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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番外:楓落長橋

——  玉璃的番外


  我來皇宮已經有九年了。


  每日所見的,只是四度高牆,她死死困住了許多女子最美好的韶華。漸漸地,只將她們的青絲熬成了白髮。


  天色皆是一片蔚藍,金燦燦的陽光毫不吝惜的拋灑。


  「你們又在發什麼愣啊,難道不幹完,等著待會兒讓掌事宮女來抽你們的鞭子么?」不遠處一個身著素色宮裝的典儀正在呵斥在後院掃地的宮女。這些宮女都是些做粗活的,便是寢居之處也是極為簡陋的。


  我自然也是同宮女差不多的,唯一好些的,只是我是在壽安宮做事的,這些個粗活一時到也輪不到我。


  想到此處,一時倒也覺得我竟也算是有福的,我原是因朝上父兄獲罪牽連家族的女子,按理原是要去永巷做粗活的,誰知入宮不多時,便被內務府分去了司制坊,只跟著學做手工刺繡,我在裡頭學了幾年,針線功夫倒是陰差陽錯獲得宮內正五品尚儀的賞識,隨後,因她開了口,我只跟了她去,只是隨著她在壽安宮裡頭伺候。這與我一個罪人家眷而言,已是天大的福澤了。


  我的祖父原是景宗皇帝身邊輔佐庄獻太子的太傅張通,原是極得景宗皇帝倚重的老臣,而我的伯父張炯,父親張熾都是從三品的文官。宣和二十三年,顯德皇后郭氏及庄獻太子雙雙薨逝,不到一年,繼后嚴氏的兒子便成了東宮的主人。而後不到三年,祖父也病逝了。但是,隨著景宗皇帝賓天,明宗皇帝登基,貴為皇太后的嚴氏突然犯難,只以莫須有的罪名將伯父與父親下獄,隨即,便是家門的抄家之禍,父親被判了斬首,母親被賜了毒酒,伯父與伯母都被流放到了西南邊陲之地。其餘男丁亦是如此。而未滿十歲的我,只隨著其餘的女眷被充作了宮女。這樣的橫禍,是不可避免的,從庄獻太子薨逝的那一刻起,便註定了這大廈傾的局面。皇太后嚴氏要的乃是朝野上下都是忠於她母子的臣子,而我家歷來便是庄獻太子那邊的人,自是要剷除的。且剷除了我家,也能給其餘的人殺雞儆猴。這樣的殘酷的道理,也是在數十年以後,我的兒子成了太子我才明白的。


  在宮內一待便是九年。


  還記得明宗皇帝薨逝之後,因著新帝登位,聖母皇太后宋氏的宮室便是壽安宮了。這裡原是尚儀楊氏一手管理。,除了我,在這裡伺候的宮女還有二十餘人。宋太后一到,殿內伺候的宮女已經呼啦啦的跪倒一片。我在楊尚儀身邊跪下。宋太后冷冷瞧了我和楊尚儀一眼,只是笑道:「難為這裡,你倒是打掃的乾淨。哀家往後住在這裡也能安心了。」


  楊尚儀只是客氣道:「這原是奴婢的本分,太後娘娘誇獎,便是折煞奴婢了。」


  我在心裡暗暗吃驚,這宋太后的城府竟是這般深沉,這壽安宮原是宮內位份高的太妃居住的。自世宗皇帝的純明貴太妃居住此處伊始,壽安宮原成了宮內太妃的居所。皇太后所居住的宮苑歷代便是壽康宮及長樂宮。長樂宮自然是宮內最華麗的宮殿,地處東六宮的東北側,造勢極是富貴堂皇。但自然是早已被旁人捷足先登了。明宗皇帝的中宮上官氏自明宗皇帝駕崩后,翌日便入駐了長樂宮。隨後又下了一道手諭,只讓宋太后居住壽安宮。其中的打壓意味不言自明。而宋太后居然也不動聲色的承受了這一切。


  在宋太後身邊伺候了幾日,我才發現她雖說待宮女十分和善,言語倒也恬淡。但她的內心卻似一汪不見底的深潭。


  偶爾,她會與我閑聊,只是笑意和藹的問我:「哀家瞧著你做事倒是妥帖。倒也是心細。」


  而這樣的親厚,更讓我與宋太後言語的次數多了起來,她是早逝的庄獻太子身邊的淑儀。成了寡婦后,便居住在宮外,隨後她的兒子做了皇帝,她自然也母憑子貴成了皇太后。在她得知我原是張通的後人之時,待我的親近之情又多了幾分,當時只是指著我的手淡淡道:「你家的事情,哀家在宮外的便得知了,原是一門貞烈。卻落得這般家破人亡的下場。你小小年紀便做了宮女,當真是可憐。」


  當今的皇帝詢也不過才只有二十一歲。他的髮妻徐氏比他年幼一歲。如今已有了身孕。而侍妾韋氏如今已被封為了昭媛,宮內的女人就她二人而已。而深居長樂宮的上官氏,為了自己在宮中的不敗地位,在當今皇上登基還不到三個月。便破例讓她的姨侄女薛氏入了宮,封了賢貴嬪。


  我仍舊記得我初見他的時候,那日他入了壽安宮來給宋太后請安,我只靜靜侍立在宋太後身旁。聽著他的溫和的聲音:「兒子給母后請安。」


  宋太后只是笑了笑道:「賢貴嬪可進宮了?」


  他只是溫和笑了笑,緩緩道:「兒子讓她住在翊坤宮,到底是昭惠太后的外甥女,也別大委屈了她。」


  宋太后靜靜道:「皇帝能這般想便好。」


  他頓了頓,復又道:「兒子今日還有一件喜事要稟告給母后。」


  宋太后溫言道:「何事?」


  他淡淡一笑,便歡喜道:「月華如今也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了。」


  宋太后大喜,只怡然道:「果真是件喜事。如今小宛和月華二人都有了身孕。且再過幾月小宛便要臨盆了。若是能誕下一位皇孫來,哀家便能安心了。」


  我不經意抬起頭來,只對上他深邃雙眸,心底暗自一驚。他原是這樣清雋的男子。他亦是定定的看了我一眼。便對宋太后笑道:「兒子晚上要去鳳儀宮探望皇后,便先行告退了。」


  宋太后含笑不語,只是讓他先行退下了。


  過了半月,忽有一日,宋太后只是讓我去伺候皇上。我只是驚異的,只是不解問道:「太後娘娘莫非是陷奴婢伺候的不夠好么?且如今皇后和韋昭媛都有了身孕。皇上怎會對奴婢有心呢?」


  宋太后微微一笑,道:「哀家此舉,自有深意。且不日皇帝便會下旨晉賢貴嬪為賢貴妃了,便是韋昭媛也晉為敬貴嬪。且皇上每每來哀家的宮中請安,總是會不經意在對你多瞧上幾眼。皇帝是哀家的親生兒子,哀家自然是知道的皇帝的心思的。哀家此舉也不過是成全了皇帝罷了。」


  她見我仍有些遲疑,又徐徐說道:「且你不願只在這後宮做一低微宮女,便了此殘生吧?切莫忘了你家族中被流放的人,若是你在宮裡有了指望,興許你的家門也能再度復興也非難事?


  此番話,倒是定了我不定的心神。


  我徐徐走進他的乾元宮,他只在斜靠在榻上看書。昏黃的燈光映襯著榻前的白紗輕揚,而我的心思卻是極為慌亂。


  內殿里散發淡淡的龍涎香,他抬頭瞧見我,只是溫和笑道:「你來了。」便起身走到我的身旁,只是靜靜瞧著我。一言不發。


  我淺淺笑道:「皇上這般看著奴婢作甚?」


  他只溫和道:「燦若玫瑰,有如鮮花初綻、婉麗非凡。明艷不可方物。」


  他將額頭緩緩靠近,溫熱的氣息撲面而至,雙眼閃爍著光亮:「從今往後不可再自稱奴婢了,過了今晚,你便是朕的妃子了。」


  我心下泛起一絲蜜意,只是靜默不言,臉色也羞紅了。他的唇落在我的耳垂。


  我呼吸紊急,只胸口隨著上下起伏。


  他將我抱起,緩步走到榻上,層層衣衫褪下。重重布簾垂下,唯有二人痴纏,吟哦,沉淪。


  點點繁紅撒落在錦衾龍床。


  第二日,我被破例封為了正八品的常在,賜居永安宮。


  我到鳳儀宮去給皇后徐氏問安的時候,賢貴妃和敬貴嬪比我早到,我只分外恭敬對二人行禮,輕聲道:「嬪妾常在張氏,給貴妃娘娘請安,給貴嬪娘娘請安。」


  隨即,她們只笑著讓我起了身,我走得近了些,只是對著皇后徐氏行了大禮。皇后徐氏只是和頤淺笑道:「既然張常在伺候了皇上,那咱們便都是自家姐妹了。永安宮可還住的慣。」


  我聞了皇后徐氏的言語,只是拜服徐氏的溫婉和藹,只是恭敬道:「勞煩皇後娘娘掛心,嬪妾一切都安好。」


  皇后徐氏又道:「如此便好,倘若真有什麼不妥帖的,張常在且只報給賢貴妃便是了,眼下本宮身子不便,六宮事務都是賢貴妃打理。」


  我只是靜靜笑顏道:「嬪妾不敢,賢貴妃娘娘協理六宮,必定諸事繁忙,嬪妾怎敢貿然去打攪呢?」


  賢貴妃曼聲道了句:「張常在不愧是宮女出身,言語舉止這般的謙和。」


  此話的譏諷意味不言自明,我只是愈加恭謹道:「嬪妾位分低微,自然是要柔順謙和的,且低位分的嬪妃理應對高位分的嬪妃有禮。」


  皇后倒是出來解圍道:「賢貴妃妹妹說話就是這般的不饒人,好歹也別嚇著了張常在。」


  賢貴妃溫然一笑,道:「臣妾左不過跟張常在玩笑話罷了。」


  到了皇后的生產那一夜,十分的冰冷寂靜。且當晚詢時宿在我宮裡的,到了半夜的時分,殿外的宮女慌亂道:「皇上萬萬不好了,皇後娘娘生了,但胎兒難產,且流血不止。太醫說怕是。。。」


  詢只是急忙起了身,只是呵斥著太監快些來給他穿衣。那宮女倒也乖覺,也直接上前伺候我更衣。待得穿戴好了,詢只頭也不回的去了鳳儀宮,我穿好了衣裳便自行先回了永安宮。經過鳳儀宮的時候,只瞧著裡面通火通明,只如白晝一般。


  我心下惶恐的很,只是疾步走回了永安宮,去了內殿便縮在自己的榻上一言不發。


  到了第二日的清晨時分,鳳儀宮才傳來消息,皇后徐氏誕下了一位皇子,詢倒是十分喜悅,嫡長子出世,他也平息了兩宮皇太后的擔憂。


  而唯一的缺憾是,皇后徐氏生產過後,身子便日漸羸弱,終於在第七日,她在鳳儀宮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當時已是秋天了,她薨逝那晚卻是少有打起了雷聲,鳳儀宮內伺候的宮女,只是紛紛哭倒在地,口裡不住哭喊道:「皇後娘娘,皇後娘娘。」


  是夜,鳳儀宮的哀嚎傳遍六宮,詢這日卻是獨自一人宿在了乾元宮,而我,當夜還在壽安宮與宋太后對弈。宮女慌慌張張衝進來說了這一噩耗之時,讓我驚愕的是,平日里笑意和藹的太后,卻是神色冷漠的道了句:「到底也是個命薄的孩子。好不容易誕下了皇嗣,卻保不住自己的性命。」


  我心中雖說並無或悲或喜,但臉上到底也掛了幾分哀切之情,只是淡淡道:「皇太后切勿憂傷過度,皇后薨逝,到底也是後宮的悲事了。」


  宋太后思索片刻,只是對著身邊伺候的貼身宮女沉吟道:「明日,你且去傳旨,只是吩咐哀家的兄長,說是哀家的意思,且讓沈夫人帶著茯若進宮來跟哀家敘敘舊事。」


  那宮女只是下去辦了。我聞得茯若這個名字,只是切切道:「皇太后,嬪妾聞著茯若二字倒是十分的幽雅。只是不知這茯若是何人?」


  宋太后笑顏道:「那原是哀家的侄女,算算日子,再過兩個月便要滿了十五了。哀家瞧著她幼時的模樣,都是個美人胚子。」


  我只是恬淡一笑,道:「皇太后的娘家人自然是不會差的。」


  第二日,六宮皆縞素,除了兩宮皇太后,六宮嬪妃都是著孝服。髮髻珠釵一律都去了,只以木簪挽住頭髮。耳墜已是極為清簡的銀色流蘇。


  在鳳儀宮跪了將近半日,我早已是累極了。偏生賢貴妃仍舊獨自一人在前頭舉哀。敬貴嬪因著有身孕,早已打發人說身上不爽快,且自行回了坤華宮去了。


  到了黃昏時刻,賢貴妃惦記著乾元宮的皇上,只是和我前行退出了鳳儀宮,只是吩咐手下人好生打理。


  我且自行回宮去了,經過壽安宮時,正意欲進去給宋太后問安,行至外間,卻見裡間的宋太后與人說話的聲音。


  我細聲問了問做事的小宮女,那小宮女只說那太后的娘家人原是在裡頭和太后說話,才來了不久,只是善意勸我此刻不要進去。我且在外間候著。只聞得裡間傳來一陣聲音卻如清泉般悅耳,猶如水激寒冰、風動碎玉。我心下好奇,只是透著紗窗往裡瞧著,只見一身形修長的少女正站著和宋太后相談甚歡。


  宋太后且笑著道:「你在家裡,你叔父可有讓你讀書識字。」


  卻聞得那少女曼聲道:「回稟皇太后,叔父說女兒家要有些見識才算的好,故請了一位先生,只是教了《詩經》,《楚辭》《史記》並又教了《女德》。」


  太后讚許道:「憑你一個姑娘,這學識算是不錯了。」


  緊接著,宋太后又向殿中另一中年婦人問道:「茯若她可許了人家了。」


  那中年婦人嘆氣道:「原先歐陽氏家的三公子原是遣人來求過親,他叔父只是還想著再留茯若一兩年,便只讓那歐陽家的人過一年再來。」


  宋太后問道:「歐陽氏,卻是哪一戶的歐陽氏。」


  那中年婦人笑道:「乃是金陵歐陽氏,便是貞熹皇后的母家。且那求親的人,正是貞熹皇后之父的侄孫。卻是當朝太常卿歐陽遠的三公子歐陽泰。只比茯若年長四歲。」


  太后亦是笑道:「若是這般,這親事本是極好的,那歐陽泰的家世也好,亦不會委屈了茯若。茯若的叔父到底有些不通理了。」


  我聽著這些話左不過都是些閑話家常,越發沒了興緻,只是獨自一人走了。


  過了三日後,我才又到宋太后的壽安宮向她請安,卻只見宋太后只是對著我笑道:「如今皇后沒了,哀家卻是想著讓哀家的侄女為繼后。唯一不妥的只是她的年歲到底太小了。如今還不到十五。比之皇帝足足小了六歲。」


  我只淺淺笑道:「皇太后的意思左不過便是想著讓她入宮來,既是如此,且讓皇上納了她為妃嬪,待得過些時日,再作旁的打算倒也並無不可啊。」


  宋太后淺笑不語,似是贊同了我所說的話。


  而後,他只是遵循了昭惠太后之意冊了賢貴妃為繼后,並在冊封后不久,便開始了選秀。因著適齡的女子不甚多,只選了三位女子入宮來,分別封做了充儀,才人,良人的位分。


  宋太后得知后位已被人搶了先機,只是下旨讓她的侄女入宮。並且讓他破例冊封了她的侄女為從三品昭容。


  在她入宮那日,我只遠遠瞧了一眼那宋氏的容貌,只見她身形修長,青裙曳地。淡,清,雅,靈,秀,仙,遠觀近看都有一種神韻從骨子中沁出。有如江南水月的秀美,溫潤如玉,清澈如水,清逸淡雅,秀麗逾恆,清麗絕俗,出塵如仙,美若天人。恍若仙子下凡,是人世間極少的絕美女子。


  當晚,他照例宿在了我的宮裡,我只假意驚道:「怎的今日皇上沒去永和宮?仁惠太后的侄女已經入宮了,嬪妾還以為皇上今日會去她的宮中。」


  他只無奈一笑,淡淡道:「朕讓她進宮原也不過是順從了母后之意,且朕聽說那宋昭容原是有人向她求親的,只是因著禮部尚書想著多留她幾年,因此才作罷。」


  我淺笑道:「這事嬪妾原也知道。似乎是歐陽氏的三公子向她求親。」


  他思索半刻,才道了句:「歐陽泰?」


  我倒是顯得有些驚異了,好奇道:「皇上竟也知道這人。嬪妾還會還是去向仁惠太后問安時,不經意聽到的。」


  他若有所思,緩緩道:「那歐陽泰乃是此次上官謙太傅保舉的新任中州別駕。且他出身的歐陽氏乃是詩禮大族。且他的文墨極好,倒是個可用之材。只是沒曾想他竟向宋氏求過親。想必那宋氏定是容色出眾異常了。」


  我只笑道:「嬪妾倒是在長街上遠遠瞧過她一眼,委實是個清逸出塵的美人。」


  此後數日,新入宮的三人倒是都多了幾分憂色,定是為了後宮無故又多了一位秀麗逾恆的宋昭容而不喜。


  隨後,親自見到了宋昭容,許是咱們都是宋太后那邊兒的人,關係竟也漸漸熟絡起來。


  我漸漸發覺到,其實他對宋昭容是有幾分愛慕的,宋氏的性子是那般的清冷自持。而他在後宮裡見多了對他曲意迎逢的女子。宋氏的淡漠讓他多了一分新鮮的意味。


  在我被昭惠太后貶黜到冷宮的那幾年。我原以為他早已忘了我。因為我從外面宮女的言語中得知了宋氏在後宮的盛寵如熾。而她的盛寵卻是我最最困苦無依的時節。便是這樣的妒意,讓我對宋氏漸漸生出了些許的恨意。


  其實她待我終究是是好的,在我初出了冷宮過後,一切的事務都是她在打點。


  還記得出了冷宮的第一晚,他竟是到了我的宮殿。


  細紗宮燈下,他只是靜靜凝視著我。將手撫過我不再似從前那般鮮妍的面龐,只是溫柔道:「玉璃,朕好想你?」


  我心裡泛起一陣驚悸,面上卻是淡淡的。


  「朕或許愛上你了,你比之皇后,敬貴妃,甚至是宋昭儀都更叫朕動心。宋昭儀雖說通曉詩書,且也生的秀麗端華。但如今朕瞧著她便時常想起母后及她身後的宋氏一族。」他冷笑兩聲,「其實宋昭儀又何嘗真心喜歡過朕,她為的也不過是自己的家門榮耀罷了。」


  我不自覺緊握了他的手,聽完他一番真摯的話語,心裡倒是多了幾分興奮的感覺。


  正在沉默間,他吻了過來,唇舌纏繞間,我只是掙扎喘息著,披散的長發與他糾結。


  靜謐的宮殿,褪下的衣裳,散落的珠釵。他只是癲狂的將我摟在懷中。


  待得半夜時分,我只俯在他赤裸的胸膛,緩緩入睡。


  憑著他待我的心思,我倒是漸漸平反了家族昔年所受的冤屈的,敬貴妃韋氏與皇后薛氏接連失勢。在宋太后的一再要求下,宋氏成了鳳儀宮新的主人。


  子夜時分,我坐在乾元宮內,只聽著他的抱歉之語,原來這后位,他原是屬意我的。


  濃墨的深夜絲毫蓋不住我心裡如烈火燒灼一般的不甘與怨恨。若不是宋太后的一再要求,與他並肩而立的母儀天下之人原應該是我啊。慈心溫厚的宋太后既是提攜了我,最後也生生打壓了我。


  而宋太后逝世過後,我開始緊鑼密鼓的籌劃謀奪皇后之位,而太子之死亦不過是為了我的兒子鋪路罷了。


  不單單是我對宋氏的冊禮心有不甘,便是他亦是深深的不悅。這原是他的皇后,應是由他來選立的。


  宋氏失勢了過後,我亦接連發力剷除了宋氏家族的在朝中的勢力。只是唯一不足的便是宋氏仍舊是皇后。即便她被驅逐到了西京行宮,她也依舊是皇后。而我傾盡全力,到底也未能登上那個位子。


  「申后赴西京,驪姬主鳳儀」的詩句在後宮流傳開來,這兩句冷冰冰的提點著我宋氏的失勢與我的得勢原在旁人眼裡竟不過是這樣的對錯。


  而我最最害怕的,他到底也相信了這一切。


  天色快要亮了,我只靜靜坐在永安宮的內殿,昏暗的宮殿里,只點了一盞油燈。我思索了好久好久。他即刻便要去接宋氏回宮了,我的心血終究是付諸東流。便是我最最重視的鳳印,亦被人收去了。


  終於,我也開始累了,只伏在榻上緩緩入睡了過去,睡夢中我仍舊見著昔年的我與他。他仍是初登皇位的那位俊朗男子,而我亦只是一位小小的常在。


  只是可惜,我和他到底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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