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甄家之變(4)
一張巨大的地圖前,袁紹正看著那些新打下來的疆域,這些時日,雖然誤了農耕,但是能成功將大半幽州真正納入他袁家的版圖,此行仍是不虧的。
隻是西邊,那些黑山賊來無影去無蹤,袁紹甚至知曉他們能混入到百姓之中,但是此時對百姓動手會使他離心離德,從而更讓百姓與黑山親近。
“主公,東武陽城外的蔣義渠將軍已經月餘未傳來消息了!”許攸的目光一直看著東南側的兗州地區,三個方向都有消息傳來,隻有南方太過於平靜了些。
“並非月餘!”袁紹從一旁的桌案上拿出一份竹簡交於許攸,“這是五日前,正是子遠在清河郡之時收到的匯報!”
“既然有賊兵偷襲,那主公為何不派兵增援?”許攸問了句。
袁紹笑道:“臧子源不服我,又豈會服黑山,他無處可去,我已差人讓蔣義渠結營固守,等我們北方戰事已定再回頭收拾臧洪!而那不足百人的騷擾又豈能破了上萬軍陣。”
“主公聖明!”許攸先誇了一句,才開始講他自己的計劃,“但時至如今,我們尚未得知黑山之謀劃。”
“田元皓尚未回來,我們確實未知其虛實!不過如今中原曹孟德欲奉迎聖駕,但卻被董承等人拒絕,他們的其一謀劃本就不攻自破,公孫瓚此時剛剛出手亦被吾消滅大部軍力,幽州之半已落入我手,其二謀劃亦失,隻需逢紀與荀諶說服鮮於輔劉和等部,我便手握整部幽州,那我還何懼其黑山!”袁紹意氣風發地說道。
許攸看勸不了,也就放棄了,而且現在的大勢確實對他們更有力,待到來年,集三州之力,袁本初確實不懼當今天下任何人:“主公聖明!”
“子遠可還有何事?”
“在下注意到了一些不尋常之事,與主公之謀劃有所出入!”許攸說道。
“其他謀士皆有要事,但言無妨!”
許攸站到地圖前,指著徐州的方向說道:“雖然曹操不被允許進入雒陽,但是呂布還有此意,似乎是小皇帝親自下的聖旨!”
“他還想當他的那什麽司隸校尉?”袁紹笑道。
“此事尚未可知,不過劉備有欲與我方交好的想法,原因應該是主公胞弟袁術欲取徐州!”
“哦?他和田楷在青州對抗了我們這麽長時間,現在想起來投靠我們了?”
“也是為保一地之太平,他隻要與我們交好,那麽曹操也就未必敢再興兵取徐州,徐州身處四戰之地,便可得三方和平!”許攸推測著劉備的想法。
“那子遠有何高見?”袁紹對劉備稍微感興趣了一點,在曹操後方放這麽一顆釘子,有一舉三得之效。
許攸看袁紹的表情便知道他的心思了:“劉備素有大誌,恐不甘為人下,不過劉備占據徐州對我等百利而無一害!我們接受他的善意,畢竟盧植雖故去,但主公也曾拜其為軍師,而劉備與公孫瓚都曾為盧植學生,所以主公與劉備是有那麽點淵源。”
看到袁紹點頭之後,許攸繼續說:“主公需差人說和於曹操,雖說百善孝為先,但陶恭祖已故去,且曹孟德屠數座城池,主公以大義之名令其休戰,與劉備共抗袁術。此事可試探曹孟德對待主公之意,若是曹操執迷不悟,我們便可以大義之名南下,畢竟主公不想再見到另一個臧洪了吧!”
“就依你之計!”袁紹點了點頭,“至於說和這件事,還要勞煩子遠兄再跑一趟了,若事成,我必有重賞!”
“諾!”許攸大拜。
隻是許攸還沒趕到兗州去見曹操,在路上,他就看到了一批批的殘兵,這讓他心裏有著十分不祥的預感。
他策馬上前,讓隨行的士卒去詢問那些潰退的士兵,得到的答案讓他心裏一驚:“東武陽之圍已破!”
連忙趕回鄴城,將此事匯報給袁紹,但是許攸沒看到袁紹的慌張,隻是問了一下大致的傷亡情況,便沒放在心上。
進入濮陽時,許攸看著在城中收糧的人,他冥冥之中感覺他們注意的方向錯了,但是這種毫無根據的話肯定會被郭圖給批判很久,他很討厭潁川郭家這群學法律的。
甄家的內亂並沒有持續多久,張氏的手中似乎一直握著那些人的籌碼,所以在將一切都展示出來後,一切啞然無聲,她的兒女們不敢相信這些往日和藹的族老竟能貪汙這麽多錢,做這麽多罄竹難書的事。
這其中有些是真的,有些純屬子虛烏有,但是都已經不重要了,在趙大和麴義帶著那千把人到達甄家的時候,任何反對的聲音都消失了。
甄家那些傳統的人,終於體驗了一次什麽叫軍事管製,除了那些真的年老到不能行動的人外,其他人都在按需分配,這讓奢侈習慣的族人很難適應。
王零每日隻需給甄儼做一次身體檢查,這可比在山上的日子舒服多了。隻是他在受傷後,唐雨就不跟他睡,她和蔡琰每日說不完的悄悄話,連晚上也是。
不過這日子並沒有持續幾天,在趙大來了之後,王零就見到了臧洪,和當年比,現在的他消瘦了許多,和健壯的麴義形成鮮明的對比。
王零在審視臧洪的時候,臧洪也在看著這個年輕人,他在到之前想象了各種可能,但是看到了他還是覺得有些意外。
看著臧洪坐立不安的樣子,王零首先出言:“不用著急,若是袁紹對東武陽城用兵的話,我們會告知你的!”
“你們為何要幫我?”臧洪問道。
“這你要問問你身邊的那位了!”王零指了指麴義。
看著兩人大眼瞪小眼,王零故作驚訝:“原來你們並不相識!”
“他們隻和我說,讓我來此地見一個人,若是無什麽大事,那臧某就告辭了!”臧洪說著就要起身。
王零直言:“好了,長話短說,你需要一個幫你實現理想的人,我可以派人將你送到皇帝身邊!”
“代價呢?”
“我要城內的所有軍民!”王零伸手一握。
“那要看城中的軍民願不願意跟你走!”臧洪看著自信的王零,皺起了眉頭。
“跟不跟我走我不知道,他們肯定願意跟你走!”王零說著提醒了一句,“那封信其實是我讓他們帶給你的!”
臧洪遲疑著:“我不會阻撓他們的選擇,但我也不會去誆騙他們。”
“你們已經誤了農時,就算此時盡全力收購糧食又能撐多久!在你屢次拒絕袁紹時,你就應該清楚,除非你自己認輸,不然他不會放過你們!”
臧洪聽到這,卻是笑道:“你自己也說,隻要我認輸,袁紹便會放過我,那你為何會自信到我會投奔你們這些反賊,而不是認輸呢?”
“因為張超!”王零說出的這四個字,讓他大吃一驚。
“我其實有一個疑問,當時張超被困,你為什麽首先要去找袁紹,而不是親自帶兵去解救?”王零緊接著問道。
臧洪依舊震驚:“你為什麽會知道這些事?”
“為忠義而死,不就是為了讓世人皆知嗎?”王零笑問,隻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分外瘮人。
“不是!”臧洪下意識地否認道,但是他沉默了很長時間。
趙大和麴義坐在一旁竊竊私語:“劉公說過,這小子最厲害的就是幾句話就將別人的一生批判的一文不值!”
麴義隻是木然地點點頭。
良久之後,臧洪才低聲說道:“當時東郡士兵不足,而且都不在我的手裏,而且聚集士兵也需要時間,隻是孟高兄當時已經撐不了太久了!”
“理由隻能是這個!張超和張邈在迎呂布入兗州時就應該清楚,萬一他們失敗了會承受什麽後果!而你妄想解救,其實一開始就應該準備了,而不是臨時抱佛腳!”王零絲毫不給麵子。
“臨時抱佛腳是什麽意思?”麴義問趙大。
趙大說:“和臨渴掘井是一個意思!就是平時不做準備,事到臨頭才想辦法!”
“可你們不是黃巾,是信道的嗎?”
“我也不清楚!”趙大低聲說著。
王零看他不回答,繼續說:“局勢一開始呂布占據了太大的優勢,這才是你們所有人都判斷失誤的原因。可是袁紹都陳兵冀州兗州邊界來鮮明地表示支持曹操了,你竟然還對他抱有希望,我是該說你蠢呢還是迂腐呢?”
“好了,這件事就說到這,過去的事再多聊也沒什麽用,畢竟人死不能複生,還是聊聊東武陽的情況!你們還有多少人?”
“不足兩萬!”臧洪回了句。
“能作戰的有多少?”
“八千!”
這個數字倒是大大出乎了王零的意料,他思索了一番:“看來之前的撤離工作做得不錯!”
這段時間倒讓臧洪從被追問的情況下恢複了過來,那些話從來沒有人給他說過,盡管他懂得這些事,而這種逼問的語氣才讓他一直陷入弱勢。他明白王零其實是在動搖他的決心,或者說想讓他活下來。
他起身一拜,很是恭敬,王零想要去扶,但是並沒有扶動。
“你我素未相識,卻相助於我,洪無以為報,還請先生受此一拜!”臧洪堅持拜倒。
“並非素未相識,當年酸棗之盟,我隻不過是一小卒,卻有幸能見到你上壇盟誓之詞!我隻是不希望這一城的義士全都……”王零歎了一口氣,“罷了!罷了!你既然執迷不悟,我也不強求什麽,你們來這段時間應該有上萬石軍糧送進東武陽城外,至於地點,你到了自然就知道!”
臧洪略微有些吃驚,他實在認不得這個年輕人,而且那一年,恐怕麵前這位都還沒及冠:“多謝!”
“你回去多想想,若是你要尋死,那為何要固守,若是你心裏還有著不甘,可以來找我!在袁紹親率大軍進攻之前,我還能將你撈出來,不然再晚,我連給你們收屍的機會都沒有!”
臧洪仔細地聽完了王零說的這些,認真地問道:“敢問公子,你們黑山欲何作為?”聽到這,就連麴義也豎起了耳朵,他也想知道這些人究竟要做什麽。
“若是無作為便可天下治,那我早就帶著老婆回家種田去了!我們所為,隻是為了給居無定所的百姓一個安身之所,隻是有很多人見不得我們存在罷了!不過我們有相同的一點,那就是袁紹必然是我們的敵人,所以我必須團結一切能團結的力量!”王零解釋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臧洪的話很是堅定。
“如今曹操袁紹所行之事,你應該比我更清楚。而且誰吃飽了沒事幹,去造反呢?沒得吃,才是造反的原因!若是天下還是文景之時,明章之治,在家造孩子他不香嗎?”說到一半,王零才反應過來,“也不一定,有一句話是這麽說的: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臧洪念叨著王零說的這句話,“這句出自何篇文章?”
王零尷尬地說:“你知道這麽多也沒用,反正知道有這句話就行了!”
在臧洪臨走前,王零特地囑咐了一句:“若是城中糧真的不夠吃了,別殺人!別吃人!不然人與禽獸何異!”
臧洪帶著滿腔疑惑走了,關於臧洪愛妾的事,王零終究沒說清楚,畢竟這不是什麽好事。
“我們現在該回山了嗎?”唐雨站在身後問了句。
“等張氏他們收拾好!”王零看著遠方的塵土。
“我們真的要遷大半甄家到山上去?”
“不然呢?甄家知道消息的人這麽多,難道要全部殺掉?還要等著張氏那個壞女人再次威脅我們?”王零感覺唐雨一直再拉他,不過他絲毫不在意,這句話就是在給張氏說。
“我很不明白,為什麽你不把我們全部遷走?”張氏清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冀州和幽州的生意還是要做的,而且你們一旦全部走光,你這裏的商鋪和人員會全部被袁家吞並,你的大女兒恐怕下場不會太好!”
“那要等多長時間?”張氏問了句。
“若是你們像我們當年走的那般果決,三個月!若是等我們出山,將袁紹趕跑的話,至少要十年!”
張氏“哼”了一聲:“十年,到時候我早就死了!”說完她就轉身走,她還要安排上山的事宜,這次她也一同上山,是因為還要參加甄脫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