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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舊事

  過年的時候眾人不覺得,等到了開春,大明府一個月半滴雨都沒下,積富人家如許家都有些著急了,冬麥本來就被霜打過一次,春天又沒雨水,絕收是定局,就算現在翻地種別的東西,可沒有雨水再多種


  子種下去也是白搭。


  糧價開始打著滾的往上漲,光站在街口聽行情,都是早晨開市一個價,晚上收市又是一個價。就算是展家、林家這樣的大戶,從遼東收了糧回來,都是一點一點的往外賣,沒人肯大宗的賣出糧食,讓糧價掉下來,更不用說家有餘糧的大地主們了,都捂倉惜售,就是這樣,大明府的糧食也是一天比

  一天少了。


  許忠來找許櫻,想要再去一次遼東府收糧,許家門禁森嚴他進不去,就讓百合拿了幾樣新做的鞋襪進府探望東家。百合到許櫻的院子時,正巧和許四奶奶江氏走了個臉對臉,江氏上下打量百合,見百合穿著雪青的裡衣,楊妃色對襟褙子,雪青孺裙,頭梳圓髻,戴了根通體瑩綠的瓚子,手腕子上戴著一對成色不錯的玉


  鐲,右手戴了兩個金戒指,若非知道她是楊氏身邊的大丫頭出身,說是哪個富足人家的奶奶也是有人信的。


  「喲,劉忠家的來了,許久沒見這是去哪兒發財了。」


  百合笑了笑,「給五奶奶請安,奴婢一個婦道人家,能發什麼財,只是家裡孩子太小,老人又生了病,這才請辭在家裡呆著。」「你別瞞我了,誰不知道許大掌柜如今發了大財,手縫裡漏出的銀子都夠平常人家吃一年的了,我剛才還和櫻丫頭說呢,她五叔整日在家中閑坐,沒什麼正經事情干,讓他跟著許大掌柜學做生意,一年不用


  多賺能往家拿千把兩銀子,我就知足了。」一年拿千把兩銀子?五奶奶真的好大的口子,百合低頭笑笑,「這是好事啊,我們當家的昨個兒還跟我說事情多得忙不過來呢,只要四姑娘應下了,五爺不嫌棄商行里的事辛苦,我們巴不得多個人來幫忙呢

  。」江氏暗罵百合圓滑,許櫻是那麼容易鬆口的嗎?她剛去許櫻那裡探口風,得的是東家不管掌柜的事,是商行的規矩,如今到百合這裡,又成了東家同意萬事皆成,一個比一個滑溜,他們現在使的鋪子可是


  她的陪嫁鋪子,若非許五不爭氣,她也不至於賣嫁妝,只能眼看著別人發財。


  她正想要再跟百合套幾句辭,麥穗從屋裡出來了,「給五奶奶請安。」她施了個福禮,又去拉百合的手,「百合姐您可來了,姑娘等急了。」


  百合福了一福,「我家姑娘急著找奴婢有事,不陪五奶奶了,改日再登門拜訪。」


  江氏只得眼睜睜地看著百合被麥穗拉走。


  百合進屋,見許櫻正在望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奴婢給姑娘請安。」


  「快起來。」許櫻扶起了她,「許久不見,百合姐發福了。」


  「倒是姑娘清減了。」百合說道,「奴婢在外面聽著府里的事,都替姑娘和奶奶擔心,偏偏姑娘有話在先,不許奴婢來看姑娘。」


  「若非百合姐和錢掌柜在外面依計行事,此事我拿能辦得般圓滿。」許櫻笑道,「不知百合姐這次進府有何事?」


  「還不是許忠……」百合說道,「他見如今糧價漲得快,姑娘又命他一錢糧食都不要往外賣,他想著再去一次遼東,多收些糧食回來。」「此事不妥。」許櫻說道,「如今不光是大明府旱,整個山東、山西、直隸,哪個地方不旱?遼東府糧食再多,也是杯水車薪,咱們如今再去,一是遼東府糧價怕是不比咱們這裡賤多少,二是如今糧價太高,


  百姓難已糊口,路上若遇險情,怕要得不償失。」


  「還是姑娘想得周全,奴婢這就回去跟他說。」


  「你若是不來,我也要捎信給你,你告訴許忠哥,讓他比市價低兩成售糧,只賣散戶,一人限購兩斗,每日售到兩千石既止。」


  「這……」如今的糧價已經是在遼東府收購時的五倍不止,就算是比市價低兩成售糧,也是賺的,可終究是少賺錢了吧,許櫻這般行事又是為何。


  「上天有好生之德,咱們少賺些個,旁人家許就少餓死個人,銀子是賺不完的,我要替我娘賺個賢名出來。」


  百合也知道楊氏的委屈,聽許櫻這麼說也就明白了,「只是若是比市價低兩成,就算是只限兩斗,怕也要有許多人搶……若是出了事可怎麼辦?」


  「這就要請咱們的父母官於大人出面了。」現在於大人還有用,沒到讓他還債的時候。


  「還是姑娘想得周全。」百合得了准信兒,起身告了辭。于靖龍本也在為糧價發愁,糧價再高下去,恐生民變,他三百里加急的摺子進了京,如石沉大海一般,京里早有傳言,皇上病重,怕是一時不能理政,許多事都耽誤了,就在這個時候隆昌順的大掌柜許忠

  求見,說了個他求之不得的好消息。


  「好,好,好……」于靖龍連說了三個好字。


  「我家東家說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們少賺些個,百姓家裡許就能少死個人,只是為防有人哄搶,想請大人出面。」


  「許二奶奶果然是菩薩心腸的賢良人,你自回去,明日一早本官就派官差去隆昌順,若是因此能平抑了糧價,本官自當向朝廷上書,為許二奶奶請封。」「於大人果然愛民如子!」于靖龍愁了許久的事,一夜之間就有了解方,自是喜不自勝,親自將許忠送出官衙,又修書給展家、林家、地方豪強,請他們效仿許家節義,心道若是大明府甚至是山東的旱災能

  由此解了,他陞官的日子就在眼前。隆昌順要比市價低兩成賣糧,這消息像是長了翅膀一樣的飛了出去,頭天晚上就有到隆昌順門口排隊等著買糧的,天一亮官府的三班衙役剛到,隆昌順就開了門,上等的白花花的稻米、玉米、小米等定價

  均比市價低,雖是限購兩斗,依舊是不到午時就被一搶而空,眾人聽說明天還要賣,這才散去。如此過了三天,林家、展家的米行也開始減價兩成賣糧,小戶散戶和鄉下的豪強怕糧價真的低了,也不再惜售,紛紛賣糧,等到四月里,京里皇上的病好,江南塞北的糧食紛紛運到,一場綿綿細雨緩緩降

  下,于靖龍又親自下田領著農戶種田,大明府經此一劫,竟無人逃荒,于靖龍自是得了表彰,許二奶奶楊氏,也得了五品的誥命,誥封節義夫人。


  自此再無人敢說楊氏不守婦道之言,大明府眾人只贊楊氏仁慈大義。


  展老太太半閉著眼睛,身邊的丫鬟吹著水煙袋的煙捻,小心地替她點燃,「你們說這次去遼東收糧,在大明府平價賣糧之事,全是許四姑娘一個小丫頭一人的主張?」


  「正是,小的與許忠頗有些交情,此事他斷不會騙小的。」垂首肅立的展家商行的荀大掌柜說道。


  「哼哼……鄒氏這個沒福的,竟白白放走了這樣好的媳婦。」


  「七老爺也是這樣的心思,這些日子背後也沒少感嘆。」


  「他感嘆有什麼用,是個怕媳婦的。」展老太太道,「行了,你下去吧。」她打發了荀掌柜走,這才起身轉回到了內室,內室里坐著的婦人,見她到了,立刻站起了身,扶著她在榻上坐了,「你都聽見了?」


  「聽見了。」「這樣的姑娘,若是能嫁給咱們致仁,何愁展家四房不興,我那可憐的孫兒,被外人傳說是個傻的,又豈知他只是不說話罷了,心智又哪裡比旁人差了?若非如此,讓我聘娶致信不要的姑娘給致仁,我還覺

  得委屈了他呢。」


  「可若是許家的姑娘真似傳聞中一般,怕是難娶。」


  「要說難,也不難。」婆媳兩個正說著,外面又進來一個年輕的婦人,正是嫁到展家的苗盈盈,「給老太太請安。」「我道是誰給老四媳婦出的主意,原來是你。」展老太太說道,苗盈盈嫁到展家,一開始並沒有什麼人待見她,她一介孤女,又在姑姑家裡住了多年未曾嫁成表哥這才嫁給了展家最沒出息的展九做繼弦,雖


  說該有的尊榮都給她了,旁地是丁點沒有,苗盈盈卻是個有心勁兒的,勸著展九務庶務不說,對上恭敬長輩,對下待前妻留下的女兒跟親生的一般,這才入了展老太太的眼。「媳婦出嫁之前在許家寄人籬下,許家的事還是知道些個的,九爺前陣子救了一對逃荒的夫妻,我瞧著那個做妻子的面熟,暗地裡套了話卻原來是許二爺原來的姨娘,姓張名喚梔子的,媳婦嫁人之前,聽說了她被許二奶奶風風光光的嫁出去了,跟她一起逃荒的卻不是她之前嫁的那人,媳婦旁敲側擊之下,終於問出了天大的秘密,原來與她一起逃荒的人姓萬,本是許二爺在遼東時的長隨,兩人早在遼東便勾搭成奸,當日許二老爺落水,萬長隨也隨著跳了下去,沒尋到許二爺,自己也險些送命,受了傷在漁村將養,等到養好了傷卻發現主家已經扶棺離了遼東府,家人盡數散了,他也只得在遼東府留了下來,後來輾轉聽說許二爺留下一個通房有了孕生了子,被抬做了姨娘,細一打聽,竟是他當年的相好梔子,他湊足了路費往大明府去,本想問過明白,卻不想正遇上梔子嫁人,他跟著又到了山西,梔子嫁得那人雖有錢,人卻長得丑,也無什麼情趣,娶她無非是為了照應兒女,長隨找到了梔子兩人一拍即合,梔子也說出許家二房的那個遺腹子原是萬姓長隨的骨肉,萬姓長隨在水裡受了傷,不能生育,自然想要

  找親子,兩個人趁客商不在,卷了財物私奔,誰知路上遇上了劫匪,失了財物不說,還險些喪命,幸好被九爺給救了回來。」


  展老太太聽得張口結舌,「原來竟有這樣的事。」「許二奶奶如今在許家的風光,一是依仗有個伶俐的女兒,二是因為有了能頂門立戶的兒子,若是此事被揭穿,她就算是節義夫人又能如何?」苗盈盈最是知道許家人的嘴臉,如今許二奶奶已經是讓人垂涎


  欲滴的肥肉,只要給許家人一個由頭,許家人就會全部撲上去咬。「此事若成,你當記首功!」展老太太聽到這裡展顏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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