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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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3、


  從我媽利索的動作來看,她的心情很好。雖然當初決定去旅遊有點猶豫,但是已經決定要去了,隨著日期的臨近,她的興奮心情卻一天天膨脹起來。


  她頭也不抬地收拾著行李箱:「飯在桌上呢啊,你自己吃吧。」


  「媽,我剛才在樓底下碰見薛大爺了。」


  「哦。」她的動作慢了下來。


  「他最近怎麼不上咱家來了?」


  「嗨,人家忙唄。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


  「什麼事情啊?」


  「我哪兒知道啊。」我媽手裡的動作又快了起來。


  我搖搖頭走出去,洗了手,給自己盛了一碗飯坐下。我媽又從卧室里追了出來:「哎,我明天就走了,你不是要我帶點特產給你同事嗎?你想要我帶什麼特產?」


  「我不知道啊。您看著辦吧。」


  「好。你自己在家小心點兒。別老上外面吃那些不幹凈的,自己做點兒飯。要是跟小劉出去的話,也別太晚回來。我晚上可是打家裡電話的啊。我得看看你在不在家。」


  跟奇童出去看了一次房倒像是我們已經怎麼樣了似地。這誤會可不好。


  我把筷子放下加重語氣說:「媽,我都跟你說多少遍了。我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就是朋友。」


  我媽剛準備回卧室去繼續收拾,聽見這話蹬蹬地又走了回來:「你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什麼朋友呀?什麼朋友能送你一萬多塊錢的鞋?什麼朋友能有事沒事老找你出去?什麼朋友會讓你幫他參謀買房子?」


  我看見招她說了這麼一大篇,趕緊低頭吃菜,不再搭茬了。但是我媽卻坐了下來開始了長篇大論:「西溪呀,你得長點兒腦子了。就算人家沒有明說,那也是這個意思。你都結過婚的人了,對男女那點兒心思還沒個了解嗎……」


  我定住不動了。


  她突然不說話了,意識到自己又提起我那失敗的婚姻。


  我心裡很亂,但是看見她的樣子卻又不忍心:「媽,沒什麼的。說了就說了。這麼諱病忌醫的,要到什麼時候才算完?多少人都離過婚不是照樣活得好好的。」


  我這麼說,她也鬆了一口氣,看看我的臉色繼續把剛才的話說完:「小劉這人別看表面上打扮得奇怪,但是內里他還是挺樸實的,也有農村孩子的那股子韌勁兒。你要考慮考慮好啊。」


  說完,她就回去繼續收拾行李。


  我一邊吃著拍黃瓜,一邊心裡亂糟糟的,一直以來公司的事情佔據了我的全部精力,我的注意力從來沒有放到過奇童身上。他真有這個意思嗎?是我太糊塗還是我媽太敏感?如果奇童真說出來,我要拒絕他嗎?就像拒絕陸海空一樣?想起陸海空就想起了辦公室亂七八糟的事情。唉,一切真是太亂了。


  李樂永出差走了。早上去了辦公室,看到他的辦公室里空空的,我的心裡也有點空。


  我搖頭對自己笑笑,趕緊開始專心手裡的活兒。北方機場的項目早已經付了第一筆款,但還不能進入運輸、安裝的階段。我需要先申請申請美國政府的出口許可證。對於有爆炸物探測這種高精尖技術的的機器,美國政府一直都實行嚴格的管控。只有北約國家才可以不用任何許可隨意進口。


  和北方機場簽了正式合約之後,等到他們第一筆款項通過黎總的公司打到我們的賬上,美國那邊的機器也生產出來了,就可以申請這個許可證了。


  我們要把購買機器的單位、購買機器的類型、數量、美方的承運公司、海上承運公司,進入中國海關以後的承運公司等等,所有有機會接觸到機器的公司名稱、地址等信息全部報到美國商務部去審批。然後再一封接一封的信去催他們趕緊審查。


  這段時間George跑機場那邊也跑得勤。沒想到中了標之後還有這麼多工作要做。


  忙了小半天才想起來很久沒去廁所。趕緊去了樓下衛生間,順便讓技術部跟進一下安裝的時間表。


  其他人還是那樣,對我冷淡而客氣,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我暗暗告誡自己:不能在乎這些。


  以前就是太在乎同事的看法才搞得自己痛苦。只有不在乎,我才能活下來。我甚至應該鼓勵自己去習慣別人異樣的眼光。


  走進馬桶間坐下,我長舒了一口氣。雖然想要不在乎,但是時刻承受著這樣的壓力也不好受。


  外面傳來腳步聲,有幾個女孩走了進來。


  「哎,你聽說了嗎?現在公司都傳開了。」這彷彿是行政部Gina的聲音。


  「什麼呀?什麼呀?」這個急切的聲音是Amnada的聲音。


  「就是銷售部的Anne呀。」


  我心裡一緊,渾身的毛孔都立了起來。


  Amanda滿不在乎地說:「嗨,不就是她晚上上李總房間去的事情嗎?我都知道。」


  Gina的聲音壓低了:「不是那個。」


  「什麼?還有別的猛料嗎?」


  Gina聲音里透著得意:「這個事兒可比那件事兒大多了,嚴重多了。」


  「啊,什麼什麼?你趕緊告訴我呀!」Amanda急得不得了。


  Gina的聲音再次壓低了:「聽說她在深圳展會期間跟海威的人有頻繁接觸看來他們認識不是一天兩天了。咱們輸的那個標沒準兒就是她搞的鬼。」


  「啊?是嗎?上次李總不都已經說了不是她的責任了嗎?」


  「嗨,李樂永的話也能信?他們倆是什麼關係?他當然偏袒Anne了。」


  「那公司怎麼辦?會對Anne有處理嗎?」


  「反正你等著看吧,有好戲看了。」


  從馬桶間出來,我身上的冷汗涔涔地滲出來。腦子裡無數問題紛亂地跳出來。


  我跟Serena那晚見面的事,別人怎麼會知道?一定是Helen。可是她為什麼要往外說?她想整我嗎?我們明明在兩個部門,井水不犯河水河水?她有必要這麼做嗎?


  就算Helen有心害我,從展會回來都一個多月了,她為什麼拖到現在才把事情說出來?


  我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


  回到樓上的辦公區,謠言明顯還沒有瀰漫到這兒。George仍然是心無旁騖地吩咐我做事情。Vivian對我照舊和氣溫柔。


  這次的謠言也能像上次一樣,不理會就會自動過去嗎?我正在思索著,桌上的電話響了。


  接起來是Alice,她的聲音跟以前一樣平靜:「Anne,麻煩你到樓下來一趟。我有點事情要跟你說。」


  走到樓下,走進Alice的辦公室,就迎面碰上Alice的眼睛。顯然她什麼也沒做,就是專心地在等待我。


  「請坐。」她指了指我身後的椅子。我剛坐下,卻覺得這氣氛有點不對。她的臉上一絲笑容也沒有,從我進門之後,她的兩隻眼睛透過鏡片灼灼地盯著我,彷彿在思索如何開口。


  既然需要思索,那一定是不好開口的事情。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坐下之後,她沉默了幾秒鐘,終於還是開了口。


  「咱們開門見山吧。是這樣的,公司里有關於你的謠言。有人看見在深圳展會期間,你和海威公司的銷售經理有接觸。」


  我的心裡暗暗發虛,這件事麻煩了。


  見我一直沉默著聽她說,Alice喝了口水接著說:「這本來也是你個人的事情。但是涉及到前段時間因為裝錯價格信封而把標輸給了海威,我們就不能不查查了。」


  她停頓了一下,想看看我的反應。雖然我如坐針氈,指甲深深地掐進了肉里,但是我仍然極力保持臉上的平靜。


  Alice看看我之後說:「你也別擔心,關於這件事情我們還需要調查。而且現在李樂永出差了,銷售部出了任何事情還得他來負責。我問過了,李樂永後天回來。到時候我們要開個小會,讓你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就是這事嗎?」我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問道。Alice有點吃驚我居然如此輕鬆。她的臉沉了下來:「事情不大,但是也請你認真對待。當然,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負擔。到時候有什麼就說什麼吧。給你也給大家一個說清真相的機會。省得這些流言蜚語也影響你的工作,對不對?」


  我點點頭:「好。那沒別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回到辦公區,坐在座位上我久久沒有動。渾身如同被人抽掉了筋骨一樣,癱軟無力。我感覺這背後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攪弄著一個巨大的漩渦要把我吞進去。而我無論如何掙扎似乎都逃不掉這漩渦的吸引力。


  下班時間一到,我就立刻拿包下班了。走在人群中,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我想不通,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謠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樣下去到哪天是個頭?


  回到家,一屋清冷迎接著我。多天以來的壓抑和故作堅強的虛弱,此時似乎再也綳不住了。我突然癱坐在地上感到無比疲憊。


  疲憊之中,我想聽一點人的聲音。可是這個時候,我能找誰?我把手機里的號碼翻來翻去看了好幾遍。才知道,聯繫名錄里的人那麼多,能夠毫無顧忌地說說話的人太少。


  找了半晌,我撥通了李樂永的手機。


  「你忙嗎?」我幽幽地說。


  「什麼事?」他的聲音依然冷靜平和。


  我微一猶豫,還是把Alice找我說過的話告訴了他。他沉默著,過了一陣低沉的聲音才從電話那頭傳過來:「那到底有沒有這些事呢?」


  我心裡有點發涼。


  這時李樂永又補充了一句:「我相信你,但是你也一定要跟我說實話。」


  剛剛沉下去的心又悠悠地浮上來,我把跟Serena的交往告訴了李樂永。


  良久,李樂永嘆了一口氣:「這就是瓜田李下了。你自認為和Serena的交往並沒有超出正常的範圍,談的事情也不涉及公司的機密。但是別人並不知道啊,別人只知道你們來往密切。所以,這件事的關鍵還在鄒丹丹身上。那天晚上只有她在,她說你有你就有。」


  我心裡一動,果然她是關鍵。


  李樂永的聲音又傳過來:「還算他們懂點兒規矩。等到我回去時才叫你去問話。唉,這件事有些麻煩。不管你和Serena有沒有說過什麼,但是畢竟你們有過比較密切的接觸。而且我們的標也確實輸給海威了。你問心無愧也沒用。讓我想想怎麼辦吧。」


  「可是,」我心裡的另一根刺又立了起來,「可是現在公司里關於咱們倆的傳言本來就沸沸揚揚。這個時候你跳出來保護我,這不是更坐實了傳言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過了半晌才傳來李樂永的聲音:「傳就傳吧。關於咱倆的傳言是虛的,關於你結交Serena的傳言是實的。孰輕孰重,你我得分清楚。」


  電話掛斷了,我雖然很感動,但是我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我不能再躲在他的庇護之下了。這一次我必須自己解決。


  關了燈,家裡黑漆漆的。我躺在床上,蓋著毛巾被在黑暗中聽著自己的呼吸聲。事情的關鍵在於鄒丹丹,在於鄒丹丹。不知思索了多久我才朦朧睡去。


  早上,我給自己化了一個美美的妝。他們要冤我、整我、踩我,我偏要美美地出現在她們面前。化完了妝,我挑了一件以前李樂永給我買的裙子穿上。裙子完美地勾勒出身材的曲線,把腳伸進一雙高跟鞋,我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笑了。


  奇童說過,以我的個子都能當個小模特了。當模特倒不至於,但是擁有修長的腿是我最大的驕傲。每當這時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沒見過面的爸爸,他也很高嗎?也有修長的身材嗎?

  趕到公司時,差一點就遲到了。剛按完指紋,打卡機上的時間就跳到了9點整。打了卡,我喘了一口氣才向樓梯走去。


  經過前台時,芭比已經坐在裡面了。看見我,她沒有像以前一樣別過臉,而是誇張地上下打量我,發出了「嘖嘖」兩聲。我明白她意在諷刺,故意昂首挺胸從她面前走過。


  今天,許多人對我的排斥已經達到了都不需要避諱的程度。在茶水間里碰到Amanda時,我向她微笑。她連冷冷地敷衍都沒有,轉身就走。


  我硬著心腸不讓自己軟弱下來。但是當George也以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我時,我有點受不了了。誰也沒有說什麼,但是只要我在時,氣氛是如此的僵硬冷淡。


  中午吃飯時,幾個女孩聚在一起說著話,時不時看我一眼。我知道她們在說什麼。我感到自己像是被人挑剩的蘋果,被扔在路邊的破傘。就是這一身光彩照人的裙子也挽救不了我內心的脆弱。


  「哎。我說。」芭比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突然坐在我的身邊,「你怎麼還穿著這樣的衣服?」


  「怎麼了?」我下意識地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裙子。剪裁合體,尼龍和棉線混紡的質料,既舒服貼身,又富有彈性,剛好勾勒出身體的曲線。


  「這裙子怎麼了?」


  「我說你傻不傻啊?你穿得越漂亮,別人就把你說得越不堪。你不知道啊?她們說你就是收了海威的錢,才有錢給自己置辦這麼多行頭。你瞧你天天換衣服,左一條裙子,又一身套裝的,別人都在說你不知道收了多少黑錢。」芭比在我耳邊說。


  「什麼?」我真的怒了。


  「你想想當初你進公司的時候打扮得多土啊,如今卻這麼時髦。雖說你轉正了,工資有些調整,可是也沒有漲那麼多啊。」芭比噼里啪啦地說著,一句句話彷彿一塊塊碎玻璃貼著臉皮刮過去。


  她拿起我脖子上的鎖骨鏈仔細看著:「喲,Tiffany!別告訴我這是真的啊?」


  她的目光審視著我:「我就納了悶了,看你進公司的時候灰頭土臉的,渾身土得掉渣,現在你瞧瞧你,瞧這裙子,瞧這妝化的。別說他們,連我都信了。」


  我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彷彿有人同時把沸水和冰水澆到我身上。頭皮發漲發痛,好像有無數小針扎著我。鎖骨鏈是剛結婚時李樂永給我買的。我知道Tiffany很貴,但是是李樂永刷的卡,我並沒有關心過價錢。我只知道這細細的鏈子,戴在脖子上若有似無,一閃一閃的顯得鎖骨越發突出。


  「這些衣服首飾不是新買的,我原來就有。」掙扎半天,我掙扎出這麼一句。


  芭比一撇嘴:「切,誰信哪?你原來就有,那你原來為什麼不穿不戴,非得等到現在?你們H省的那個項目也輸得蹊蹺。而且算算時間,你的時髦衣服、漂亮首飾一件又一件地出來時,確實是從我們把那個標輸給海威開始的。」


  「那你們也不能因為我穿戴好一點就懷疑我。這……憑什麼?」我激動得嘴唇都有點哆嗦。


  芭比又「切」了一聲:「你跟我嚷嚷什麼?這些又不是我說的。我就是好心,看你什麼也不知道來告訴你一聲。」她說完站起身就走了。


  我環顧四周,遠遠近近的桌子上,人們毫無感覺地大吃大嚼,把骨頭、魚刺、辣椒皮、蔥段、薑片吐做一小堆。彼此笑著打招呼、寒暄,但是笑容卻在對方轉身時迅然消失。


  我想哭,可是我偏不能哭。我不能哭給那些希望我哭的人們看。在餐廳里獃獃坐著,直到周圍人們都快走凈了,我才慢慢站起身來,拖著麻木的身體走向電梯。腦子裡只有一個聲音在喊著:我不能認輸,我不能認輸。


  既然整件事情的關鍵都在她身上,我就要從她身上去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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