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次日清晨,仁貴妃算準了時辰,待得詢下朝過後,便前往了乾元宮問安。在殿前戍守的侍衛,見是仁貴妃至此,只是急急入內去稟報。沒一盞茶的功夫,高柱便出來笑吟吟的將仁貴妃請了進去。入了內殿,仁貴妃只照著常理問安。待詢降諭平身過後,詢只是笑道:「愛妃一向極少來此處,怎的今日倒是略略有些反常了,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仁貴妃和顏一笑,道:「到底是皇上聖明,臣妾還未開口便知曉了臣妾的來意。臣妾來此確是有件大事要稟報皇上。」


  詢只是示意讓仁貴妃繼續言語,仁貴妃斟酌片刻,才鄭重道:「臣妾想著如今仁元公主已是將近及笄。按理該是指婚下嫁的時候了,臣妾前些時候便在思量此事,與昭惠太后並皇后都已商議過,如今便來問問皇上的意思?」


  詢淡淡道:「既是已與太后並皇后都商量過了,可見如今仁貴妃心中已是為公主相中了一戶合適的人家。」


  仁貴妃淺淺道:「正是如此,臣妾覺得朝中太常卿歐陽泰的長子歐陽桓,且他的年歲與公主亦相差不遠。且歐陽氏又是歷經多朝的詩書名門。臣妾以為倒是極好的。」


  詢玩味的笑道:「方才愛妃說此事已與皇后商議過,卻是不知皇后意下如何?可有反對之意?」


  仁貴妃聞了,頗有些驚異,只是淡淡道:「怎會如此,皇後娘娘未見有反對之意,聞得太後娘娘已然允了,亦覺得甚好。故才讓臣妾來問問皇上的意思。」


  詢面上的笑意越深,只是溫和道:「如此甚好,朕亦是允了。不日朕便降旨。」


  仁貴妃歡天喜地的謝恩后告辭回宮了。詢見得仁貴妃離去后,只是對著高柱笑道:「這世事當真是冥冥中自有因果。」


  高柱謙恭道:「奴才愚鈍,不明白皇上深意。」


  詢似乎不以為意,只是淡淡道:「朕有多日未去鳳儀宮了,且傳旨去御膳房知會她們一聲,就說朕要去鳳儀宮用午膳。且吩咐她們將膳食送去鳳儀宮吧。」


  鳳儀宮內,茯若正在吩咐手下人細算六宮上下的賬目,又遣人去司珍房知會讓她們早些打造公主下嫁所用的紫金鸞鳳冠。


  詢入了內殿。茯若只緩緩起身請安:「臣妾給皇上請安。」


  朕笑著拂了她起來,遣散了眾人,與茯若坐在榻上,只是笑道:「仁貴妃來報朕說是要將仁元嫁入歐陽氏。還說太后及皇后都允了此事。朕覺得仁元到底是宮內唯一的嫡公主,她的婚事自然不可似旁人那般馬虎了。所以朕便來了此處想著與皇后再細細商議一番。」


  茯若聞了,心下不知詢是何想法,只是清冷道:「臣妾允諾,亦只是順從了昭惠太后的意思,且歐陽氏委實乃是一等一的官宦士族。將仁元嫁入她家,亦合情理。皇上說要再與臣妾商議?莫不是皇上對此事有異議。亦或是心中有了旁的人選。」


  詢淡淡笑道:「皇后多慮了,朕不過是覺得世事自有因果罷了。」


  茯若神色有一瞬的嗔怒,便旋即平復了氣色,只是靜靜道:「世事自有因果?但公主下嫁乃是歷朝歷代定下的禮法。臣妾乃是愚鈍婦人。實在是不明白皇上深意。」


  詢的神色愈加奇怪,只是道:「朕不過是覺得以往因著母后的緣故,皇后未能嫁入歐陽氏,如今卻是仁元嫁入歐陽氏。卻不是因果么?左不過你們母女倆,終有一人要嫁作歐陽氏的人婦。」


  茯若心思潮濕的有些冰冷,心下諸多的委屈層層湧起。只是強自鎮定道:「皇上此意,可是在懷疑臣妾。認為是臣妾做主讓仁元嫁入歐陽氏。臣妾事先全然不知此事,乃是仁貴妃愛女心切。眼見仁元年數漸長,便開始張羅此事。且仁貴妃選了歐陽家的男丁為婿也無非是仁貴妃母家與歐陽氏有親。」


  詢只冷笑道:「朕又未曾責怪什麼?皇后又何必著急為自己開脫呢?且說皇后素來賢德,入宮多年來,從未對朕有過二心。這點朕倒是十分的相信皇后。」


  茯若冷淡道:「雖說昔年歐陽氏的人曾向臣妾的家門求親,但當時臣妾諸事都是全憑叔父的吩咐。奉了仁惠太后的懿旨入宮過後,心中便只有皇上一人。其餘的事情,臣妾不願亦是不敢。」


  詢含笑執著茯若的手,只是溫厚道:「朕都明白,皇后賢惠。而朕還信了旁人的誣告,讓皇后遭了苦楚,委實是朕的過失。」


  饒是詢這般誠摯的歉意,亦絲毫未能消去茯若心中的恨意,但她面上終究是淡淡道:「臣妾乃是皇上的妻子。怎敢怨懟皇上,所幸皇上已為臣妾洗脫了冤屈。這樣臣妾亦不算的委屈了。」


  詢淡淡道:「仁元的婚事,皇后可要好生操勞一番,務必要比先前靜慧及惠順的婚事更為隆重。到底嫡庶有別。不能失了仁元的面子。」


  茯若神色淡漠,道:「這個自然。臣妾入宮多年,膝下只有仁元一個女兒。自然是不能虧待了她的。」


  詢瞧著茯若端然的面容,只是道:「皇后乃是朕的妻子,朕的子女都算是皇后的孩子。將來便是太子登基,皇后自然便是名正言順的母后皇太后。其他嬪妃的孩子,皇后也一直十分盡心的照料。」


  宮人們將膳食端來之時,茯若只照例陪著詢用膳。膳食極是精美,但許是茯若今日胃口不佳。許是不願與詢一同用膳。茯若每樣菜都只略略嘗了一小口便停了碗筷。


  詢見了,卻是關切問道:「難道皇后今日胃口不佳?還是這些膳食不合皇后的胃口。」隨即,詢只是笑道:「朕卻是忘了,御膳房的司膳素來都是按著朕的胃口來烹飪。原本朕只是在乾元宮用膳,今日下旨讓人將膳食端來了鳳儀宮,皇后的胃口與朕不合。故而有些不對味。」詢只吩咐了高柱讓他宣御膳房的人再做幾樣茯若素來喜愛的膳食。茯若卻出聲制止了,只是靜靜笑道:「不必麻煩了,並非是臣妾吃不慣這些膳食,只是因著這些時日暑日將近,且臣妾如今事多,一時間便有些煩悶。所以才胃口不佳。勞煩皇上掛心了。」


  詢瞧著茯若略有些清瘦的面容,心下倒是多了幾分愧怍,只是溫和道:「既是如此,皇後到底要好生將養。倘若身子不好,且又沒有胃口,平日里便吩咐太醫院開些葯湯來進補也好。照著例子,皇后的膳食應是由御膳房的掌膳準備。論起手藝,宮中自然是司膳為首,若是皇后的胃口一直不好,明日朕且下旨讓司膳來準備皇后的飲食也可。」


  茯若只是婉言回絕了此事。淡淡道:「不必皇上費心了,臣妾自做了貴妃時,便是有掌膳來準備臣妾的飲食,若是驟然間換了旁人,只怕臣妾的胃口更是不好了,且司膳原本便是伺候皇上用膳的。皇上每日朝政繁忙,皇上的膳食半點馬虎不得。若是再由司膳來準備臣妾的膳食,難免會叫她分心。因此,還是免了此事為好。」


  詢見著茯若回絕自己,頗有些掃興,但心中對茯若的愧疚之情越盛。因此只是吩咐了安尚儀好生照料皇后,便回乾元宮去了。


  永安宮內,玉璃派去鳳儀宮的細作已將此事告訴了如兒,隨即此事亦被玉璃得知了。


  雁兒性子最是沉不住氣,只是對著玉璃道:「皇貴妃,如今皇上越發的看重皇后了。便是皇后沒了胃口,皇上亦能這般的牽挂。若是皇后將來密謀除掉太子,又怎生是好。」


  玉璃白了雁兒一眼,只是靜靜笑道:「皇后乃是皇上的正妻,皇上自然是看重她的,且因著西京行宮一事,皇上待皇后難免有幾分愧怍。所以待她才格外的親厚。」


  如兒到底要細心些,只笑道:「皇貴妃這般鎮定,可是心下已有了主意。」


  玉璃陰沉沉道:「仁元公主要下嫁的歐陽桓的歐陽泰,你們可知此人?」


  雁兒道:「乃是朝中的太常卿,不過是尋常官吏,且又不得皇上器重。便是公主嫁入了他家,又能如何。左不過是他家出一位駙馬爺罷了。」


  玉璃冷冷笑道:「你們可曾知道,昔年這歐陽泰可是曾想待字閨中的皇后宋氏求過親的,且本宮聽說他還去求了數次。看來,他對皇后可當真是一見傾心啊。」


  如兒亦是陰冷道:「饒是如此,皇后還敢與他家結親,當真是自掘墳墓。」


  玉璃笑著道:「皇上乃是天子,若是得知了他的皇后對她不忠,這罪名可比謀害太子要大得多了。若是出了此事。皇上定然不會繞了皇后。」


  雁兒亦是明白了此事,道:「皇貴妃,可是要奴婢們在後宮去傳出謠言?」


  玉璃擺擺手,沉吟道:「暫且不必,待得仁元公主下嫁過後再說,本宮現下心中已有了萬全之策。只是一步步將那皇后宋氏引入本宮的陷阱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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