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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聰抬眸,陰冷的目光中閃過絲不易察覺的精光,刀疤見他不吭聲,繼續道,「在賭場,兄弟們凡事順著你,半分不敢忤逆,是心底忌憚,小嫂子性子軟,好說話,你得多說好話哄,否則,小嫂子倔起來,誰都得罪不起。」
沈聰倪他一眼,暗道,不是說的廢話嗎,想起什麼,他點了點頭,看向桌上的青瓷瓶,站起身,大步朝外邊走,「你自己睡吧。」
刀疤給以個「孺子可教」的神色,催促的擺擺手,「你心裡明白就好了,女人嘛,都喜歡聽好聽的,你凡事由著她就好。」
沈聰腳步一頓,語聲篤定,「有的事情不能順著她。」邱艷想要和離的緣由他至今不懂,然而,讓邱艷懷著身孕和他分開,他萬萬不會答應他。
邱艷剛睡下,察覺外邊有人敲門,她撐起身子,順著門聲往外邊瞧去,低聲道,「誰啊?」
「艷兒,開門,我有話和你說。」
邱艷皺起了眉頭,這會兒能說什麼,她穿上鞋子,下地,推開門,迎面一陣冷風吹來,邱艷身子哆嗦了下,抬起頭,眼神柔和,「怎麼了,你受了傷,早點休息才是。」
邱艷聲音輕柔,沈聰抿了抿唇,醞釀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伸出手,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慢慢摩挲,邱艷忙家裡的事情,尤其,阿諾成親后,家裡的活兒幾乎都邱艷在做,她的掌心起了繭子,和手背的酥軟全然不同,邱老爹待邱艷好,家裡的事情甚少讓邱艷動手,說起來,是他待她不夠好。
「艷兒,咱往後好好過日子,孩子生下來,總該要一個家的。」說到後邊,沈聰聲音漸漸轉為低沉,拉著邱艷進了屋,視線落在她肚子上,這些日,肚子長得有些快了,此時瞧著好像又大了不少,「我會對他好的,你別擔憂,虎毒不食子,我和阿諾明白,爹不親娘不疼的感受,不會讓我自己的孩子也遭遇那種事情的。」
邱艷一怔,起初沒反應過來沈聰話里的意思,待聽完最後一句,間沈聰面上閃過複雜的情緒,像是沉浸在回憶里,既憤懣又難過。
想了想,邱艷開口道,「有什麼話,進屋說,我給你瞧瞧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沈聰幫刀疤擋了一棍子,後背一條紫紅色的淤青,旁邊還有幾處顏色稍微淺的顏色,邱艷凝眉,「怎麼這麼不小心,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沈聰之前受傷多是刀傷,邱艷以為,這種棍子,沈聰的身手該是躲得開的,至少,她和沈聰成親后,沈聰身上的傷從來不是因為木棍留下的。
沈聰動了動身子,由著邱艷擰了巾子替自己擦拭傷口,解釋道,「這點傷算不得什麼.……」說到這,他頓了頓,繼續方才的話題。
他想告訴邱艷的是,孩子是他的,以後姓沈,邱艷要和離的話生完孩子,她自己走了就是,然而,沈聰說不出口,他心裡明白自己想要的不是讓邱艷恨他,而是想盡辦法留她下來。
「裴家人多,裴征於阿諾來說並非良配,知道我為什麼答應嗎?」沈聰半垂著眼瞼,望向桌上的木盆,邱艷剛擰了巾子,盆里的水還晃蕩著,他語速極慢,「阿諾說,裴家人多,她從小不曾感受過家人陪伴的溫暖,她想體會,當初,阿諾好幾次差點死在那個老寡婦手裡,我帶著她出來自立門戶,擔心她吃不飽穿不暖,卻未曾想過,除了溫飽,她還有其他想要的,比如親情。」
沈聰回憶剛到帶著阿諾出來的那兩年,日子難過,他只有半夜出門偷菜地的菜,撿別人不要的碗,隨便搭個灶起火,隨後,向賭場借錢起了屋子,他和沈雲諾才有安身立命的地方。
邱艷沉默不言,沈聰又道,「我常常在外邊跑,以為有飯吃有地方住就足以滿足人的需求,可惜,現在來看,是我錯了,你和阿諾,我好像都照顧不好。」
沈聰語氣染上了層迷茫,邱艷怔忡了許久,嘆了口氣,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屋裡一陣靜默,沒有人再說話。
擦了藥膏,沈聰轉過身,手輕輕落在邱艷肚子上,目光意味不明,許久,他才道,「懷著孩子會不會很辛苦?我都記不得我娘懷阿諾時候的情形了,該是很痛苦的吧。」
他的目光不似平日那般冷,光暈溫和,他的目光也柔和許多,邱艷目光一軟,如實道,「並不辛苦,他在肚子里甚是乖巧,陸大嫂說她懷孕那會孕吐得厲害,吃什麼吐什麼,我懷著身孕幾乎沒什麼反應。」
說起孩子,邱艷話多了不少,沈聰轉過身,圈著她,「我不懂如何待一個人好,不過,為了你,我願意嘗試,不管是你還是孩子。」
對這樣的沈聰,邱艷只感覺陌生,她說不上心裡的感受,只覺得心酥酥軟軟的,沈聰肩頭背負的責任太多,太過沉重,孩子,做事需要人引導,沈聰身邊沒有長輩,一言一行只有自己摸索。
邱艷想,沈聰靠著自己能走到這一步,實屬不易,她伸出手,緩緩落在沈聰肩頭,鼻子有些酸,眼角濕潤,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沈聰不想要孩子,更多的是怕不能給孩子安穩的生活,這幾天,她沉靜下來,想了許多,和離后她的日子該怎麼過,養著一個孩子,日子艱難,回到青禾村,大家都會對她指指點點,邱老爹在村裡也會被人說三道四,更重要的是孩子大了,村裡的環境對孩子生長不好,總不能,讓孩子生下來沒有爹,又或者沒有娘。
和離的事兒不是那麼容易。
「睡吧。」邱艷心裡亂糟糟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好。」沈聰站起身,輕擰的眉微微舒展開,臉上徐徐有笑綻放開,時隔多日,兩人同塌而眠,沈聰的手輕輕放在邱艷腰上,往回,怎麼就沒發現邱艷腰上長肉是懷孕了嗎?沈聰沒想到,有朝一日他討厭的孩子會成為他和邱艷感情的牽扯,成了這段感情的維護。
夜裡,兩人相擁而眠,睡得晚了,外邊天大亮兩人才睜開眼,刀疤不見了,邱艷問沈聰用不用去賭場,沈聰搖頭,「刀疤清楚怎麼做,我在家休息兩天,過兩天再說。」
邱艷不再多問,賭場的事情她幫不上忙,養好身子才是正經。
天氣轉涼,邱艷想去鎮上買些布料,準備給孩子做幾身衣衫,沈芸諾之前準備了幾身小衣衫,邱艷覺得少了,她初次當娘,沒有經驗,許多事情不知道怎麼做,心底一片迷茫。
「你懷著沈芸諾,做針線傷眼睛,我讓刀疤請李嬸幫忙做幾身衣衫。」沈聰不願意邱艷太過操勞,衣服的事兒不著急,左右還有幾個月的時間準備。
邱艷堅持,她做娘,想親自為孩子準備點什麼,故而道,「我手裡頭沒有事情做,整日閑著,做點針線打發時間而已,自己做的和別人做的,終究不一樣。」
沈聰擰了擰眉,沒有作聲,邱艷聲做了兩碗麵條,她吃得多,沈聰飯量大,邱艷擔心起一件事情來,和沈聰商量道,「過些日子,我們去爹那邊多弄些糧食回來吧,入了冬,路不好走,買糧食也多不便。」
尤其,她肚子大了,吃得多,家裡沒有糧食她不踏實。
「不礙事,下回我弄些回來,爹家裡的糧食留著吧,賭場糧食多,我挑些回來就好。」沈聰說的實話,賭場糧食多,他挑些回來輕而易舉的事兒,旁人不會說什麼,再者,在市集上,也好。
邱老爹的糧食是邱老爹辛辛苦苦種下的,他不想要。
邱艷覺得也好,吃過飯,沈聰帶著她去山裡,野菜少了,沈聰依著邱艷往回掐野菜的習慣,只掐了尖兒,繼續往裡邊走,邊走邊和邱艷介紹山裡的情形,邱艷一一記下,經過那處小木屋,邱艷目光一滯。
「王旭說親了,親事定在明年,王夫人會算計,對方家世高,是之前被王夫人拒絕的地主,你可知,村裡關於你和邱月的名聲是如何傳出來的?」對王家的事兒,沈聰並非刻意打聽,而是王家動靜大,他想不知道都難,王夫人不簡單,邱月被休回家還不解氣,王夫人還要將邱家閨女全部毀了,不動聲色的報仇,王夫人這一招真是厲害。
邱艷身形一頓,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為了生育這件事,肖氏急白了頭髮,幾房的閨女無人問津明顯是忌憚這件事,邱月做錯事,王夫人為何連其他人都不肯放過?
沈聰好似知道她心中所想,嘴裡冷哼聲,「王夫人看來,這可是一箭雙鵰的事情,邱月死了,她心裡還有記恨的人呢,王夫人膽子以為做事滴水不漏叫人抓不住把柄,也太過小瞧了人。」
邱艷細細想她話里的意思,好似明白了什麼,王夫人出這種陰損的招,不僅僅是對付邱月,更是對付她吧,如果她想不開,最終,估計會落得和邱月一樣的下場,「王夫人,心思通透,果然是個厲害的。」
沈聰略微抬了抬眉,「王家可是豺狼之地,瞧著清白,暗地陰私不少。」
邱艷失笑,知曉他心裡還膈應當初邱老爹欲將她嫁去王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