她身後合上，她背靠著門，似是一瞬脫力般滑坐在地上。
她透過未拉窗簾的窗子看到對麵的房間，眼淚悄無聲息地就掉了下來。
他的生日在冬天，還要等上四個月。
她已經早早買好了禮物，妥帖地收在櫃子裏。
連怎麽送給他，要和他說什麽，她都構想了無數遍。
他說過年的時候，可以帶她們去放煙花。
他說他畢業之後，也許可以帶她們去看江南的水鄉。
他還說……
他說了那樣多，她答應得那樣好。
她還有那麽多那麽多的事情沒和他們一起做……
他們都說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