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衛家之亂
這些天,王零幾乎已經忘記了這個人,眉頭輕皺,很隨意地帶過了這個話題:“你在安邑城又拿到了什麽消息?”
劉言錫把背包打開後,首先拿出來的是用好的絹布包好的盒子:“這是內人親手做的新品,嚐嚐!”說著將其打開後推到了王零的麵前。
不大的盒裏,擺著製作精致的幾個樣式不同的點心,王零挑了一個兔子樣式的點心,扔進了嘴裏:“手藝越來越精湛,你也是有福了!”吃完將蓋子蓋好重新推給了劉言錫。
他此時已經拿出幾份書卷,或用竹簡,或用布匹,他將其一一攤開後對著王零說:“你事先的安排都很有針對性,除了對衛家私生活的調查沒有什麽頭緒以外,其他方麵的消息都在這裏了!”
王零仔細地翻看著桌上的書卷,良久之後才說道:“光憑這些可扳不倒衛家!”
“從你下命令到現在也不過十餘天,要想完全拿到一大世家的軟肋還是太困難了!不過這些足以讓衛家放棄在河東其他城池的大部分業務,再加上甄家相助,完全可以把他們的家業完全局限在安邑城內。”劉言錫苦笑道。
“我們有更直接的手段,可以讓衛家矛盾直接放到台麵之上!而這不就是他們世家習慣操弄人心的手段嗎?”王零的聲音帶著笑意,但是表情卻毫無波動。
“商賈之間,幾乎默契地不去碰這一條線,你這會開了一個壞頭!”劉言錫還是勸了勸。世家的商戰幾乎都是遵循著春秋時期大國之間的博弈,那些小國寡民根本不在他們眼中,互相之間其實利益和衝突犬牙交錯,有聯姻也有衝突,大家也都是點到而止,胃口大一點的最多會吃掉幾條商道而已。
“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是這個意思吧,”王零笑著拍了拍劉言錫的肩膀,“你要學著換種思路看著了!”
“就知道勸不了你,我已經按照你寫的計劃辦,要發布謠言的人都是昔日衛家的舊人或者鄰居,其中有幾個人明顯是要給衛家人匯報的意思。他們已經準備好了,一旦事發,關於衛覬的各種花邊或者謠言都會在全城散開。”劉言錫說。
王零笑了笑,這次是真心實意的笑容:“不必了!有一個詞叫無間道!而且他們那些自以為忠於衛家的人下場都不會太好!讓我們的人都撤離安邑城,你親自去,用甄家的資源,完全吃下處在謠言下的衛家商業。這次就當舍己為人了,所有資源價格最低可以壓到一半,就算讓利於民。在吃下他們後,也不要立刻回到原本價位,緩緩提價,把各種理由什麽兵災人禍,什麽運輸不便,找幾個傷兵讓他們當眾講講匈奴人的凶惡,然後每年這時候都把價格降回這個區間!薄利多銷,才是為商之本。”
劉言錫邊聽邊用筆記著,聽完後才問道:“不發布謠言,那衛家會亂嗎?衛覬這個人我見了,絕對稱得上儒士,他會信嗎?”
“謠言從來不是讓民眾去相信一些事,隻要他們自己人開始互相懷疑,那這件事就成了!衛覬他在不在意沒關係,此時衛家知道謠言內容的人肯定不止他一個人,不是所有人都會像他一樣沉穩,總會有人想去求證的。”
劉言錫的筆一不小心掉到了地上,他緩緩撿起,在紙上輕輕了一個大大的叉。
“你這樣做會不會太狠了,儒士最好名聲,一旦受損恐怕赴死者不知何幾。”劉言錫問道。
“他會不會赴死,要看他到底在心裏是家族更重要,還是名聲更重要了!當然他若是自殺了,我或許還會去給他上柱香!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那些文件裏有我更多的建議,你可以選擇,也可以自己去做,但是我隻有一個要求,安邑城裏的商業,要我們說得算。混亂的種子已經灑下了,衛家終究會分崩離析,隻是看著所有棄他而去的那些人,又該如何?”王零說著起身走到窗台前,伸手將窗子合上。
“陽光有些太亮了些!”
而安邑城的衛家府邸內,衛覬遲遲練書法都不能靜心,桌案附近丟棄著許多被揉成一團的紙張。在撕毀了這張紙後,衛覬拿起了桌子上那卷竹簡,這是前些時日裏,一個老仆前來口述的內容。裏麵的事他自然不會放在心上,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沒有任何證據,當他反應過來要去找那些散布謠言的人時,那些人早已不見,但他這些天卻屢次煩躁,靜不下心來。
距離老仆所說的散布謠言的時日已經臨近,各個地點處,衛家的侍衛包括城中的士卒都已經準備好了,隻等著那些人出現一網打盡。
他已經足夠重視,但卻被放了鴿子,那些隱秘的屋舍內並沒有等來那些人,或者說數日之前,那些人就離開了。
被衛覬請來的王邑現在很不高興,拂袖而去,帶走了所有的軍隊,隻留下茫然無措的衛家人在那裏張望。
衛覬本來在家等消息,但在消息傳來之時卻是失了自己淡然的樣子,那個老仆跪地叩首,口口聲聲說著自己所言全部為真。但是衛覬卻不知該信誰,他隻能揮揮手讓老仆離開。老人不會背叛,因為他是老人看著長大的,他縱有萬般煩躁,此刻也隻能苦思。
擊破謠言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其散布之時一網打盡,而不是做出什麽公告。衛覬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他必須做一場戲,而這場戲必須要王邑太守的配合。
所以他再次準備換衣出門拜訪王邑,但是在屋內,和他從小就是青梅竹馬的夫人給他更衣時輕輕問了一句話:“夫君,你和弟妹的事……”
衛覬的思緒卻被這句話打斷了,他變的手足無措,從夫人的眼神裏他看的到失望,不滿和掩飾不住的悲傷。
“都是無稽之談,我何曾離開過你。”衛覬急忙解釋,努力想撇清自己的關係,但說了這麽多還是說不出什麽證據,給一件本來沒有的事解釋本來就很困難。
“可是,他們說仲道的兒子是你的,我去看過了,你們確實眉眼之間有些相似。還有從二弟死後,你開始漸漸管理起商隊之中的事了。我不是不允許你納妾,可你不能對家裏人出手啊!”衛夫人說著眼淚啪啪的往下掉。
“我和二弟本來就像,侄兒的容貌和仲道才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我逐漸接手商隊……”衛覬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外麵侍女慌慌張張地匯報。
“夫人,不好了,柳氏殺人了!”
仿佛是一下捅了馬蜂窩,所有的麻煩事接踵而來,衛覬逐漸看到了陰謀的樣子。他努力鼓足勇氣,對著夫人說:“如果不信,我們就去當麵對質!”
在離衛覬的院子不遠,一座同樣豪華的院子裏,衛仲道的遺孀柳氏手持著劍四處亂舞,院子裏橫七豎八躺下了數具屍體。她依舊還在發瘋,嘴裏一直念叨著:“毀我清譽!毀我清譽!”
那個隻有四歲左右的小男孩兒站在屋內偷偷看著外麵的景象,那些侍女下人早就跑的一幹二淨。
“柳氏!”一聲怒喝驚醒了柳氏,來的正是衛覬等人。
柳氏仰天大哭,手裏的劍就要往脖子上刺去,但衛家蓄養的侍衛搶先奪走了她手裏的劍。
看著院子內的血汙,其中有幾個人還沒完全死透,衛覬很不舒服,竟然見血了,此事已經很難收場。
“抓回院子裏的下人,永世禁足!不服者!殺!”衛覬很隨意地決定了那些人的生死,隻是他還是慢了一步。
幾個健碩的侍女已經將柳氏綁在了屋內,衛覬沒有問其他的事,而是對著來的這些人下了禁口令。在吩咐人清理現場和照顧傷員後,衛覬和他妻子來到了屋內。靜悄悄的屋子內僅剩三人,柳氏嘴裏依舊在念叨著那四個字,他們兩個自然也聽得清楚。衛夫人知道自己之前誤解了衛覬,連忙安撫,但此刻的衛覬極為憤怒,頭上的青筋了了可見。
“妾身隻是一時聽信了老奴的讒言,才懷疑夫君,望夫君見諒!”衛夫人大拜,想要乞求寬恕。
“是不是有人告知她,會在今日放出謠言?”衛覬問道。
“不,她也是聽人說的。”衛夫人想了想搖了搖頭。
“我是聽那個侍女所說的,有人買通她想要散布謠言,可她是個大嘴巴。而且今日並無發現散布謠言之人,看到了她的指指點點,我一時氣不過,就揮劍殺了她。”柳氏聽完兩人的話,才講出自己的動機。
“越描越黑,越描越黑啊!”衛覬焦急地走來走去。
“去把所有聽說了這件事的人聚集起來,我前兩天出門在外也未曾聽聞這些傳言,他們針對的肯定是衛家,我們不能先亂起來!”衛覬接著下令。
可在傳令的下人跑出去後,又有慌慌張張的侍衛過來報信:“家主,太守來訪!”
“怎麽會這麽巧?”衛覬拿過那封名刺。
仔細看了看,衛覬開口道:“就說我病了!”
王邑的聲音悠悠響起,緊跟他的士卒已經圍起了整個院子:“賢侄,這個樣子可不像是生病了!”
“你如果要動衛家,何必要用如此下三濫的手段!”衛覬看著風輕雲淡的王邑憤怒道。
“不,我隻是聽說裏麵無故殺人,所以為了保護你們的安全,冒險闖入!”王邑說著從身後拉出一人,正是衛府的侍女,此刻她依然渾身顫抖。
“殺兩個家奴而已,怎麽就驚動了太守呢?況且上午時,太守還在城西,此刻怎麽就到了城南!”衛覬諷刺地笑道,他身邊的侍衛將他圍成一圈。
“我說是巧合,你信嗎?”王邑揮了揮手,身後有人將一大箱竹簡放到了衛覬的麵前。
“看看吧,這些是物證,在太守府內還有數十位人證!”王邑苦笑道。
衛覬拿起了一卷,裏麵都是這些年他們操控糧價的數據,這些東西其實都是默認的,甚至官員都有參與其中。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這種事是見不得光的,一旦見了光,民望也就沒有了。
顫顫巍巍地拿起另一卷,裏麵是衛家如何壓迫民眾,兼並土地的,有些事甚至發生在他爺爺那輩。他沒有再看其他的卷宗,裏麵記載的事,大部分都是真的,隻是有些誇大。
看著衛覬的表情變化,王邑不知作何感想,衛家要敗了,一個大的世家就要沒了。他本身出自寒門,本來是樂見其成,但是他也是要考慮的,馬不停蹄地趕到衛家,全是因為太守府外的人在呼喊。
“走吧!出門看看外麵的民眾,看看他們是如何評價的?”王邑不再強求,率先向門外走去。
衛覬猶豫了一瞬,還是跟了上去,這些如果未被平民所知,那麽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但從太守的眼神裏,他知道了結果。幕後黑手從來就不是為了削弱,打擊或者說讓衛家內亂,而是想讓衛家死。
“衛公,那些都是假的吧!”“呸~道貌岸然的敗類!”
看到眾人出來,圍在衛家外麵的人群對著後麵的衛覬大聲喊,有的在大罵,有的在質問。
衛覬想要回應,但喉嚨就像卡了什麽東西,讓他久久不能言語。
關鍵之際,還是王邑站了出來,對著群情激憤的眾人喊道:“都回去吧!我王邑一定會徹查此事,還大眾一個交代。”
王邑在郡內可是聖人一般的存在,秉公為民,深得民心,要不然也不會被民眾驅使著來調查衛家。所以王邑發聲後,大家都慢慢散去。隻有幾個寒門文士拱手道:“望太守秉公為直,直到水落石出!”
“伯覦,回去好好換件衣服,安撫一下家人,有很長時間你要在獄中度過了!”王邑應下那些文士後說道。
“諾!”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在衛家商鋪的不遠處,數間掛著龍門商鋪牌匾的店同時開業,裏麵的商品和衛家各商鋪的商品幾乎一致,隻是價格卻少了近兩成。重金雇來的表演人員和托把氣氛搞到了高潮,在有不斷的人購買了便宜而且更好的貨物後,衛家商鋪的生意不斷下降。
不得不說,甄家的供應還是很充足的,在也有商家大肆搶購的時候,也能保證貨源的充足。隻是這卻苦了衛家商鋪,越來越多取消訂單的人,甚至拿著東西來退貨的。而他們往主家派去的人也被阻攔了,軍隊圍住的衛家連隻鳥都飛不進去。所以就是一邊倒的局麵,那些保質期長的物品還好說,短的商品換了幾茬也沒用,劉言錫是有備而來。
甄家的商鋪裏,劉言錫平靜地看著這一幕,本來想的是和那些金融高手過招,但是王零安排的太完整了,麵對的敵人隻是一些殘兵。掌門人都被送進了獄中,這些人在做著困獸之鬥。
他已經到了這裏一旬,那些給太守府裏的證據,那些讓人在酒肆中講述的事件都是出自他手。僅僅數日,衛家的商鋪就麵臨著倒閉,那些拿著貨物單的人圍住了所有的店鋪,甚至有許多人不明真相的人肆意進入其中打砸。甄家此時如救世主般出現,用極其便宜的價格拿到了那些商鋪甚至在遠處的各個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