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06-08-23
邱忠擰眉,沈聰認識賭場的人,這事兒上沒有必要騙他,想著一家子人被幾個不知從哪兒冒出的狐假虎威之輩嚇得亂了分寸,哭天搶地,不知所措,邱忠覺得顏面掃地,抬不起頭來,在場的其他人倒是沒這個想法,想著不是賭場的人就好辦,別看邱家族裡人多,可為人多少有私心,邱長勝和邱榮在賭場領工錢的那會大家沒收著好處,得罪人要大家一起擔著,大家心裡不舒坦,抱怨不少。
若不是賭場的人做的,就好辦多了,嚇退那些人即可,舉手之勞不會在族裡惹來閑話。
邱柱問清楚情況,心裡有了主意,末了,又問沈聰何時能將邱榮帶回來,邱榮早點回家,心才能落到實處,否則,懸著一顆心不上不下,食不下咽,度日如年。
沈聰沒給確切的日子,如實道,「明日我去鎮上瞧瞧,人什麼時候抬回來我也不知,畢竟,順風賭場的事兒我不便插手,沒有什麼事兒的話,大家就回了吧……」
眾人嘴角抽搐,被一個晚輩開口攆人,換做誰都尷尬吧,頓時,屋裡響起聲咳嗽,沈聰置若罔聞,想起邱榮,看向何氏,開口道,「三伯母,我幫你救邱榮回來,六個銅板,先給我吧。」
這話后,何氏面色僵硬,家裡的銀錢所剩無幾,出門走得急,她身上沒有帶銀子,窘迫道,「把人救回來我會給你錢的。」還以為沈聰看在邱老爹的面子上幫襯把,誰知,卻是個見錢眼開的,心裡對沈聰的感激之情也淡了。
邱柱怕沈聰反悔,從懷裡掏出一串銅板擱在桌上,「這兒有十個銅板,把阿榮送回來就好。」
「六個就成了,多的大伯收回去。」沈聰語氣不高不低,屋裡一眾人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情緒,感激涕零的心情在銀錢計量下消了不少,邱柱站起身,領著大家準備回了,邱老爹也想走,沈聰叫住他,「爹,您就留下吧,天黑了,路不好走,別摔著了。」
眾人撇嘴,嘴角不住的抽搐,下巴鬍鬚跟著顫動了下,這裡都是沈聰的長輩,不見沈聰開口挽留任何人,難不成他們回家路上摔著了他不會覺得有愧?細想,依著沈聰不近人情的性子,他們真摔著了,他怕會在冷嘲熱諷拍手叫好,愧疚,沈聰怎麼會有那種心情。
「不用,我與你大伯他們一塊就成。」邱老爹看來,現在回和明天回沒多大的區別,這會人多還熱鬧,說說笑笑很快就到家了。
沈聰走上前,溫聲道,「明天去鎮上問邱榮的事兒,你與我一道,那些人膽敢撞壞您的門,得找他們賠錢才是。」
眾人嘴角再次抽搐,邱柱看向邱老爹道,「四弟就留下吧,明天和聰子一塊去鎮上接找阿榮。」
邱老爹想想,留了下來,和沈聰一道送邱柱他們出門,臨走了,邱柱想抱些柴火點火把,沈聰不肯,幾人沒有法子,邱柱掏了銀子,沈聰才遞給了他們柴火,揮手道,「柴火是按鎮上的價格賣給您的,別嫌我市儈,家裡沒有田地,凡事都要精打細算些才行。」
背過身的邱柱氣得臉色鐵青,偏偏沈聰說的句句是實話,他找不著話反駁,只有忍著。
黑漆漆的路上,有火把的光亮了起來,只聽有人說道,「邱生這個女婿真是與眾不同,都說姜還是老的辣,咱加起來幾百歲的人也鬥不過他,往後,可要將邱生兄弟巴結好了,真遇著事兒,還是要找他女婿才能解決。」
「是這麼回事……」
你一言我一語,算不上寬敞的小路上,說話聲漸行漸遠。
何氏心裡不高興沈聰太過市儈,然而,當聽人說邱榮回來了后她疾跑出去才知曉怎麼回事,沈聰要的六個銅板該是給了牛車的路費,牛車上,兩個虎背熊腰的漢子左右攙扶著渾身是血的邱榮,其中一人跳下牛車,直接將邱榮背在背上,「邱叔,您在前帶路,我背著他走。」
邱老爹跳下牛車,看向不遠處捂著嘴不知所措的何氏,「三嫂,家裡可有人,快找孫大夫給阿榮瞧瞧。」
許久,何氏才反應過來,眼眶裡的淚奪眶而出,邊朝外邊跑,邊大聲喊邱忠的名字,這會兒,周圍圍滿了看熱鬧的人,剩下的彪形大漢左右肩頭扛著兩扇大門,邱老爹指了自己的屋子,「我隨著瞧瞧阿榮,你繼續往前,沒有院門的就是我家了。」
「好勒,我不一會兒就替您把門裝上。」
知道門的內情的人不由得一臉羨慕的看著邱老爹,昨晚沈聰才說那些人補償,今早就弄了兩扇新的大門回來,沈聰還真是個有能耐的。
心下感慨,都隨著邱老爹的步子去了三房,邱榮滿身是血,身上的衣衫一片腥紅之色,昨天被人擄走經歷了何種慘絕人寰的折騰可想而知,瞧著衣衫上的血漬,眾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孫大夫今日沒有出診,一路小跑著來的,邱榮媳婦在院子里,見邱榮渾身是血,哭得暈了過去,邱勤在一邊編涼席,見此,看向自己跛了的腿,沒有吭聲,一家人傷的傷殘的殘,掙了銀子又如何,兩個兒子可都毀在裡邊了。
眾人不可避免的想起和邱榮差不多境遇的邱長勝,邱長勝斷了根手指,眾人還唏噓不已,有邱榮做比較才明白,邱長勝算得上運氣頂好了,至少,還能幹農活,少的手指不影響勞作,而邱榮,將來的日子估計不太好了。
孫大夫替邱榮檢查了四肢,暈過去的邱榮啊的聲大叫起來,聲嘶力竭,眾人在門外聽著再次打了個激靈,暗道,往回可想管緊家裡的孩子,不能叫他們和賭場染上關係才好。
這邊孫大夫給邱榮看病,另一邊,沈聰讓刀疤試探裴三有了結果,不得不說,裴三性子的確不錯,不貪婪,不逆來順受,有自己的脾性,沈聰琢磨番,和邱艷商量沈芸諾的親事,「我瞧著裴三性子張弛有度,不是愚孝之人,且他心裡該真是喜歡沈芸諾的。」
張三試探裴三,第一次是找人半路攔截他要他手裡的錢財,裴三拼了命的不肯妥協,第二次是找了個老太婆,假意哭訴自己日子難受想騙取裴三手裡的銀錢,裴三沒有給銀子,卻花錢買了吃食給老太婆,第三次,找了窯子里的姐兒勾引裴三,他都沒有上當。
事後,刀疤向裴三解釋,裴三也不曾生氣,這點,沈聰還是比較欣賞的,刀疤說裴三真心求娶沈芸諾,他不懷疑,這種心性的人,不會委屈自己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
邱艷聽他說得頭頭是道,感慨道,「那家人太多了,怕阿諾應付不過來,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阿諾吃了虧,咱遠水救不了近火。」
「怕什麼,不是還有其他法子嗎?」沈聰靠近邱艷,埋在她脖頸間嗅了嗅,促狹道,「你不是說我坑蒙拐騙良家婦人嗎,沒準,真能嚇著裴三娘。」
他讓刀疤故意將這件事傳到興水村便是要裴三娘心裡掂量,招惹沈芸諾,他有法子收拾她,年過半百的老婦人到他手裡完全能賣個好價錢。
邱艷推了推他,「你又做什麼了?」
「還能做什麼,不過讓自己的名聲更響亮,如雷貫耳些罷了。」沈聰聲音悶悶的,想著刀疤查出來的事情,抬起頭,凝視著邱艷光潔的額頭,緩緩道,「邱月遇著點事情,她來找你,你別見她,安生在家裡待著,過兩日我去鎮上一趟。」
衛洪和駱駝的爭鬥到尾聲了,駱駝心高氣傲,怕弄死都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輸給毫無經驗的小張吧,出售牛犢不怕虎,駱駝瞻前顧後,輸了很正常。
「去鎮上做什麼?」
「駱駝扛不住了,狗急跳牆,我怕出事,去賭場盯著好些,到時候讓小五小六來家裡,什麼活兒,你儘管使喚他們就是了。」駱駝故技重施想要找人殺了小張,結果偷雞不成反蝕把米,自己被人打成重傷,順風賭場的風向立馬變了,之後會有大的動蕩。
小張約束住順風賭場的事情,就看之後衛洪怎麼做,衛洪如果捨不得放棄手裡的權勢,小張又不甘心過之前被人壓著一頭的日子,順風賭場還會有動蕩,不過,那兩人的事情沈聰不管了,駱駝遭殃就成。
邱艷點頭,又問道,「什麼時候回來?」邱艷怕他一去又是兩三月,真這樣子,一年又到年尾了,想了想,她斟酌道,「之前珠花來挺著肚子,說是懷孕了,過不久就要生了,衛洪能贏駱駝,說不準和珠花肚子里的孩子有關,有了孩子,肩頭有了責任,亦或者,那孩子是有福氣的,老天爺都捨不得他一出生就沒有得疼愛才會偏向衛洪,你覺得呢?」
沈聰許久才耐人尋味道,「或許,真是因為孩子的緣故吧……」
他的聲音明顯低了下去,邱艷呼吸一哽,頓道,「聰子,我們要個孩子吧,往後阿諾嫁了,家裡冷冷清清的,有個孩子不好嗎?」
她始終不明白,為什麼沈聰對孩子那般反感,那是他們的孩子,又不是別人的,沈聰怎麼就不能喜歡呢?
「艷兒,孩子的事兒往後別再說了,我不會要孩子的。」沈聰目光透著堅定,邱艷心裡來氣,「不要孩子,不要孩子咱老了怎麼辦,你或許不以為意,我呢,我爹呢,我爹一直想抱外孫為何你不能體諒,聰子,為了你一個人自私的想法就不顧我們大家了嗎?」
有的話終於還是說出口了。
沈聰不想要孩子,她,邱老爹,阿諾心裡對孩子的到來都存著殷切的希望,邱艷不想被人指指點點罵她是個生不出雞蛋的母雞,「聰子.……」邱艷的聲音略微哽咽,「你知道今天阿諾做了什麼嗎?」
沈聰沒有答話,抿唇不言,邱艷怔怔的看著他,「阿諾找了往回存起來的布,在做小孩子的衣衫,她估計自己的親事十之**會成,明年她會離開家,所以,她要先把孩子穿的衣衫,鞋子做好,她做這些的時候,嘴角揚著笑,好像,明天家裡就會添個孩子似的。」
若不是她去沈芸諾屋裡,還不知曉沈芸諾想得如此長遠,沈芸諾嘴裡不說是不想給她壓力吧,她和沈聰成親兩年了肚子遲遲沒有動靜,沈芸諾擔心自己多想才一個人躲在屋裡做這些。
沈聰依然是沉默,邱艷臉上難掩悲痛,她想,她這會年輕,沈聰喜歡的不過是一副皮囊,待自己年老色衰,沈聰對自己該是不耐的吧,說不準,會學村裡的其他漢子,勾搭寡婦,這種事兒並不少見不是嗎?
沒有孩子,丈夫與自己離心,想著這可能是自己將來的生活,邱艷臉上露出絕望之色,「聰子,沒有孩子,咱能過一輩子嗎?」
沈聰抬起頭,蹙了蹙眉,眼神帶著凌厲,「你不想和我過了?」
邱艷眯了眯眼,努力壓制住自己瀕臨崩潰的情緒,雙唇哆嗦,「你想和我過嗎?」她沒有忘記,沈芸諾嫁人,自己和他或許也走到盡頭了,之前想著這件事她便渾身泛疼,這會兒好似不覺得了,是不是,她心裡早已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已經接受了?
「我不和你過和誰過,難不成我有本事去外邊勾搭個秀才妹子不成?」沈聰心煩意亂,見邱艷咧嘴笑了,他皺眉道,「你笑什麼?」
「你對王旭的事兒一直耿耿於懷,聰子,我覺得我們.……」之後的話,她終究沒有說出來,算了,等沈芸諾嫁人後再說吧。
沈聰何嘗猜不到她沒有說完的話是什麼,輕笑聲道,「我看就是我這些日子對你太好了,才讓你不知所謂,抓著點芝麻大的事兒無理取鬧」
邱艷不想和他多說,否則,兩人不可避免的又會起爭執,看在沈芸諾的份上,她不想和沈聰說話,站起身,冷淡道,「我和阿諾說說裴家的事兒讓她心裡有個準備。」
沈聰一掌捶向桌子,桌山的水壺跳動下,倒落在桌,沈聰扶起水壺,悶聲不吭出了門。
之後幾天,兩人都不怎麼說話,沈芸諾在中間,勸沈聰哄著邱艷,她眼中,邱艷不會無緣無故開罪沈聰,反過來沈聰性子陰晴不定是個難捉摸的。
沈聰嘴巴上答應得好好的,心裡並不當回事,邱艷習慣了沈聰對沈芸諾的陽奉陰違,況且,孩子是她的底線,沒有孩子,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和沈聰能否過完一輩子。
這日,烈日炎炎,邱艷挑出木盆里混在一起的衣衫,只撿了自己的,叫沈芸諾和她一塊去河邊洗衣服,她和沈聰鬧彆扭,各過各的日子,衣服也各管各的,沈聰都是自己洗的衣服,對沈聰,她真的是絕望了。
沈芸諾不敢撿沈聰的衣衫,怕不小心得罪邱艷,問道,「哥哥哪兒去了?」
「去山裡了,別管他,咱洗咱的。」
沈芸諾點頭,她不知曉兩人哪兒不對付,夫妻之間總有小打小鬧,她也沒當回事,挽著邱艷的手出了門,到小河邊,邱艷搓衣服,她放在河裡清洗兩回放進木盆,周圍婦人的目光總有意無意落在她身上,沈芸諾心裡不自在,耐著性子,洗完了衣服,往回走幾步,聽後邊傳來竊竊私語聲,聲音小,她輕手輕腳的回走了幾步,待聽清楚她們的話后,臉色微變。
她身側的邱艷自然也聽著了,那些人說沈芸諾被沈西侮了名聲嫁不出去,竟然死皮賴臉的纏著興水村的裴家要嫁過去,婦人們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邱艷氣急欲呵斥她們,被沈芸諾拉住了,見她面色發白,攔著不讓自己說,邱艷小聲道,「別和那種人計較,一輩子東家長西家短,自己的日子過得一團糟。」
沈芸諾低下頭,認真道,「嫂子,我知道得,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
有了這樁事,邱艷心情低落,到院門口,見衣桿上,青衣飄飄,邱艷和沈芸諾道,「明日咱在家裡洗衣服,不去河邊了。」
沈聰正晾好自己衣衫,循聲看過去,繼續做自己的事情去了,邱艷和沈芸諾進屋,背過沈芸諾,和沈聰說了小河邊的事兒,沈聰挑眉,「不是不和我說話嗎?這會兒話倒是不少了。」
邱艷又想起夜裡他拽自己被子的事,撇嘴,懶得與他多說,「阿諾的事兒,你愛管不管。」她清楚,沈聰一定會找人打聽並且找出始作俑者的,他捨不得阿諾受半分委屈,她比誰都清楚沈聰的為人。
果然,下午,沈聰隨口胡謅了借口出了門,天黑時分才回來,邱艷有心打聽兩句,又想著自己和他正鬧矛盾,壓抑住好奇,憋著股勁兒,愣是不肯先妥協。
她不問,沈聰也不說。
翌日一早,天麻麻亮,邱艷翻身,察覺眼前有人影晃動,睜開眼,沈聰背過身,整理自己的衣衫,邱艷翻轉身子,面朝著裡邊,想著事兒。
「今天我去鎮上,十來日才能回來。」沈聰言簡意賅,邱艷沒有吭聲,離家的事兒他前兩日就提過了,沒什麼好叮囑的。
感覺自己身上的被子被人拉開,邱艷不悅的皺起眉。
「起來鎖門,小五小六過來得到下午去了。」沈聰卷著左邊的袖子,鼻若懸膽,目光若有所思的看著邱艷,她想有個孩子,他給不起。
邱艷不情不願的坐起身,沉默的套上衣衫,兀自往外邊走,到門口了也沒聽著身後傳來腳步聲,不由得回頭看沈聰,他站在床前,目光幽幽的望著自己,邱艷撇開臉,鼻子發酸。
沈聰從不會為她妥協,想起邱月說她到哪兒王田就到哪兒的話,不由得心生羨慕,邱月生不出孩子王田對她不離不棄,以己度人,若沈聰想要個孩子,她生不出來,沈聰絕不會像王田對邱月那般對自己,和離遲早的事兒。
「艷兒,咱別鬧了成不成?」沈聰語氣淡淡說的說出這句,邱艷冷笑聲,「我鬧什麼,我哪有這個膽子。」
沈聰沒吭聲,邱艷怔神間沈聰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很快,院子里傳來震天響的關門聲,邱艷這才抬腳往外邊走,素來只有他給別人臉色,誰給他臉色,誰就是找死。
典型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沈聰的性子不難捉摸。
沈芸諾起床的時候沈聰已經不在了,邱艷並未表現出悲春傷秋的情懷,照樣該幹什麼幹什麼。
邱月和王田來的時候,她正和神域諾在院子里曬從山裡挖回來的野菜,煮熟了晒乾存起來,冬天的時候吃,邱艷沒有做過,不知道到了冬天能不能吃,沈芸諾既然提了,就做來試試。
聽著敲門聲,她問了句,得知是邱月和王田,邱月心裡疑惑,不知曉兩人怎麼來了,打開門,邱月站在門口,臉色慘白,王田臉色也不太好看,「堂姐怎麼想著來了?」
「聽著這片山頭有草藥準備和你姐夫過來找找。」
邱艷不借,還沒來得及出聲,就看王田後邊又走來一人,邱艷臉色微變,不過仍客氣道,「王公子怎麼想著過來了?」
王旭晃著手裡的摺扇,彬彬有禮道,「在家裡讀書累了,想到處走走,得知田子哥要來山頭挖草藥,心裡覺得奇怪,過來瞧瞧,艷兒姑娘不會覺得我唐突了吧?」
邱艷搖頭,探出個身子往外邊看,好在王旭並沒有坐馬車過來,否則,杏樹下的一幫人又改說三道四了,她推開門,朝屋裡喊了聲,「阿諾,來客人了。」
沈聰不在,他不喜歡王旭和邱月,邱艷心裡沒底,叫阿諾出來一塊和她見客總是沒錯的。
沈芸諾從屋裡出來,去灶房端碗給大家倒水,王旭一身灰色衣衫,淳樸清雅,同樣顏色的衣衫,沈聰穿著總給人孔武有力,而王旭穿著則渾身上下透著儒雅。
「聽堂嫂說起你家的院子乾淨整潔,我始終沒法想象,這會瞧著,竟是比我家的還要乾淨些。」王旭眼神規矩的打量著院子,不會給人不舒坦的感覺,邱艷客氣道,「王家家大業大,我們哪比得過,也是家裡的事情少,閑得只有打掃整理院子罷了。」
「艷兒姑娘愛乾淨是好事兒,我說的實話而已。」進了堂屋,邱月說明來意,「之前找大夫把過脈,說孩子的事兒得看緣分,這山裡有求子草,若被我和你堂姐夫找著了,不久就能懷上孩子,也不知我和你堂姐夫有沒有這個緣分,艷兒,我們在這邊住幾天,沒事兒吧?」
邱艷皺眉,她嫁到杏山村兩年,並未聽說山裡有什麼求子草,凝眉道,「堂姐會不會被人騙了,我住了兩年,沒聽說求子草的事兒。」
「想來不會有假,那大夫厲害得很,許多人都找她看的病呢,你和阿諾上山沒有發現大家在山裡仔細找草藥這事兒?」邱月反問道。
邱艷想了想,山裡認真找野菜和撿菌子的人多,不知道她們有沒有找草藥。
「阿諾哥哥不在家?」邱月左右看兩眼,見沈芸諾規規矩矩的挨著邱艷坐下,脊背筆直,邱艷生得花容月貌,沈芸諾坐在她身側竟然絲毫沒被比下去,邱月嘖嘖稱奇。
邱艷搖頭,「外邊有點事兒,聰子忙去了。」家裡的卧室只有兩間,邱月和王田留下的話,王旭多半也是要留下的,兩張床睡不開,何況,她和沈聰的床,讓邱月和王田睡,心裡感覺怪怪的,「家裡只有兩間屋子,怕住不開。」邱艷如實道。
邱月不以為然,「不打緊,我你還有阿諾一間床,田子和旭哥兒擠擠就是了。」
邱艷蹙了蹙眉,側目瞥了眼沈芸諾,沈芸諾愛乾淨,不喜歡別人睡她的床,蓮花過來那會三人擠一張床上,蓮花一走,沈芸諾就將褥子被單拆來洗了,沈芸諾不說,邱艷隱隱感覺得到,從家裡收拾得纖塵不染就能看出一二。
何況,沈聰知曉王旭睡了他的床,怕是會不高興,邱艷一時之間不知怎麼答應,王旭不欲讓她為難,出聲道,「離得不算遠,咱傍晚回家,明早再過來也是一樣的。」
邱月埋怨邱艷不懂得做人,王旭開了口,她也不好多說,頓了頓,附和道,「成,不過還是要叨擾堂妹幾日就是了。」她口中的叨擾就是指吃午飯這件事了,邱艷笑了笑,「算不得什麼。」
坐了會兒,邱月就和王田上了山,問王旭的意思,「我和你們一塊去吧,山裡涼快,走走也好,艷兒姑娘和阿諾妹子需不需要去山裡挖野菜?」
邱艷搖頭,沈聰說了小五小六下午要過來,她得將收起來的涼席拿出來,賭場的人過來,從來都是墊了涼席在堂屋或者走廊上睡,讓他們去床上也不肯,只說睡地方涼快,說來也奇怪,邱月和王田睡她的床她心裡不舒服,可是賭場的人過來她是真心讓他們去床上睡的。
三人出了門,邱艷去灶房看了看罈子里的糧食,有邱老爹送過來的米和面,吃一陣子該是沒問題的。
日頭漸漸升到頭頂,邱艷和沈芸諾在灶房做飯,隨時聽著院子里的動靜,估摸著時辰,邱月他們差不多也該要回了,果然,剛做好飯菜,院門口就傳來敲門聲,她問了聲,然而並不是邱月她們,而是珠花,邱艷奇怪不已,沈聰前腳剛走,後腳所有的人都來了,她擦了擦手,大聲道,「等一下。」
打開門,果然是珠花,她的肚子很明顯了,懷孕的關係,身子胖了一圈,臉上有紅潤不少,珠花朝院子里看了眼,「艷兒,阿諾哥哥在家嗎?」
邱艷回眸瞅了眼,不冷不熱道,「出門去了,是不是有什麼事兒?」
珠花欲言又止,她是真的走投無路了,道,「駱駝被小張的人暗算,不太好了,順風賭場的事兒怕都落到小張頭上。」說起這個,珠花一臉憂色,沈芸諾多少聽沈聰提起過,「怎麼了?」
珠花抬腳往裡邊走,邱艷怕她站久了肚子不舒服,讓開身,見遠處有三人緩緩而來,想了想,打開門,沒關上,調轉頭,珠花拾上台階,坐在走廊的凳子上,一臉愁苦道,「艷兒,你能不能讓阿諾哥哥幫幫小張?」
珠花疑惑,「怎麼了?」
小張為人老實本分,若不是被駱駝逼急了也不會選怎麼個玉石俱焚的法子,那天,小張被人暗算,差點就沒命了,駱駝找來的人下了死手,虧得小張機靈撒腿就跑才躲過一劫,小張找人對付駱駝不過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罷了。
邱艷聽得糊塗,駱駝落難是好事兒,怎麼從珠花嘴裡說出來,好似發生了大事兒似的。
珠花看邱艷一臉迷茫,嘆了口氣,道,「不得不承認,你確實命好,阿諾哥哥護著你,外邊的腥風血雨都不與你說,哪像我,知道得越多,過得越是提心弔膽。」說著,她伸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獨自,臉上流露出為人母的慈祥,邱艷低頭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大家都是這樣,總羨慕別人的生活,覺得自己的生活一團糟,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都說不準。
珠花抬起頭,臉上帶著祈求,「艷兒,駱駝此番養病,小張的意思是乘勝追擊,先控制住局面,可是,中間怕會橫生枝節。」小張為人憨厚,最初進賭場不過是為了給張三受傷之仇,誰知最後張三沒了命,小張又進了賭場,小張走到今日都是自己拖累了她,小張性子溫和,不適合賭場這種地方,眼瞅著要控制住局面,他想要抽身怕是不能了。
邱艷聽得一知半解,珠花繼續道,「衛洪疑心重,順風賭場的人都想讓小張管事,衛洪不會放過小張的,艷兒,算我求求你,讓阿諾哥哥幫幫小張吧,我不想孩子剛出生就沒了爹。」
「你說什麼?」邱艷盯著她的肚子,「孩子不是衛洪的?」
珠花緩緩的搖頭,「衛洪前邊的媳婦跑了不就是因為他不行嗎,聽說是年輕那會和人打架傷了命根子,一直不見好,若不是他性子愈發暴戾,下邊的人惶惶不安,他也不會娶我,裝作恩愛的模樣讓手底下的人以為他已經改好了。」
珠花剛成親時存了心思和衛洪好好過日子的,誰知,衛洪為人太過陰險狡詐,她心生愜意,她先將目光落到沈聰身上,希望沈聰能幫她逃離衛洪,可沈聰不肯幫忙,小張待人隨和,一來二去兩人有了首尾,衛洪看在眼裡竟也不阻止,珠花膽子大了才敢懷孩子,誰知,衛洪打的主意是拿她與肚子里的孩子威脅小張,衛洪在順風賭場待不下去了就把小張推了出來,外人只以為小張是是想給張三報仇,實則不然,是衛洪逼著小張答應得。
「艷兒,沒有什麼比安心過日子更重要,你現在的日子是我羨慕不來的。」衛洪將她看得緊,若不是今天小張手裡的人引開衛洪,她根本逃不出來,小張比不上沈聰俊朗,然而對她實打實的好,千帆過盡,珠花才明白,若叫她再選一次,她寧肯嫁一個老老實實的莊稼漢子,即便窮,生活沒有動蕩,比什麼都強。
邱艷瞠目結舌,「你懷孕,衛洪也沒生氣?」是個男人,被帶了綠帽子都受不了,衛洪竟然忍得下來?
珠花冷笑,「你以為衛洪娶我是為了什麼?天上沒有無緣無故掉餡餅的事兒,他娶我不會為了掩蓋內心嗜血的暴戾罷了,衛洪生性殘忍,下手狠毒,下邊的人戰戰兢兢極為害怕他,他娶了我有了妻子,眾人以為他改了性子,若再當了爹,他的名聲更好了,一樁親事,怎麼看都能給他帶來好處,或許,衛洪吃定了我是個不守本分水性楊花的女子吧。」
換做別人,珠花不知曉她們會怎麼選,她從小貪慕虛榮,攀比心強,眼睛長在頭頂,衛洪娶她還真是找對人了,至少,換做邱艷一定不會背著人和別人有私情,還有了孩子。
想想,都是她的報應,珠花苦笑一聲。
邱艷不知道衛洪竟然是生性殘暴之人,若真如珠花說的這樣,衛洪的心機半分不輸沈聰,她心裡擔憂起來,「珠花,衛洪會不會對付聰子?」
珠花抬眸,看著院子里走進來的三人,聲音壓低了下去,「暫時不會,衛洪有把柄在阿諾哥哥手裡,而且,衛洪還有事求阿諾哥哥,艷兒,比起算計,誰都敵不過阿諾哥哥,這是小張說的。」
所以,小張才讓她來找邱艷尋求庇佑,衛家和劉家她是不敢再回去了,她只有一個心愿,小張好好的,一家三口好好聚在一起。
「珠花怎麼來了?」邱月站在門口,輕輕蹙了蹙眉,珠花和邱艷從小就是死對頭,互看不爽,長大了兩人關係也不太好,聽嚴氏說珠花還打過沈聰的主意,邱艷理應與她更不好才是,怎麼會讓這種人進門,而且看情形,兩人並無爭執,邱月才問出了口。
邱艷聽了珠花的話,心裡微微鬆了口氣,笑著道,「沒什麼,她過來找阿諾哥哥有點事兒而已,你們回來了,咱準備吃飯吧。」
日頭曬,邱艷怕珠花中暑,請她一塊吃飯,不知為何,見珠花挺著肚子,邱艷心裡對她的厭惡好似沒有了,珠花羨慕她有安穩的日子,卻不知,她羨慕珠花能懷一個自己的孩子。
腦子裡突然想起一件有些久遠的事情,什麼時候,珠花提起沈聰一直跟著蓮花稱呼阿諾哥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