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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過年

  來許家拜年的眾親眷故舊,打從一進門就曉得許家八成又變了天,依著規矩拜了年,回家裡又能跟人嚼半個多月的舌頭,許家二太太病了,據說是中風,口歪眼斜的,之前傳說不孝不守婦道的許二奶奶實在是個孝順的,鞍前馬後地服侍著唐氏,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這幫人都是接受過許二奶奶重禮的,背地裡都說許二奶奶是個賢良的,實在不似外面傳言的一般,又有明眼人說了,許家庭院深深的,守


  寡的媳婦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外面的生意都是下人在打理的,想要不守婦道可也要有機緣,可見傳言不實,許家爭產爭得厲害,八成是有人有意抹黑。


  出來管家的許六奶奶迎來送往,親切溫和,雖說隨夫在京里為官三載,卻把大明府這邊的親眷故舊都記得清清楚楚,連幾年前見過一面的小童子,都曉得要問可進了學。


  她這般處事大方隨和,也得了不少的誇讚,人人都說勝過許四奶奶許多,不愧是大家子出來的。


  也有人暗自嘀咕,若是許六爺滿孝起複了,許六奶奶依舊要隨夫上任的,這許家二房還能有誰掌家?還有耳目靈敏的,聽說了許國定臨老臨老,有了個老來子,一個得寵的妾室肚子已經很大了,就有人猜測許二太太是因為這個打翻了陳年的老醋罈子,她這些年把許國定看得多緊啊,除了庶長子之外,就

  沒有一個庶出的子女生出來。這些話都沒影響到許家,許家現在都因為唐氏的病,暗地裡鬆了一口氣,這老太太掌權的時候實在太能做了,連妯娌、侄子、侄子媳婦都有些看不慣她,別的不說,對守寡的庶子媳婦如此刻薄,說出去就


  有損許家宅心仁厚的大家威儀。


  到了正月初三,大明府知府于靖龍於大人送來的重禮到了許家,除了給許家長輩的,餘下的指明了是給許二奶奶的,雖說東西不多,可是送得人是當地的父母官,形式遠大於內容。許櫻瞧著眾人陡變的臉色,暗地裡冷笑,她對母親是關心則亂,怕她萬一受不住流言尋了短見,寧願讓母親改嫁,自己回許家,後路是早就安排好了的,誰知道母親聽說了她「噩夢」里的事,竟堅韌了起來


  ,硬生生挺過了難熬的將近一個月,忍到許國定病好,幫著她整垮了唐氏。


  如今不用她提點,就知道要隨身伺候唐氏,在親友面前賺賢孝的名聲。


  由此可見,人的好與壞,到最後都是被逼出來的!


  董氏默默咽最後一口苦藥,就著女兒的手吃了塊蜜餞,自己這幾個月的日子簡直不堪回首,人人都說她瘋了,偏她是清醒的,越鬧越沒人信她,越安靜旁人越說她犯病,說什麼都是做,做什麼都不對。


  就是現在,大夫說她是癔症,仔細吃藥就成了,眾人看她的眼色也帶著躲閃,除了兩個女兒,竟無人敢接近她。


  「姓唐的,你害得我好苦。」董氏咬牙切齒地說道,她被關了這麼久,早想清楚了,她這次得了「失心瘋」絕對跟婆婆唐氏有關聯。


  「娘,大夫說你這病不能生氣,還是要放寬心。」許榴勸道。


  「我被害成這樣,沒去尋短見就夠寬心的了,說什麼積善人家,我瞧著是虎狼之家。」董氏說道,「女兒啊,你表哥有沒有信來?你說沒說我的情形?」


  「表哥他……」許榴低下了頭,「信是有的,只是談及學業,未曾問過母親。」董氏失心瘋的事,不光是許家藏著瞞著,董家更要藏著瞞著,怕誤了自家兒女的親事。「你表哥是個好的,就是你那未來的婆婆,不是個好貨。」董氏哼了一聲,她如今說話舉止,不似貴婦,倒似是鄉野村婦一般,「你對你表哥一片痴情娘知道,只是你要記著,莫把婆婆當做娘,大面上過得去

  就成了,你瞧我對你祖母如何?你六嬸對你祖母如何?婆婆就是那捂不熱的石頭,越對她好,日後越傷心,這些話不是親娘沒人告訴你,你要記在心裡。」


  許榴愣了一下,董氏今天說得話,與她平素受得教養不同,平素先生說得都是要溫良孝順,對婆婆恭敬,娘卻說莫要把婆婆當成親娘。


  「你訂了親,我倒放心了,就是桔丫頭。」董氏摸了摸許桔的頭髮,「你還沒個著落呢。」


  「娘,我不要什麼著落,我就願意跟著娘。」許桔將頭枕在董氏的膝頭。


  「聽說楊氏又風光了?」董氏說道。


  「娘,二伯娘挺好的,你莫要再與她鬥了。」「我算看清楚了,你們祖父是個偏心的,咱們娘三個的心眼加起來也不如許櫻一個多,她不來害咱們就阿彌陀佛了。」董氏病這麼一場,倒病聰明了,婆婆唐氏是怎麼倒的?自己是怎麼能有大夫瞧病的,她


  都看得清清楚楚,自己怕是也被許櫻算計上了,「你們躲著櫻丫頭點,莫要被她算計了。」


  許榴有些疑惑,「娘,你這次病得蹊蹺,最好不是找大夫看看,還是她提點我的呢。」


  「她讓你跟你祖父鬧你就跟你祖父鬧,下一回她叫你跳懸崖你跳不跳?你這次是被她當了槍使了。」


  「我不管她拿沒拿我當槍使,能救出娘就成。」許榴說道,許櫻鼓動她出頭的事統共就兩件,一是跟表哥的親事,二是替娘瞧病,這兩件事許榴都得了利,她從心裡往外不覺得許櫻是母親說的惡人。


  許桔想了想,「姐姐說得是!」


  董氏一人給了她們一個響頭,「你們倆個笨丫頭!」到了正月初七那天,許忠回來了,跟著他回來的還有幾十輛車的糧食,如今糧價已經比年前翻了整整一番,他這車糧食一進城,就被好幾家糧行的人盯上了,追在車隊後面問價,許忠誰家也沒答應,只是

  虛應著,說要回去問東家。眾人都知道隆昌順是許二奶奶的產業,都暗自讚歎許二奶奶實在是會做生意,糧價起了就有人家想到了地廣人稀盛產糧食的遼東府,可最早有動作的展家,也不過派人剛走了不到一個月,下手晚些的,更

  有過了年才派人出去收糧的,哪家也不如隆昌順下手早。


  許忠把糧食安頓了,頭一件事就是去許家拜年,他冬天去遼東,除了糧食,還收回來不少皮貨、山參,正好孝敬主家。許櫻隔著屏風見了許忠,瞧見了這些東西,只留了幾樣上好的預備著送人,餘下的除了賞了許忠兩塊上等的猞利皮讓他做衣裳,都讓他送到商行去了,如今雖說過了年,已經沒人做大毛、小毛的衣裳了,

  可商行自有存皮草的地方,到了秋天又能賣個好價錢,至於老山參,到什麼時候都是值錢的。


  「糧食運回來多少?」


  「回姑娘的話,糧食運回來一萬五千石,還有兩萬石正月初三起運,如今正在路上,小的託了威武鏢局護鏢,遼東商行的鞠管事親自押送,保管無事。」


  許櫻點了點頭,「如今大明府的糧價已經漲了一倍,到了青黃不接時,怕是漲得還要更厲害些,你先找相熟的糧行,賣出五千石,餘下的全存到庫里,剩下的糧食一到,也直接存庫里。」


  「姑娘為何要先賣五千石?」


  「咱們手裡總要留些錢周轉,再說了跟著你一起押送糧食的,雖說是夥計,也跟著忙活了一場,大冬天的遭了不少的罪,賣了糧食,好給賞錢,還有威武鏢局的鏢銀,不賣糧食怎麼成。」


  「可賣一千石也盡夠了……」許忠是最了解許櫻的家底的。


  「不要太貪,糧食換了銀子,才是真的。」許櫻笑道。許忠也不再爭辯,經過收糧的這事兒,他現在對許櫻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到了遼東,不到半個月就聽說了關內忽然一場霜降,冬麥死了大半的信兒,趕緊的依從許櫻的吩咐收糧食,等他把周邊的糧食收得

  七七八八了,展家的人也到了,展家大管事直說他不講義氣,看出今年糧價要大漲也不肯透個風,他跟展大管事說了實話,展大管事連連讚歎,許四姑娘實在是有膽實魄力。展家的人也來收糧,自然是大手筆,遼東的糧價也漲了起來,他若不是下手早,怕是根本收不到三萬五千石糧食,許櫻捎信說家裡有些變故,讓他押著一部分糧食速歸,臘月里挑夫和車夫都難雇,可存糧

  的地方實在有限,他花了大價錢雇了人,臘月二十的時候跟著他往山東走,後續的糧食讓鞠管事過了年再運。到了大明府的地界,聽見路人講許家的事,許忠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四奶奶的手段實在是毒辣,二太太心也太狠,若非他打聽到了許二太太得了中風,掌家的是許六奶奶,他怕是要躲兩日暗地裡跟許


  櫻聯絡,再圖謀後事,四姑娘經歷過的這些事,他一個大男人想想都后怕。「如此也好,姑娘在許家要保重才是,若是二爺在……」許忠想到許昭業,差點流下男兒淚,孤兒寡母受欺凌啊,若是二爺在,誰敢這麼編排二奶奶,欺負四姑娘,「小的聽說四姑娘剛回許家,大臘月天的,


  柴房裡連根草棍都沒有……他們怎麼這麼欺負人。」


  「都過去了,不提了。」許櫻嘆了口氣,「你走了這許久,百合姐也提心弔膽得很,你先回家看看吧。」許忠這樣的下人,說起來倒比許家的那些個「親人」讓她相信。


  許櫻送走了許忠,叫人撤了屏風,拿了上好的灰鼠皮、紫貂皮、老山參,親自去許國定的上房去孝敬他老人家,「這是從遼東回來的下人收來的,我瞧著不錯,就給祖父留下了。」


  許國定是識貨的,翻看了一下,都是好的,「嗯,你這丫頭會做生意,這些個東西還是遼東的最好。」


  「這裡還有一千兩銀子,這次孫女不懂事,給親朋的禮送重了,讓祖父為難了。」


  許國定也沒跟許櫻客氣,接過了銀票,「這銀子我替你收著,你如今有錢了,不忘親朋是好事,大河漲水小河滿,錢賺來就是花的,不要吝嗇讓人瞧不起。」


  「祖父教導得是。」


  「唉,我這些兒子孫子孫女,說起來只有你最似我,偏你是個女孩,你若是個男兒,我還愁什麼。」


  許櫻笑笑,不說話。


  「你六叔起複的事,你怎麼看?」「如今國家正是用人之計,我六叔出了孝自會大展宏圖。」許櫻想了想,「朝政上的事孫女不懂,可若是給吏部送禮缺銀子,孫女必定傾囊而出。」說實話,給六叔許昭齡多少銀子,許櫻都甘心,更不用說六


  叔有勢力,日後隆昌順的生意也好做。


  「你有這話就成,許家哪就窮到要你這個姑娘家出銀子給叔叔博前程。」許國定聽許櫻這麼說,果然很滿意。許櫻與嬌姨娘互使了眼色,祖孫倆個談完了,果然是嬌姨娘送許櫻出來,許櫻借著拜別嬌姨娘,塞到嬌姨娘手裡一張五百兩的銀票,這次的事,嬌姨娘出力堪多,她年輕,許國定年老,所求的無非是銀子


  。


  「妾日後仰仗姑娘的地方極多,姑娘不必事事這般客氣。」


  「我這是替我小叔叔攢銀子呢。」許櫻笑道,嬌姨娘一聽話不再推辭,收下了銀票。


  一牆之隔的正院,傳來摔碗的聲音,嬌姨娘嘆了口氣,「唉,太太這病最怕生氣,可妾瞧太太這性子,怕是病難好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許櫻嘆道,兩人相視,卻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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