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06-08-23

  邱艷擰眉,沈聰不在家,他的事兒她萬萬不敢做主,故而,如實與邱榮道,「榮堂哥有事兒擺脫聰子,等他回來,你自己和他說吧,賭場的事兒我不懂,胡口答應也是糊弄你的。」


  沈聰出門,還要過些時辰才能回來,邱榮所求之事,沈聰估計也不會答應的,順風賭場的事兒他不會插手管,見邱榮一臉頹唐,邱艷也沒有法子。


  一時之間,屋裡沒人說話,靜謐得詭異,邱艷熱得受不住,起身回屋,拿了三把扇子出來放在桌上,「屋裡熱,沒有更多的扇子了。」


  「艷兒,你榮堂哥的事兒你和聰子好好說說,你的話他總會聽的,都是邱家人,不能見死不救。」嚴氏抬手拿了扇子,遞給身側的邱柱,自己擦了擦額上的汗,邱柱揮著扇子,替嚴氏扇著風,剩下的一把,被肖氏眼快手快的搶了過去,散漫的左右揮著,不理會何氏與邱榮。


  邱艷抬眉,瞅了眼嚴氏,之前嚴氏和邱柱去王家村找王秀才幫忙的事兒邱老爹和她說過,如果王秀才答應幫忙,問題迎刃而解,嚴氏和邱柱不會再來,既是如此,想來王秀才沒答應,嚴氏和邱柱才不得不走此一遭。


  邱艷態度堅決,沈聰的事兒,和沈聰說,她管不著。


  嚴氏和何氏來了氣,可拿邱艷沒辦法,邱艷有沈聰護著,她們想要拿捏談何容易,尤其,得罪了沈聰,誰都沒有好果子吃,有求於人,凡事不得不低頭,沉默半晌,嚴氏開口道,「成,我與聰子說吧,他什麼時候回來?」


  「我也不清楚。」沈聰出門是為了裴家的事兒,她沒有問他何時回來,左右天黑之前吧。


  嚴氏一怔,眉峰間已有不悅之色,「一會寫不出兩個邱字,你雖嫁入沈家,真不要娘家人了是不是,聰子遷就你,你說的,他會不答應,何苦一直瞻前顧後為自己找借口?幫你堂哥們一回,族裡是念著你的好,往後,你在沈家出了事兒大家都是你的靠山,你怎麼連這筆賬都不會算?」


  邱艷冷笑,「大伯母說的話我就不明白了,聰子既然什麼都遷就我,我在沈家能出什麼事兒?再者說了,榮堂哥的事兒你們都解決不了,我真出了事兒,能指望大家嗎,大伯母莫不是以為我是個傻的?」


  嚴氏訓斥她也要挑地,在她家裡給她臉色,真以為她是好欺負得不成。


  兩人劍撥弩張,肖氏看情形不對,開口打圓場道,「大嫂也別怪艷兒語氣不好,她說的倒是這麼回事,論親疏關係,阿榮和月兒艷兒都是堂兄妹,您指責艷兒的時候,也該轉過頭想想月兒那邊什麼態度,田子畢竟是王家的人,和王秀才是堂兄弟,月兒走王秀才的路子,還怕阿榮的事兒解決不了?你何須捨近求遠呢?」


  肖氏話里的意思就是提醒嚴氏,邱月不肯點頭幫邱榮,憑什麼過來指責邱艷,不是自己親生女兒就不把人當回事嗎?


  嚴氏面色一白,疾言吝色道,「誰指責她了,無非是要她明白其中的道理,一家人,互幫互襯才像話,二弟妹是不當家不知一家人幫襯著過日子的重要,平日真要是閑了,好好看著羊子,夏天了,下河洗澡的人多,出了事兒,阿安媳婦有跟你鬧的時候。」


  見嚴氏真動了怒,肖氏不敢再說,撇著嘴,臉上明顯不福氣。


  太陽西沉,仍不見沈聰影子,沈芸諾做飯,問邱艷嚴氏她們是不是吃了晚飯再走,邱艷搖頭,「中午剩下兩個饃,熬點粥就是了,我大伯母她們不會留下吃飯的。」即使留下她也不招待,家裡沒有田地,糧食是花了銀子買的,何苦給她們吃,她不是傻子,嚴氏和邱柱去王家村只有她們兩人,來這邊把何氏邱榮她們都叫上,明顯是想威逼利誘,她管她們作甚。


  屋裡,邱柱唉聲嘆氣,「艷兒不肯幫忙就算了,月兒……」


  嚴氏急急打斷她,「田子喝王秀才畢竟不是親兄弟,人微言輕,他說的話王秀才哪兒肯聽,各行有各行的規矩,賭場的水深,聰子在場子里,他知道分寸。」


  邱柱覺得有道理,便沒多說什麼,肖氏卻從兩人談話間聽出了絲不同尋常來,好似邱月有辦法而不肯幫忙似的,仔細想想,嚴氏就月兒一個女兒,什麼事兒都緊著她,說不準嚴氏不想給邱月惹麻煩罷了。


  邱艷和沈芸諾說完話進屋,直言道,「天色不早了,不如等明天再過來?」


  「不著急,再等等,瞧瞧你做的什麼事兒,你點頭答應不就好了,阿榮是你親堂哥,又不是外人,嫁了人,真不要娘家人了?」可能坐了一下午,嚴氏脾氣略微暴躁,換做平日,絕不會說出這種話來。


  何氏在邊上插話道,「艷兒,說吧,要怎樣才肯答應幫忙,要糧食,要錢?你開個口,要求不過分,我都應了……」


  「三伯母好大的口氣。」院門口,沈聰一身灰色衣衫,胸前被汗暈濕了整片,邱艷轉過頭,見沈聰疾步走了過來,看了她眼后便將目光轉至堂屋裡,語氣冰冷,「糧食家裡有,錢我也不缺,三伯母既然有開了這個口,不如分兩畝地出來怎麼樣?」


  何氏沒料到沈聰開口就是要地,臉色微變,聽沈聰低頭問邱艷道,「她們是不是欺負你了?」


  邱艷不想他會這麼問自己,抬起頭,目光拳拳的望著他,他嗆何氏,莫不是以為何氏欺負了自己?只覺得心狠狠顫動了下,如泥土裂開,一朵花兒緩緩探出頭,一瓣兩瓣的綻放,驚艷動人。


  良久,她才想到,還沒回答她,紅唇微啟,輕聲道,「沒有。」


  沈聰點頭,走進門,神色稍霽,開門見山道,「邱榮的事兒不是沒有法子,將往回得的工錢分文不少的退回去,說不準能讓賭場放他一馬,收了錢想走人,賭場鐵定不答應,好了,法子我也說了,沒什麼事兒,大家就請回吧。」


  邱柱面子上掛不住,站起身,眉頭一皺,「怎麼說我們也是你的長輩,阿榮你該稱呼聲堂哥,怎麼這副口吻,之前還覺得你性子不錯,怎麼……」


  沈聰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大伯別將外邊那套話說與我聽,里正做久了,見人就愛講大道理,在我眼裡,對艷兒好的是長輩,對她不好的是仇人,我叫邱榮一聲堂哥他敢應么?」


  邱榮搖頭,在賭場,沒有不知曉沈聰名諱的,不管私底下爾虞我詐,記恨對方,明面上遇著沈聰,都得恭順的點頭哈腰,稱呼聲聰哥,這是賭場的規矩,壞了規矩,受苦的只有自己。


  「瞧,大伯沒看見邱榮搖頭嗎,他既然不敢應,我又何苦白費力氣。」嘲諷的眼神看向緘默的嚴氏,有筆賬,他一直還記著呢,嚴氏有沒有牽扯其中,他會查的。


  嚴氏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不著痕迹的扯了下邱柱衣衫,沈聰這人,講道理根本沒用,還容易得罪他,多說無益。


  邱柱回過神,丟下句,「咱們走,去王家村找月兒,不信她沒有法子。」邱柱身為里正,來杏山村讓邱艷幫忙已經給足了邱艷面子,她自己不知好歹,往後出了事兒,別想他幫忙。


  邱柱出了門,肖氏在背後冷哼,「大哥真是當了里正,脾氣漸長,往回可不是這番心性呢。」


  「你大哥坐了一下午,手裡還有一堆事兒等著處理,怕是著急了才會這樣說。」嚴氏覺得邱柱只是不滿沈聰的口氣,並沒有其他不滿,邱柱身為里正,注重個人的品行禮數,上回沈聰來家裡好言好語,與他談笑風生,和這回表現得截然相反,難怪邱柱心裡不能接受。


  邱榮一臉灰敗,朝沈聰禮貌的頷首,和何氏準備回了,他得來的工錢花得差不多了,家裡買了田地,哪有剩下的,可是沈聰胡說,這怕是唯一的法子了,想到這點,他愈發懨懨。


  肖氏也準備跟著回了,朝邱艷擠了擠眼睛,暗道,沈聰還真是個疼媳婦的,哪怕捕風捉影,空穴來風,也不肯給對方好臉色,這等魄力得人,肖氏接觸的人當中只有沈聰。


  「記得把扇子留下。」肖氏和嚴氏走到院子了,聽沈聰又來了句,最前邊的邱柱身子僵住,看向右手邊的扇子,氣得臉色發白,嚴氏快步上前,將扇子拿了回來,遞給肖氏,「二弟妹一併還回去吧。」


  肖氏臉上也不太好看,原因無他,她想把扇子順手帶回家,用的時候方便些,出了這個門,不信沈聰專程為了把扇子回去青禾村找她,誰知,自己的心思被沈聰看穿了,她舉起手,假意的揮舞兩下,「瞧我,竟然忘記把扇子留下了,艷兒,快拿去。」好在有邱柱,否則,她真是丟臉了。


  邱艷接過手,見肖氏不自在,心思轉動就明白了她的心思,肖氏是想將扇子據為已有,她搖頭,在沈聰手裡順手牽羊,想想都不太可能。


  人全都走了,沈聰才轉身去院子關門,「你大伯母不是省油的燈,往後離她遠些,否則,啥時候你被賣了都不清楚。」


  邱艷不想和沈聰多說,看向他濡濕的後背,「天兒有這麼熱嗎?用不用先洗個澡,我去灶房幫阿諾做飯。」


  「不用,待會要幹活,還得洗,不是浪費水嗎?」沈聰鎖好門,折身走了回來,邱艷朝灶房走了兩步,想到什麼又轉了回來,壓低了聲音問沈聰道,「裴家那邊的事情怎麼樣了?」


  「哪有這麼快,之後再打聽下就好,你大伯母為難你了吧,那些人,不喜歡就攆出去,誰能給你臉色看不成?」沈聰替她撥弄了兩下貼在額上的碎發,聲音擲地有聲,「你記著,我沈聰的媳婦,犯不著手他人之氣,長輩也好,晚輩也罷,順著自己心意過,出了事兒,後邊有我呢。」


  邱艷抿了抿唇,看向他坦然自若的眸子,她唯一的想法就是想要個孩子,這個怕永遠都不能如願。


  「怎麼了,一天不見就想我了?」沈聰抓起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兩下,眉梢儘是喜悅。


  邱艷張了張嘴,低若蚊吟道,「那我們要個孩子怎麼樣?」


  「說什麼,大聲點,我聽不見。」沈聰抬起她的臉,言笑晏晏的望著她。


  邱艷呼吸一滯,「沒什麼,趕緊鬆開,我去灶房幫阿諾做飯。」


  沈聰不肯松,拉著她進屋,「給我扇扇風,熱死我了。」


  邱艷踢他一腳,就知道沒好事。


  之後幾天,沈聰繼續去山裡砍樹,邱老爹來了回,說有事兒和沈聰商量,邱艷想著上回嚴氏她們離開,個個面色都不太歡喜,問邱老爹,「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兒?」


  「別操心,沒事兒,好著呢,長勝的事兒解決了,我和聰子說聲。」邱老爹朝邱艷擺手,抬腳往外邊走,指著前邊山道,「聰子是往這山裡去了?」


  邱艷見邱老爹冷落自己,泛酸道,「爹,多長的時間,您就把聰子當成兒子了?和我說會話都不耐煩了。」


  邱老爹哭笑不得,「我哪有不耐煩,你整日在家,外邊的事情說了你也不懂,好好守著家裡就好,村裡沒什麼大事兒,多胡思亂想。」邱老爹來找沈聰是為了邱榮的事兒,長勝從賭場退回來可是將去年領的工錢全退回去,還砍掉自己一根手指賭場才不追究的,何氏捨不得到手的田地和銀子,邱榮想全身而退估計難,三房成天來找他,邱老爹不耐煩了,問沈聰有沒有法子。


  要他自己說,三房的事情他不樂意管,可長勝的事兒他依著沈聰說得私底下支招,沒理由不理會自己親侄子,邱老爹朝邱艷擺手,兀自往山裡走,邱艷無法,回屋找沈芸諾抱怨,「我爹現在看重你哥都勝過我了……」


  沈芸諾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我哥性子討喜吧,他嘴巴要是填起來,誰都招架不住,邱叔真是打心眼喜歡我哥的。」沈芸諾再給沈聰縫製衣衫,本該有邱艷做的,邱艷見沈芸諾在家無事做,找點事情給她打發時間,她在邊上陪著,那日的事情不說清楚了,她心裡始終存著膈應,尤其,沈芸諾快說親了,等嫁了人,兩人哪會有罅隙也沒法彌補。


  「阿諾,去年我生氣的事兒,你是不是還記著?你素來心思重,比別人想得多,我和你哥置氣,沒有牽扯你的意思,你哥嘴皮子厲害,我不雞蛋裡挑骨頭哪是他的對手,吵架嘛,口不擇言……」邱艷回想和沈聰鬧的那次,感覺還好像是昨天。


  沈芸諾微微一笑,「嫂子,我知道的,我沒有往心裡去,這世上,就你和哥是我的親人,哪會和自己的親人生氣?」


  邱艷聽了這話,許久沒有說話,同樣的意思,邱老爹也和她說過,不過她並沒有放在心上,從沈芸諾嘴裡聽著這話,總感覺莫名讓人想哭,「我就怕你心裡有疙瘩,你說得對,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


  兩人相視一笑,邱艷說起邱長勝的事兒,邱老爹一筆帶過她夜沒來得及細問,和蓮花的關係,她恨不得邱長勝遭報應才好,邱老爹卻說邱長勝沒事兒了,不高興道,「長勝那人軟弱沒有擔當,又是個沒主見的,不想在這件事情上他看得明白,榮堂哥也是後知後覺呢。」


  「他只是在他娘跟前說不上話,腦子卻不笨,事情過去了也好,他一大把年紀了還沒說親呢。」沈芸諾就事論事道。


  邱艷撲哧聲笑了出來,邱長勝一大把年紀,貌似還真是這樣,如果他不毀親,只怕都快當爹了,是他自己將自己的姻緣斷送了,不怪任何人。


  邱艷將話說開了,身心輕鬆不少,不一會兒,邱老爹和沈聰有說有笑的走了進來,絲毫不見凝重之色,邱艷笑著問道,「說什麼呢,爹找聰子到底什麼事兒,我和阿諾不能聽嗎?」對沈聰,她尚且有顧忌,邱老爹她可是不怕的,看著邱老爹,示意他說說怎麼回事。


  「瞧瞧,打小被我慣壞了,就喜歡刨根究底。」邱老爹嘆了口氣,將邱榮得事兒說了,嚴氏與邱柱從杏山村回去又去了趟王家,王田娘的意思找王秀才幫忙可以,要王田和邱月和離,邱月嫁進王家肚子遲遲不見動靜,王田娘著急了,王田休妻邱家鐵定不會答應,只有和離,和離了再給王田討一門媳婦,嚴氏和邱柱自然不可能答應,邱榮的事兒不了了之,「你榮堂哥被人打了,不敢回家,整天待在我這邊,長此以往不是法子。」


  邱榮搬過去,何氏與邱忠什麼都不說,他一天三頓的養著邱榮,還要替他洗衣服做飯,邱老爹存著氣,邱榮吃得多,整天到晚都在院子里,邱老爹讓他出門,邱榮說會被打,今天他出門,邱榮就讓他把門鎖上,又在院子里待一整天。


  邱艷嗤鼻,「榮堂哥往回不是這樣子的性子,怎麼跟地痞無賴似的?」


  「怕是你三伯母支的招數,走的時候為了以防萬一,我將糧食的柜子落了兩層鎖,這會兒心裡還不踏實呢。」邱榮在他院子,賭場的人過來,會不會將他屋裡的糧食拖去賣了,擔憂的看向沈聰,沈聰搖頭,「不會的,您放心就是了。」


  邱榮躲在邱老爹院子,那些人不敢動手,自是明白邱老爹和他的關係,他們不敢亂來。


  邱艷看向沈聰,「你想到什麼法子沒?」


  沈聰將手裡的籃子遞給她,今年他不在家,沒去山裡撒種,這些菜是去年菜苗枯萎自己留下的種長出來的,見她接過籃子,眼裡帶著詢問,沈聰不瞞她,「上回邱榮如果捨得工錢,學邱長勝能全身而退,眼下怕是不行了。」他躲到邱老爹院子,這點對賭場來說是忌諱,除非他永遠不出門,否則,走出那扇門,多少銀子都不能買他安康。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兒不成?」邱艷心裡奇怪,依著何氏的性子,當然捨不得邱榮得來的工錢了,何家因為何仁欠賭場的銀子腿都斷了,雖然有衛洪幫忙,可上回衛洪出事,何家那件事也被牽扯出來,何氏便是問衛洪借錢先墊上,後來拿邱榮的工錢抵債,邱榮把工錢還回去,為何家還債的那筆銀子也還不上,只得賣田地,這筆賬,何氏輕而易舉就算得明白,賠了夫人又折兵,何氏答應才是有鬼了。


  沈聰眯了眯眼,搖頭不肯多說。


  邱艷見他不肯多說,故作高深,不再多問,左右邱榮的事兒會傳開,傳到她耳朵里也是早晚的事兒。傍晚,送邱老爹回家,沈聰主動說起這件事,「三房打的主意好,躲在爹院子里確實能避難,不過不是長久之計,難不成爹一直養著邱榮不成,這件事兒得我走一趟,明早我與你回青禾村看看。」


  邱艷點頭,擔憂道,「爹會不會出事?」


  沈聰搖頭,「不會,那些人不敢。」


  像是想到什麼,沈聰嘴角綻放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邱艷心生困惑,「好端端的笑什麼?」


  「我笑有的人腦子好使,這麼陰損的法子都想得到,等著吧,過不了多久,你三伯母會和大伯母鬧僵。」何氏的腦子可想不到邱老爹身上,邱長勝第一次挨打是邱老爹吆喝一聲嚇退了對方,換做旁人對方鐵定會繼續打,有心人體會到背後的深意才給何氏出了這麼個主意,方法是好,然而治標不治本,反而只會讓情形更加惡化,有的人想不動聲色將事情揭過攬一個好名聲,只可惜打錯了主意。


  邱艷最討厭他表現出一副「我什麼都知道可不想說」的神色,學著他冷哼聲,大步往前走,走出兩步手就被人從後邊拽住,「你如果問我,我勉為其難能告訴你,你不想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麼?」


  「不用,總會有知道的一天的。」說完這句,邱艷心中的氣消了不少,沈聰不樂意和她說,邱老爹不會瞞他,什麼事兒明天問邱老爹就清楚了,何須這會兒和沈聰磨嘴皮子?


  可是,沒等到第二天,半夜就有人咚咚敲門,敲門聲急促,邱艷睡得迷迷糊糊,被吵醒,心裡極為不耐煩,推了推沈聰,「說啊?」


  「你睡著,我出門看看。」


  邱艷點頭,不知怎麼,沈聰在,她就相信不會出事兒,天大的事兒有他扛著,她可以安安心心睡覺,閉上眼,翻個身朝裡邊繼續睡覺,不一會兒,外邊的聲音漸漸清晰起來,邱艷聽著像邱老爹的聲音,爬起身坐好,側著耳朵,還真是邱老爹,她穿上衣衫,簡單拾掇兩下走了出去。


  堂屋裡的燈亮了起來,走近了,見裡邊不止有邱老爹還有族裡的好些人,邱柱邱忠邱鐵都來了,沈聰給邱老爹倒茶,邱老爹重重的哀嘆了聲,「天這麼晚了,本來不想打擾你們,事情嚴重,你見多識廣,幫大家想想辦法總是好的。」


  原來是邱老爹來杏山村,傍晚回到家,才知院子里的門被人撞開了,邱榮不知所蹤,邱老爹去三房,三房也亂糟糟的,何氏與寶喜坐在院子里嚎啕大哭,細問才知是賭場的人過來找麻煩,不僅打了邱榮,還來三房鬧了場,族裡的人來得晚,三房被賭場的人弄得亂翻翻的,桌椅板凳也全都摔碎了,邱榮不知所蹤,邱忠三個兒子,邱勤毀在賭場,邱榮再出點什麼事兒,往後給兩人養老的人都沒有,何氏才知道怕了,求著他願意將邱榮的工錢還回去,不僅邱榮,邱勤的也可以一併還回去,邱老爹哪有什麼辦法,賭場又不是他開的,不是他說了算。


  何氏埋怨他丟下邱榮獨自外出,邱老爹心裡不是滋味,他哪知會發生這種事兒,況且,沈聰和他說過,邱榮的事情比邱長勝還棘手,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族裡人商量著,得想法子將邱榮找回來,不管人是死是活,都要帶回來,想來想去,只有想到來找沈聰,邱老爹心裡自責,邱榮畢竟在他院子出的事兒,尤其,他的院子除了門壞了,其他都好好的,明顯看得出有人精心打掃過,可見那些人真是給沈聰面子的,否則,他屋裡的糧食怕也保不住。


  一眾人沒有說話,不斷地給邱老爹使眼色,何氏挨著邱忠,哭得雙眼通紅,臉頰泛腫,她站在門口瞅了眼,沈聰回過頭朝她道,「艷兒,你回屋挨著阿諾睡覺,晚上爹留下。」


  天兒不早了,商量完再回青禾村,到後半夜去了,沈聰自然會讓邱老爹留下,邱老爹忙不迭搖頭,「不用不用,待會我與你大伯他們一塊回就好,聰子,阿榮的事兒,你看有沒有法子,他被人帶走了,是生是死咱都不知道,總不能去賭場要人吧。」


  提到阿榮兩個字,何氏又哭了起來,哭得人心生煩躁,邱柱咳嗽兩聲,板著臉,嚴肅道,「三弟妹若哭什麼,阿榮福大命大會沒事兒的,阿榮畢竟是聰子堂哥,那些人不敢做什麼。」


  寬慰的話略微蒼白,他自己都不太相信,那些人不動邱老爹是看沈聰的面子,而邱榮畢竟和沈聰隔著一層,可惜王田娘不肯幫忙,否則,邱榮也不會遭這麼大的罪,邱柱心裡不是滋味,盯著五官冷硬的沈聰,臉上已經沒了上次的不愉,緩緩道,「聰子,你瞧瞧可有什麼法子把阿榮找回來,他可是你三伯三伯母的命根子,他出了事兒,要你三伯三伯母怎麼辦?」


  沈聰並沒有答話,看向站在門口紋絲不動的邱艷,闊步走了出去,朝屋裡道,「我讓艷兒回屋睡覺,待會再回來。」推著邱艷,叩響了沈芸諾屋子的門,柔聲道,「阿諾,睡了沒?」


  「哥,還沒呢,等等。」


  「讓你嫂子挨著你睡,晚上我和你邱叔一起。」沈聰拍拍邱艷的肩頭,示意她什麼都別說,邱榮被賭場的人抓走,出村時肯定有人見著了,青禾村的人不敢輕舉妄動,無非是怕得罪那些人,由此可見,邱榮的情形不太好,否則,那些人不會忌憚頗深,只有見識過那些人得手段才不敢上前,而那些手段,反應在邱榮身上。


  邱艷心裡害怕,拉著沈聰,「你會不會出事。」


  「放心吧,不會的。」屋裡的燈亮了,暈紅的光照在邱艷臉上,竟蒙上了層柔軟的情意,沈聰笑著道,「他們來的可真不是時候,壞了咱兩的大事兒。」在大事兒上他咬得格外重,邱艷明白他又起壞心眼了,瞪他眼,什麼時候還想著那種。


  沈聰瞧著邱艷進了門,忍不住多看了沈芸諾兩眼,並未多說,提醒道,「關上門,讓你嫂子別出來。」


  屋裡,一眾人的臉色都不太好,除了邱老爹,沈聰體貼是邱艷的服氣,他心裡歡喜,哪怕眾人眼中的他不懂禮貌,見了長輩不打招呼,邱老爹也氣不起來,沈聰一進門,邱老爹就將傍晚發生的事兒說了,沈聰沉著臉,在邊上的椅子上坐下,如實道,「上次三伯母來我就說過救邱榮的法子,三伯母怕是以為我誆人,沒當真吧。」


  何氏是真的後悔了,再多的錢又怎樣,都沒有邱榮的命來得重要,上次沈聰語氣含著譏諷,她的確沒往心裡去,總覺得有其他兩全其美的法子,邱榮跟著邱老爹也一直相安無事,誰知道會發生今天的事兒,何氏擦了擦鼻涕,後悔道,「聰子,三伯母想明白了,哪怕是賣田賣地,只要阿榮好好的比什麼都強,你想法子幫忙將人找回來吧,就當是三伯母求你了。」


  說著,就要跪下給沈聰磕頭,邱老爹反應快,伸手攔住了,「三嫂這是做什麼,聰子是晚輩,你給他磕頭不是折他的壽嗎,萬萬使不得。」


  何氏癱坐在地,掩面哭泣。


  沈聰不為所動,如實道,「晚了。」


  聞言,屋裡人皆是一震,何氏哭得更大聲了,邱柱煩躁不堪,呵斥道,「哭什麼,若不是你貪那點工錢,將阿榮阿勤送去賭場,怎麼會鬧到這步田地,都是你造的孽。」


  邱柱對邱家的孩子看重,他身為長子,性子更是包容,對下邊幾個弟弟,他是打心裡想護著的,否則,邱榮這樁事,他也能想法子像應付長勝那般推出去不管,正因為是他親侄子,他才到處奔走,想法子,可惜,天不盡人意,邱榮終究沒保住,想到三房毀了兩個兒子,邱柱難掩心痛,「都是我的錯,那時候,我硬氣點攔著三弟,也不會釀成今日的苦果。」


  邱忠紅了眼眶,哽咽的喊了聲,「大哥。」


  「人我能幫你們找回來,其他的我不敢保證,唯一的就是人是活的。」賭場得人看似凶神惡煞,然而從不會要人的命,即使要對方死,也會採取迂迴的法子,讓大家抓不到把柄,這麼多年,他都習慣了,那些人真要邱榮死,有的是法子。


  邱忠心生感激,沒有什麼比邱榮能回家好。


  人就是這樣,當得知會有一個最壞的結果等著他們,結果出來並非如心中所想,心裡又會重新存有期待,邱忠當下便是這種心情,剛開始告訴他邱榮斷手斷腳他鐵定接受不了,在邱榮逃不出死字的情況下,告訴他邱榮斷了手和腳不會死,他邊感恩戴德,看到了希望。


  「聰子,謝謝你,你幫了三伯這次,三伯一輩子都會記著你的好。」


  何氏也抬起頭,臉上滿是淚,「真的可以把阿榮找回來嗎?」


  「我答應了就不會反悔,不過還有人看見誰帶走阿榮的吧,和我說說那些人長什麼樣子,明早我託人去鎮上問問。」沈聰聲音不慌不亂,何氏快速的從地上爬起來,起得急了,腦子一陣暈眩又坐了回去,「我知道,他們來家裡砸東西,身形算不上壯碩,和你三伯差不多,濃眉大眼,滿臉絡腮鬍,看著甚是恐怖,還讓我們明天拿五百文銀錢出來,否則,會繼續來家裡鬧。」


  想著白天的種種,何氏忍不住身子打顫,邱忠接過話,細細和沈聰講了家裡的事兒,沈聰看了眼邱忠,不疾不徐道,「來家裡搗亂的,怕另有其人,得知邱榮出了事兒,有人想渾水摸魚,三伯別被人矇騙了。」


  賭場有個子矮小的,那些人懂得看人臉色腦子好使,幫忙出謀劃策再合適不過,出門要債,一兩個那種人跟著可行,不可能一群人都是個子矮小的,滿臉絡腮鬍,沈聰回想一番,順風賭場並沒有那類人,既然不是賭場的人,開口又是要錢,不是渾水摸魚的是什麼,只怕,絡腮鬍也是為了嚇唬人故意畫的,邱榮被人帶走,三房的人亂了心智,不管誰去家裡鬧,都能嚇唬住他們,腦子裡閃過一個人的名字,沈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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