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所謂愛情(2)
冥界。
黃泉邊上的桃花開得熱烈,遠遠望去像是天上落下一大片彩霞,美不勝收。
微風拂過,帶來陣陣清甜花香,粉紅花瓣落下,如同下了一場花瓣雨。
可再美的風景都留不住曜風顧盼的目光,他兩隻手撐著腦袋,坐在窗台上,嘴裏叼著剛從桃林之中折來的最嬌嫩的桃枝。
他百無聊賴的從桃枝上采了朵桃花下來,無用的桃枝被他直接從窗台上扔了出去,而采下的桃花叼在嘴角,配上他顧盼生輝的桃花眼,讓周圍偷偷看他的侍女羞紅了臉。
他已經在那兒坐了半天了,全程都盯著在桃林之中煮孟婆湯的孟婆。
孟婆穿了件真絲白袍,沒有梳理發髻,銀白色的長發放在身後,隨風飛舞,偶爾會有一兩根頭發調皮的擋住她的視線,她都十分有耐心的把它們別到耳後。
這是她第十次別頭發的動作了。
正在看宗卷的楚離湊過來看了兩眼,無奈的搖了搖頭,用手中書卷打了曜風的頭一下。
曜風吃痛捂住頭,可眼睛始終不舍得轉回來,不樂意道,“你幹嘛打我?”
“看不膩?”楚離也跟著跳上窗台,讓侍女拿過朱砂,低頭在書卷上批注,黑中帶著紅的頭發垂在台子上。
而一旁的桌上已經有半人高已經批注好的書卷。侍從恭敬的站在一旁,等待宗卷。
曜風憤怒的瞪著楚離,“如果是樓承鈺在你麵前,不知道你會不會看膩!”
楚離把自己的頭從書中抬起,沉靜的回視他,極其認真的說道,“這不是一回事。你和孟婆與我與阿鈺,不是一回事。”
“得了吧你,說來也是,我與阿楚至少在一起過,你與樓承鈺純粹是你單戀她,她到死都不知道你喜歡她,後悔了吧?我猜這一千年你每天都在後悔中度過。”
曜風是他最好的朋友,再加上不著邊際的性格,說話隨意慣了,心下苦悶,說出來的話都帶著一股子的火藥味。
如果是以前,楚離肯定扭頭就走,也懶得與他分辯。可經曆的事情多了,看事情可算是看得透徹,曜風說得是大實話,他沒有反駁的地方。
“倒是有一點你說錯了,沒有與她告白,我這一千年都沒有後悔過。”楚離望著窗外灼灼桃花,與陰暗冥界格格不入,她總是有這般的神奇魔力,能夠在黑暗之中添上一抹動人光彩。
曜風帥氣的把嘴裏的桃花吐掉,暼了眼他手中書上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一個頭兩個大,“為什麽呀?”
“她一生已經過得夠苦,如果知道作為他手下的我竟然對她升起一些不好的心思,她畢竟覺得愧疚,無法麵對我。”楚離苦澀的幹笑,狼毫上的朱砂在書卷上留下一點紅色痕跡。
“我看你是怕告白完之後和她連朋友都沒得做吧……”曜風在他的臉上重重的拍了下,感慨道。
“有的時候我覺得你很奇怪,性格溫吞也就算了,對待感情這件事上,也不像是個男人。你是樓承鈺從淬烽營中挑選出來的手下,沒想到如今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閻王,真是世事無常……”
他這一番話十分的損人。
可楚離從不把這些話放在心上,他隻在意值得他在意的人。
“對,如果沒有阿鈺,我早就死在淬烽營中了。所有的武藝都是她日夜教導我的。”楚離的目光變得溫柔,用手指揉了揉眉頭,召喚來侍從,讓他把所有宗卷先收下去,等晚上再過目。
侍從應下,把半人高的書卷全都帶了出去,離開之後,順便把門關上。
諾大的房中,隻剩下他們兩人。
曜風抽出腰間折扇,挑起一縷楚離的頭發,放在光亮處反複照了兩下,“說來也奇怪,你的頭發竟然是紅色的……”
楚離麵無表情的把頭發抽回來,不自然的梳理了兩下,“遺傳的……”
“據我所知,紅色的頭發隻有妖族才有,而且……還是妖族中王室……”曜風年輕之時,經常在三界遊走,曆經世間所有的奇難雜症,並且找到相對應的解藥。
也因為如此,他見到的人和事也比外人多。
楚離驚訝的恰到好處,學著他的動作把頭發放在光照下看了看,黑中透著紅,“從出生開始便在冥界,妖族中人除了葉尋天,再也沒有見過第二個。所以你說得紅色頭發,我還真不知道。可能是湊巧吧。”
曜風是個心大的,從不在這種事情上糾結,扭頭望向窗外,繼續看他心尖尖上的人,這一看不得了,孟婆竟然不見了……
他轉頭四處尋找,卻無論如何都找尋不到。這一下可把他急壞了,怎麽一轉眼人就不見了……
他推了楚離一下,苦大仇深道,“看看你做的好事,阿楚走了……她一個月隻會煮孟婆湯三次,這是她這個月的最後一次。若想再看她,又要等一個月了。”
楚離又好氣又好笑,閉上眼睛假寐。
“你說,以我這麽英俊的臉龐,她怎麽會不喜歡我呢?難道冥界還有比我更帥的還有嗎?”曜風極其自戀的對著他咬唇眨眼。
一個男人長成他這樣,的確是一個禍害。
不過冥界第一……這大話說得有點過。
先不說以他所知的,冥界第一美男子是蒼冥國君,自稱為冥王的沈冥。那張臉,的確有讓女人為其瘋狂的理由。
“那如此優秀的你,又是怎麽丟了孟婆,留你一個人在這裏黯然神傷。”楚離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說話專戳別人痛腳。
曜風心痛的捂住自己的心口,“你真惡毒,你還和我提這茬,如果不是你的夢中情人,我當初有必要出此下策?
也會和她鬧成如今這個局麵?說實話,真的十分嫉妒那個叫做樓承鈺的女人。你們這些人,全都圍著她轉,如果我是她,該有多好啊……”
他飛身而起,落在外麵的青色草坪上,昂著頭看天,天空有點點碎光,冥界隻有夜晚,沒有白天。
反正他們的壽命都很長,也不會怎麽感覺到時間的流逝。
越多的時間,讓人越是容易困惑,總是想找點什麽東西來填補內心的空虛,感情是首選。
沒有感情的他們,和行屍走肉有什麽區別?
就比如他的父親,偉大的鬼醫大人,當初與他的母親是政治聯姻。他母親大家閨秀,知書達禮,他們兩人這麽幾千年來,相敬如賓,連臉都沒有紅過,更別說吵架。
但他從小便看到母親默默一人在當中落淚,而他的父親在書房之中研究他的草藥。
兩人看上去是最完美的婚姻,卻不知道,他們的愛情在還沒有萌發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所以,他從小便發誓,未來一定不能虧待自己的妻子,至少兩人要有感情。
他不排斥吵架,有爭吵才有激情。
他流連花叢,不過是為了找到那個能夠讓他心動的人。
遇見了,便不願意放手了。
楚離跟著飛出,落在他身邊,他畢竟是閻王,要有閻王的威儀,坐在草地上,屈膝。
“如果你真的是她,你便會知道她心裏有多苦了……”楚離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曜風摸不清頭腦。
轉念一想,他口中的她是樓承鈺……
“說到她,你都已經回來這麽久了,難道就沒有好好想想再去S市找找?”曜風雙手枕在頭下,嘴裏叼著一根草,愜意的暼了他一眼。
“找是肯定要找的,不過……不是往那個方向找。”
“不去S市找,我們去哪裏找?雖然我智商很高,你鬼力強大,但人界也不小的好嗎?就憑我們兩個,那麽多人如何找?”曜風把眼睛閉上,不願意看晚上這個異想天開的人。
“你可還記得,千年之前,阿鈺離開與誰最脫不了關係……”
“妖王?可妖王如今在鎖妖塔之中,我們怎麽查?”
“……再想想……”
“冥王?”曜風猛地睜開眼睛,怎麽能夠把這一茬給忘了……
楚離微微的點了點頭。
曜風一骨碌從草地上爬起來,盤腿坐著,“可我們流火與蒼冥井水不犯河水,如果我們貿然去調查他,會不會引起兩國的戰火?”
楚離當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可一切都關係到阿鈺的性命,任何有線索的地方,他都要去試一試。
他為了等這個時機,是在是等得太久了……他不想再一千年一千年的等下去。
他的命是阿鈺救的,他存在的意義也是阿鈺賦予的。沒有了她,他還是什麽……
楚離低頭輕笑,平日裏整天板著張臉的他突然那麽一笑,把曜風看呆在原地,“楚離,如果你能夠多笑笑的話,當初哪裏還有沈冥的事啊……有你這樣的一張臉在身邊,她還能夠看得上誰?”
“正經點,我們說正事……”楚離無視他的插科打諢。
曜風端正的坐直身體,“說吧,我們怎麽名正言順的去找沈冥……”
“你不是與沈冥手下最寵愛的鬼王十分的熟稔嗎?”楚離狹促的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