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是夜,詢卻是難得去了皇後宮中,皇后只在椒房殿內查閱賬目,嚴尚儀只在一旁掌燈,雲修在一旁依著皇后所整理的筆錄,依次吩咐給下頭的小宮女知道,讓她們去將月例的開銷知會給內務府總管。皇后素來為人細心,自她以貴妃的身份協理六宮以來,到入主中宮。六宮中大小事務她均要親自過問。
正在蹙眉思索間,皇后偶然聞得門外太監的通傳聲,不由得心中一喜,只忙起身,對身邊的雲修道:「且先別忙活了,先去將今早御膳房的宮女送來的蓮子取來,吩咐好小廚房的鶯兒,讓她給皇上做一碗蓮子羹。」
雲修領旨而去,詢緩步進來,皇后溫溫然俯身行禮,只道:「臣妾給皇上請安,願皇上萬福金安。」
詢只是冷冷淡淡的回了句:「皇后與朕多年夫妻,不必多禮,且先起身便是。」
皇後起了身,只待得詢上座了,才在他一旁的描金刺繡的軟榻上坐了,只問道:「皇上許久不來臣妾這裡了,今日怎的想起來。」
詢只是淡淡一笑,道:「聽著皇后這話,都像是不希望朕來此處似的。若是如此,朕且先行離去便是。」
皇后只溫然道:「臣妾乃是皇上的妻子,怎會不願見到皇上,只是臣妾如今已是年老色衰了,不及得宮中其他的嬪妃那樣年輕貌美,皇上故而不來臣妾這裡,臣妾也只盼望多有幾位妹妹給皇上誕育皇子便是,其餘的,臣妾不敢奢求。」
詢只冷冷道:「皇后的這些話,朕聽得都煩膩了,朕今日來此處只是念及著一事,欲與皇后商議一二。」
皇后聞得詢言語不善,只心中一冷,便只淡淡道:「何事,皇上但說無妨。」
詢隻眼中微微一沉,緩緩道:「朕想著潤兒的年紀也不小了,如今也有將近十一二歲,再過一兩年,便是該娶親的時候了,皇后乃是潤兒的養母,且潤兒乃是先皇后所生的嫡皇子,此事更是馬虎不得。如今惠貴妃禁足,朕想著唯有皇后可以商議此事了。」
皇后只笑意嫣然,緩緩道:「皇上所言,臣妾早已思慮過數次,潤兒的年歲已有十一了,再過數年也是該娶個正妃回來了。只是臣妾想著澄兒的年歲與潤兒相仿,倒不如待過了三四年,待得他二人都大些了,一齊娶親也算是給宮裡添些熱鬧了。」
詢只揚揚手,微微一笑道:「難為皇后思慮的周全,朕倒是有些淡忘了。」
皇后盈然一笑,愈加顯得容光瀲灧,一室生春。她只溫和道:「皇上日理萬機怎會還記得這些瑣碎小事,而臣妾乃是後宮中所有皇子帝姬的母后。自然是要記得此事的。」
詢只笑道:「即是如此,便有勞皇后費心張羅了。早些揀選人家也好,也省的日後麻煩。」
皇后只默默稱是,再不多言。詢的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之色,只喟嘆道:「不知不覺,朕登基為帝已有十數年的光景了。」
皇后一雙剪水秋瞳里盈盈都漾著笑意,只溫和笑道:「臣妾還記得,當初皇上登基不過一月,臣妾便入宮了,那時候臣妾還只有十七歲,如今算來,臣妾也算是一半老婦人了。」
詢只出神道:「不光是皇后,朕也見老了。倒是皇后操勞六宮諸多雜務,著實辛苦了。」
皇后只道:「臣妾是皇后,此類瑣事都是臣妾的本分,算不得什麼辛苦的。」
過了幾日,詢依舊多是在玉璃的宮中留宿,一時間連皇后都頗為感嘆,只道:「禧貴嬪的福氣當真是旁人羨慕也羨慕不來的。」
宮中諸人,一時間心中五味陳雜。詢偶爾這日卻在永安宮與玉璃用膳,玉璃只對著詢道:「臣妾一時間倒是有一事,欲圖請求皇上。」
詢只淡淡笑道:「何事?若是愛妃有所求,朕直接允諾便是。」
玉璃只起身走到詢的身旁,牽住皇帝的衣袖盈盈道:「臣妾想著如今永安宮裡有三皇子,還有仁元與端懿兩位帝姬,臣妾想著伺候的宮女人手不夠,只求著皇上的恩典,還望皇上在添些宮女來。」
詢只刮一刮玉璃小巧的鼻頭,笑道:「這又有何難,朕只過會兒知會了內務府的人讓她們再撥些人便是。」
玉璃嬌俏一笑,溫順地伏在皇帝肩頭,柔聲道:「何必去勞煩內務府的人,臣妾想著自婉貴嬪過世,毓秀宮的奴才但是被閑置了起來,臣妾想著不如便將她們送到永安宮來伺候,旁人尚可,但臣妾聽聞毓秀宮的靈芝做事最是細心。若是有她臣妾宮中做掌事宮女。臣妾便能心安了。」
詢只笑著答允了她,隨後又道:「朕久久不見端懿和溶兒了,可還安好。」
玉璃只笑道:「皇上要見兩位孩子,只讓乳母都抱出來便是。倒也是省心。」
詢只起身牽著玉璃的手去了三皇子與端懿帝姬所在廂房,卻在二人正在酣眠,伺候的宮女見了。只跪下,低聲道:「三皇子殿下與端懿帝姬用了午膳便睡下了,沒有一兩個時辰是不會起來的。皇上不如過些時候再來。」
玉璃只笑著對詢道:「這兩個孩子慣是這般貪睡。倒是仁元卻是讓臣妾省心的多。」
詢這才想起來,只問道:「仁元此刻又在何處。」
玉璃只領著詢去了仁元的西廂房。詢見了仁元,只上前將她抱起,溫然道:「朕久不見仁元了,仁元可有思念父皇。」
仁元帝姬此時已有五歲了,見了詢這般的溫和慈愛,只低聲道:「仁元有想過父皇,可是,仁元也想母親了。父皇,仁元何時才能再見到母親呢?」
詢原本和睦的臉色稍稍有些冷了,只放下了仁元。對著玉璃道:「仁元時常提起惠貴妃么?」
玉璃怔了一怔,回道:「事有提起,臣妾想著惠貴妃到底是仁元的生母,骨肉之情到底是有的。」
詢只嘆了一口氣:「也罷,且如此吧。只由著她便是。」
隨後,詢便去乾元宮了。待得詢走後,喜兒才隨著玉璃到內殿,只向著玉璃疑惑道:「禧貴嬪娘娘將毓秀宮的奴才召來咱們永安宮作甚,她們做事也未見得有多妥帖。來了,奴婢只怕讓娘娘煩心。」
玉璃只吃了一顆櫻桃,瑩然一笑:「本宮求皇上將毓秀宮的人分到永安宮自有本宮的深意,能否將惠貴妃救出冷宮,便是這一著了。」
喜兒又道:「前些日子,秀蓮來與奴婢說惠貴妃娘娘的身子不大好了。娘娘可怎麼辦?」
玉璃只沉思道:「惠貴妃在永巷裡頭吃了那樣多的苦處,連從小伺候的丫鬟也沒了。這樣的屈辱,她的身子能好么?」
喜兒只道:「也不知惠貴妃娘娘能否熬到出冷宮之日,若是惠貴妃也似的從前的敬和貴妃那般,困死冷宮便不好了。」
玉璃只道:「若不是惠貴妃的恩典,恐怕困死冷宮的人便是本宮了。因此,本宮不論如何都要救惠貴妃。唇亡齒寒的道理本宮是知道的。」
喜兒只道:「所幸皇上還是極寵愛禧貴嬪娘娘的,有著這層關係,娘娘救惠貴妃也容易些。」
玉璃只撫著指上尖尖的護甲,緩聲道:「本宮也是為了自身,本宮與皇后一黨已然是仇怨已深,而本宮的伯父與兄長在朝堂上都受皇后一黨的家眷的排擠,唯有惠貴妃的叔父與他們一起,若是惠貴妃倒了,本宮在這後宮的日子也斷斷不會好過。」
喜兒似乎想起一事來,又道:「奴婢昨日去內務府庫房裡取些炭火的時候,又見著王氏了。」
玉璃微微蹙眉,只道:「哪位王氏?本宮不知?」
喜兒道:「便是惠貴妃昔日身邊的哪位王尚儀,如今她已被降為了典儀,只在內務府的庫房裡做事。奴婢瞧著她只覺得她賣主求榮,活該她落得今日的下場。」
玉璃只淺淺笑道:「等到隔些時候,你只給內務府的總管太監說聲,便說本宮的永安宮差一位典儀,只將哪位王典儀分到永安宮便是。」
喜兒有些不解道:「將她要來作甚,娘娘便不怕她又跟著外頭的人串通一氣了來害咱們么。」
玉璃只微微出神道:「若是沒了她,本宮還覺得棘手呢。」
喜兒明白玉璃言中深意,只微微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