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當晚,清兒的身子便發起了高熱。茯若一時間倒是慌了手腳,只和秀兒守在病榻邊,因著詢的旨意,且後宮中的人慣是會拜高踩低的。茯若所住的院落極是簡陋,茯若好歹還有貴妃的名位,所住的房間倒還算寬和,但秀兒等一乾奴才所住的房間卻是破敗不堪,直與冷宮無異。且現下乃是寒冬時節,院落中又少有炭火與木材。便是有,也是由著旁人剋扣了不少。所送到茯若手中的,寥寥無幾。熬了一兩天,清兒的病症未見緩和,倒是越發嚴重了。


  清兒只在榻上臉色緊緊,茯若只拉著清兒,心如刀絞,秀兒倒是去熬了一小碗清粥來,給清兒略略餵了幾口,對茯若道:「現下如何是好,清兒病的重,吞咽不下。且她自挨了板子,便未進一粒米,奴婢是怕長此以往,她的身子熬不住啊。」


  茯若見著清兒的病困面容,只愁苦道:「本宮又有什麼法子,現下秀蓮已經悄悄出去請太醫了。好歹太醫院還有一兩個咱們的人,不論如何都要叫個人回來給清兒看看。」


  秀兒只去拿了一個暖手爐來,遞給茯若,緩聲道:「娘娘好歹要珍重自身啊,若是娘娘再病倒了,那麼奴婢們當真便手忙腳亂了。」


  茯若只溫和一笑,並未多言。復又到清兒的榻上,只執著清兒的收,神色關切。


  過了良久,秀蓮才從外頭悄悄趕回來。茯若忙去問道:「如何,可有太醫願來這裡為清兒看病?」


  秀蓮只戚戚道:「奴婢到了外頭,直奔太醫院,今日當值的乃是朱太醫。原本他不願來的,隨後奴婢好言好語求了他甚久,他才答應跟著奴婢來這裡,誰知。」秀蓮言語至此,眼中已是不住落淚。


  茯若忙焦急道:「你且說到底怎麼啦?」


  秀蓮只又道:「奴婢和朱太醫在來的路上正巧被玉貴嬪碰上了,玉貴嬪說要朱太醫去給她把個平安脈,朱太醫原想推辭一二,玉貴嬪鬧了,說什麼要請皇上治朱太醫的罪,朱太醫便跟著玉貴嬪去了。」


  秀兒只狠狠道:「玉貴嬪當真是用心歹毒,哪有人這時候請太醫去把平安脈的,她分明是在刻意為難咱們。」


  秀蓮只道:「奴婢所想也是如此,且奴婢看著玉貴嬪的樣子斷斷不像是體虛之人。如此一來,必是算準了咱們這出了事,要刻意來為難咱們呢。」


  茯若只沉吟道:「那可如何是好,可還有什麼別的法子。」


  秀兒細細一想,只道:「你可去了永安宮求禧貴嬪。她或許會幫著咱們的人。」


  秀蓮只低聲道:「自玉貴嬪帶走了朱太醫,奴婢便去了永安宮,結果永安宮的人說今日皇上翻了禧貴嬪的牌子,禧貴嬪晚膳前便去了乾元宮了。」


  秀兒只不住低聲抽泣了起來,只道:「那可如何是好。貴妃娘娘。」


  茯若此刻的面容早失了神色,只嘆氣道:「皇上翻了禧貴嬪的牌子,不到明日之前,禧貴嬪是斷斷不會回宮的,現下仁惠太后已經睡下了,本宮還能去求誰呢?」


  病榻上的清兒只痛苦的哼叫了一聲,茯若這才回復了心思,只奔到清兒的榻前,道:「清兒,你可好些了?」


  清兒只喘著氣道:「小姐,奴婢怕是不成了,奴婢現在渾身沒力,便是說話都覺得吃力,奴婢只怕是熬不過今晚了。」


  茯若只慌忙搶白道:「別說下去了,本宮不許你這樣說,你一定要好好的。本宮以後還要幫你找個婆家的,讓你風風光光的嫁出去的。」


  清兒只清雅一笑,緩緩道:「奴婢只想著一輩子便在小姐身邊伺候便好了。其餘的,奴婢不敢奢求。」


  秀兒也在一旁哭泣了起來,只道:「清兒,清兒,你可一定要好起來啊,不要丟下咱們。」


  清兒只伸手向秀兒道:「你做事一向比我細心些,且你又穩重,若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的伺候小姐。」


  茯若這時只泣道:「清兒,你且忍住,本宮這就給你去找太醫。你且先等著本宮。」


  茯若一起身,便向門外奔去,秀蓮只追了上去,拉住茯若道:「娘娘萬萬不可啊,現下娘娘被皇上禁足,若是娘娘強行跑了出去,只怕以後罪加一等啊。」


  茯若一把掙脫開秀蓮的手,只道:「罪加一等又如何,本宮現下的境地害怕什麼,便是將本宮廢為庶人,貶去冷宮又如何。本宮不在乎。」


  到了院外,戍守的侍衛只忙著上前將茯若攔住,只道:「貴妃娘娘現下乃是禁足期間,皇上有旨,不容許娘娘出這裡一步。」


  茯若不理會侍衛的阻攔,一意向前奔走,侍衛只動手拉住了她,茯若不住的哭喊。秀蓮只對侍衛道:「且放我出去把,貼身伺候貴妃的宮女病的不行了,且讓我再去請個太醫吧。」


  此刻已是落雪了,寒風陣起。裡間只傳來秀兒的哭聲,茯若一怔,只呆了半晌,只緩步又向回走去,進到裡間,只見秀兒不住的哭泣,道:「貴妃娘娘,清兒,她已經去了。」


  茯若此刻卻是心頭如同烈火灼燒一般,一種莫名的傷痛感漸漸襲來,且愈來愈濃。令她逃離不開,她上千見到榻上已經離去的清兒,眼淚已經流不出來了。只嗚咽了一下,沉痛道:「好好替她收拾一下吧。」


  秀蓮上前對茯若泣道:「貴妃娘娘務必不要過於傷心,奴婢明日就會去辦此事,但求娘娘務必要放寬心思,以免娘娘的身子也不濟了。不是稱了那些想害咱們的人的心愿么?」


  茯若未發一言,只無神的回了自己的房間。秀兒與秀蓮只道茯若的脾性,也不敢跟上去,只是哭著為清兒整理後事,只聽著茯若的房間里隱隱傳來一陣陣抽泣聲。


  到了第二日,永巷的管事太監派了一兩個太監來將清兒的屍身收走了,茯若只在一旁,退了自己手上的碧玉鑲金鐲,只給清兒帶上了。無神道:「這隻玉鐲原是本宮的嬸娘給本宮的,且讓清兒帶著上路吧。」


  秀兒只紅著眼去扶住茯若。秀蓮這將清兒的衣物都打點好了。那太監到底對茯若還是有幾分敬意,只道:「貴妃娘娘,可還有什麼要說的,不然奴婢們便將她帶走了。」


  茯若望著清兒的屍體,神色間閃過一絲刻骨的痛,便緩緩道:「且走吧。」


  隨後幾日,茯若都將自己悶在房裡,一言不發。一食未進。秀兒見著茯若這般。只跪下來磕頭道:「奴婢懇求娘娘了,便是心裡再是難受也要吃些飯啊,不然娘娘的身子不好了,清兒便是死也是不值的啊。」


  茯若只是冷冷道:「本宮心裡煩悶得很,吃不下。」


  清兒只道:「若是娘娘心裡煩悶,便請娘娘打罵奴婢吧,奴婢不在乎,只求娘娘能舒心便是。」


  茯若見著秀兒的面容,又想起了從小伺候自己的清兒再也不會回來了。心疼如斯。眼中的淚意卻是再也抑制不住了,只似湧泉一般。滾滾而落。只伏在清兒的肩上嚎啕大哭起來。


  到了第二日,茯若開始漸漸地吃一點膳食了,秀蓮見著茯若開始用膳了,只寬心道:「貴妃娘娘且安心忍耐些時日,皇上指不定過些時候便會將娘娘放出去的。」


  茯若清冷一笑,只道:「如此一來,最好不過。」


  秀蓮只不答話,茯若復道:「秀蓮,你待會兒且去永安宮給禧貴嬪哪兒說一身,就說本宮身子不好,想來是染上了風寒。」


  秀蓮且道:「一定要將此言親自說與禧貴嬪娘娘么?」


  茯若清冷道:「不必如此,只消讓永安宮裡頭貼身伺候禧貴嬪的人知道了便是了。」


  隨後,秀蓮便出去辦此事了。秀兒不住有些疑惑,便向茯若問道:「貴妃娘娘,若是您身子不好,大可直接請太醫來便是。何故拐彎路去告訴禧貴嬪。」


  茯若只喝了一口茶,緩緩道:「若是直接去請太醫有什麼用,太醫能讓本宮出去么?」


  秀兒聞言大喜,只道:「娘娘的意思是?」


  茯若神色清寒如冰,語氣幽幽道:「本宮已有了主意,只在此一搏了。」


  秀兒只溫和道:「娘娘終於振作起來了。」


  茯若只是望著窗外的紛紛落雪,雪珠子格楞格愣打著窗,散花碎粉一般下著。茯若凝神道:「斷斷不能讓清兒就這樣枉死了。」


  秀兒只恨恨道:「貴妃娘娘一定要懲治玉貴嬪與齊貴人的無禮。」


  茯若只冷冷道:「豈止是她們二人,還有皇后,本宮一定會找她們報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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