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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23|家

  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雲影共徘徊。


  池塘里的水很清澈,倒映著藍天白雲,那些雲彩好像就在湖面上遊走一般。池塘旁邊的假山也倒映在水面,青灰色的巉岩嶙峋。水面上依稀能見著幾點紅色,紅得比那湖邊的榴花還要紅,艷若五月的紅杏。


  「肖姑娘,你瞧見沒有?那就是錦鯉!」許宜軒獻寶一樣的指著錦鯉給彥瑩看:「這樣紅的魚兒,你沒見過吧?」


  彥瑩前世自己還養了錦鯉拿去賣,所以這還真不是一件什麼稀罕事情,只不過既然許宜軒這樣興緻勃勃,她也不能掃了他的興緻,裝出一副驚奇的模樣來,指著池子里游來游去的錦鯉,歡笑著道:「這樣紅,我以前真沒見過!」


  許宜軒拉著彥瑩坐了下來:「咱們來釣魚,晚上咱們就吃魚。」


  秀雲從後邊走了過來,小心翼翼的抱著兩根釣魚竿,拿著走到許宜軒面前,幽怨的看了他一眼,這才將釣魚竿遞了過來:「世子爺,肖姑娘,釣魚的竿子來了。」


  許宜軒接過釣魚竿坐了下來:「去給小爺弄些魚餌過來。」


  「世子爺,什麼做魚餌合適?用飯粒好不好?」秀雲湊著臉過來,看了看那彎彎的魚鉤,小聲建議:「那錦鯉應該吃飯的。」


  「肖姑娘,用什麼做魚餌最好?」許宜軒轉過臉來,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


  「嗯,用地龍是再好也不過了。」彥瑩瞥了一眼秀雲,笑得十分歡快。


  地龍,就是常見的蚯蚓,釣魚的時候用這個是再合適也不過了。


  許宜軒連連點頭,朝著秀雲一瞪眼:「快,去給小爺挖些地龍過來。」


  秀雲尖叫了一聲:「世子爺,要奴婢去挖地龍?」那彎彎曲曲軟趴趴的東西,心裡頭想著都覺得恐懼,更別說要她自己動手去挖了。


  「快去快去,別杵在這裡跟塊木頭一樣!」許宜軒毫不客氣的打發秀雲走開:「多挖些來,肖姑娘也要魚餌的。」


  秀雲委委屈屈的從池子旁邊走開,手裡提了個小筐子,裡邊放著一個小鏟子,慢慢的走到了一旁的花圃裡邊,回頭望了望許宜軒與彥瑩,心中一股怨氣涌了出來,這肖姑娘實在太可恨了,今日自己非得要讓她吃點虧才好。


  心裡有氣,拿著鏟子扒拉著泥土,鏟子碰到石頭上邊,聲音十分響亮,回蕩在這寧靜的別院上空,啁哳的一片,驚得鳥雀都從枝頭飛走。


  「秀雲,你在做什麼呢?」身後傳來了李媽媽的聲音,秀雲一抬頭,就見豫王妃與帶著幾個丫鬟婆子站在自己面前,頓時,她就像找到了救兵一樣,站起身來,指了指池子那邊,撇著嘴道:「王妃,肖姑娘攛掇著世子爺去釣那些錦吶,世子爺現在打發我來挖地龍。」她停了停了,又緊接著說了一句:「這錦鯉可是金貴物事,聽說都要一兩銀子一條,可那肖姑娘卻一點都不當回事情,還說只要她高興,一兩銀子不算什麼。」


  秀雲暗暗覷著豫王妃的臉,心中得意,自己這樣說,豫王妃肯定會勃然大怒,這肖姑娘不僅不愛惜別院裡頭的東西,還妄想勾引世子爺,這豈不是癩□□想吃天鵝肉?王妃少不得會要去懲處她的。


  「肖姑娘說得沒錯,只要是人高興,一兩銀子不算什麼。」豫王妃點了點頭,舉步就往前邊走了去。秀雲站在那裡,一隻手拿著鏟子,獃獃的望著她從自己身邊擦肩而過,驚訝得嘴巴都合不攏——王妃竟然沒有說半句別的話!難道不該狠狠處置那個可惡的肖姑娘嗎?


  豫王妃輕手輕腳走到了假山旁邊,見著池子那裡坐著兩個人,約莫有一尺來遠的距離,每人拿了一根釣魚的竿子坐得端端正正,微風輕輕吹拂,柳條不住的飄拂,將兩人攏在一片淡淡的綠色煙霧裡。


  「多好的一對兒。」豫王妃朝李媽媽招了招手,讓她走到自己身邊來,輕輕的跟她咬著耳根子:「媽媽你瞧是不是?」


  李媽媽往那邊瞅了過去,多好的一對兒?一個穿著綢緞衣裳,一個穿著粗布衣裳,一個脖子上掛著美玉瓔珞,一個就連支銀簪子都沒有,哪裡相配了?她望了望身邊的豫王妃,王妃的意思,莫非是想要將這肖姑娘許配給世子爺?那可是萬萬不行的事情!即便肖姑娘是王妃的親生女兒,可畢竟在世人眼裡,她就只是一個農家姑娘,如何能配得上世子爺呢?李媽媽憂愁的望著豫王妃,卻見她含笑往那邊看著,目光里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慈愛。


  「王妃,小心讓奴僕們發現異樣。」李媽媽貼著豫王妃的耳朵道:「肖姑娘,是肖家村的村女,值不得王妃這般關心。」


  豫王妃回頭看了她一眼,眼中帶著幾分寒意:「媽媽,我就瞧瞧。」


  李媽媽低下頭去,不言不語,現在王妃是心情激動,過些日子,或許就好了。


  秀雲挖了幾條地龍過來,將小筐子往彥瑩手中一塞,帶著幾分不滿:「肖姑娘,你要的地龍來了。」


  彥瑩捏起一條地龍,替許宜軒的魚鉤裝上,又給自己的也裝起來,將魚餌拋進了水裡:「許世子。這個可比飯粒要好得多,你等著瞧。」


  鉤子才拋下去沒多久,那竹筒做的浮子就上下的動了起來,彥瑩趕緊猛的一拎竹竿,就見一尾紅色的魚被鉤出了水面。許宜軒大喜:「果然是好!」他將自己的魚竿撇到了一旁,急急忙忙到了彥瑩這邊:「快些取下來,咱們讓人送到廚房去。」


  彥瑩點了點頭,蹲下身子去取錦鯉,站在一旁的秀雲見她全神貫注的盯著手中的魚,腦子裡忽然就閃過了一個主意,腳悄悄的挪到了彥瑩身邊,裝出一副好奇的模樣,伸手去摸那條錦鯉:「肖姑娘,這錦鯉……」


  說話的時候,她的肩膀猛的一抬,似乎不經意,可卻又是刻意的用力將彥瑩往那池子里擠。彥瑩正在取魚,沒料到旁邊一陣猛力,身子就往一邊倒。出於求生本能,也因著她練習過拳腳,反應靈敏,彥瑩猛的調整了下自己的重心,整個人向前傾斜,忽然的一個轉身,利落的伸手抓住旁邊那個靠過來的人,就勢將她甩到了池子里。


  跟本姑娘玩陰的,看玩不死你!

  秀雲對於自己頗有敵意,自從上回做粽子的時候彥瑩便看出來了,剛剛秀雲擠著過來看錦鯉的時候,彥瑩就已經有留心了——這錦鯉秀雲絕不是沒有看見過,前一陣子還冷著臉站在一旁,這陣子怎麼忽然就有了興趣?

  既然她想玩,那自己就陪她玩一玩。彥瑩抱著手站在池子旁邊,見著裡邊有個人在拚命的拍打著水面:「救救我,救救我!」


  旁邊伺候著的丫鬟都大驚失色的喊了起來:「秀雲姐落水了,趕快去尋竹竿來!」


  還用去尋竹竿?彥瑩瞥了地上一眼,那裡不是有現成的?她彎腰抓起身邊的釣魚竿,不住的在秀雲旁邊擊打著水面,濺起白色的水花:「秀雲,你抓緊。」


  秀雲閉著眼睛在水裡撲騰,就覺得有個東西在自己臉邊蹭來蹭去,也顧不上仔細看,趕緊一把抓住了釣魚竿,可是那魚竿太細,她身子沉,一雙手不拍打水面了,整個人就慢慢的往池子底下墜。


  「快拉我上去,拉我上去!」秀雲驚慌失措的喊著,彥瑩笑著拉了拉釣魚竿:「秀雲,水裡涼快,你趁機洗個澡。」


  「不要不要不要,快些把我拉上去!」秀雲尖聲叫了起來,深深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去擠肖姑娘,要不是自己也不會落水了。


  「你不好好的站在池子裡頭,還用得著我拉?」彥瑩索性將釣魚竿一扔,沒想到這別院的池子根本不深,秀雲已經落了底,露著一個頭在外邊瞎嚷嚷。


  秀雲也吃了一驚,腳尖微微用了些力氣,原來自己真已經踩到池子底了。她緩緩的朝池子邊上走了過來,全身*的一片,此時正是夏天,她只穿了一件衣裳,所以整個身子線條都被勾勒了出來。


  許宜軒還在研究著他的錦鯉,就聽「嘩啦」一聲水響,有幾滴水珠子濺了起來,他勃然大怒:「秀雲,你怎麼就不知輕重?」


  伸手才抹了臉上的水珠子,就見面前有高高聳起的兩團,撲著朝他奔了過來。


  許宜軒吃驚的倒退了一步:「秀雲,你這是怎麼了?」


  秀雲軟綿綿的倒了下來,一隻手攀住許宜軒的腳:「世子爺,奴婢……全身沒力氣。」都已經狼狽得這樣了,不如賭一把,世子爺也十四歲了,已經到了該動情的時候,指不定見著她胸前呼之欲出的柔軟,或許會想著要將她選做屋裡人呢。


  秀雲故意用力挺了挺腰,那兩處就更加明顯了些,她今年已經十六,身子發育得很好,該圓的地方圓,該細的地方細,玉體橫陳的躺在那裡,就像一條美人魚。


  彥瑩站在一旁嘻嘻的笑著,今日可真是大開眼界,這大戶人家裡頭的丫鬟,真真是機靈,擠兌自己不成,馬上就換了招式,反正總得在裡頭撈些好處。


  許宜軒雖然還只有十四,可畢竟也到懵懵懂懂快要開竅的時候,忽然間眼前出現了這樣一具身體,一顆心砰砰的跳著,臉也紅了起來。


  「世子爺。」秀雲可憐巴巴的喊了一句:「奴婢真沒力氣,你拉奴婢一把好不好?」


  許宜軒猶豫著,不知道去拉還是不拉,這時豫王妃帶著李媽媽和幾個婆子出現在池子邊上,豫王妃的臉黑得就如灶台的鍋底一樣:「將秀雲給拉出去,杖責三十!」


  第一百四十一章出資


  偏廳里一張桌子旁坐著豫王妃與許宜軒,桌子上邊放著幾個精緻的菜肴,豫王妃瞧著嘖嘖稱讚:「肖姑娘真是心靈手巧,竟然能做出這樣好吃的菜來。」


  「可不是?」許宜軒吃得又香又甜,興緻勃勃:「她做什麼事情都能做好,很是厲害。」


  「軒兒,上回你問我借銀子,」豫王妃似笑非笑的望了許宜軒一眼:「是想替肖姑娘借吧?」


  許宜軒驚得玉箸都沒有拿穩,磕磕巴巴道:「母親,你怎麼知道?」


  「你還有什麼事情要用銀子的?想買什麼想用什麼,不就直接跟我說便是了,怎麼會忽然問我借五萬兩銀子?母親想來想去,你肯定是想借了給肖姑娘,是不是?」豫王妃笑吟吟的望著許宜軒:「怎麼了?傻了?」


  「反正母親你也不會借給我,還問這事情作甚。」許宜軒有幾分悶悶不樂,低頭扒了一口飯,本來想替肖姑娘將山頭買下來,結果卻沒有銀子——堂堂一個世子爺,竟然連五萬兩銀子都拿不出,自己是不是活得有些窩囊?

  「你怎麼知道母親不會答應?」豫王妃滿臉帶笑:「你若是早跟我說是借給肖姑娘,那母親早就給你銀子了。」


  「什麼?」許宜軒的筷子差點沒拿穩:「母親,你肯借銀子給肖姑娘?」


  「那是當然,肖姑娘那般聰明,母親出銀子,她來操作,到時候賺了銀子,我們對半分,這樣豈不是很好?母親拿著這些銀子放著也是放著,不如讓銀子生銀子呢。」這銀子生銀子只是託詞,反正總得將銀子交到肖姑娘手上,自己才放心。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許宜軒驚喜得跳了起來,原來母親是這麼直爽的一個人!自己那個時候還不敢跟她說起彥瑩要買山頭的事情,早知道母親是這樣想的,那自己就早該將這事說出來了。


  他把玉箸一扔,急匆匆的從桌子邊離開,飛奔著走去了廚房:「肖姑娘,肖姑娘!」


  彥瑩正端著飯碗與廚娘們一起在吃飯,聽著外邊有匆忙的腳步聲,轉頭一看,就見許宜軒目光閃亮的站在那裡:「肖姑娘,我有件大好事情告訴你!」


  沒等彥瑩反應過來,他已經奔到了她面前,伸手就將她拉住:「走,你快些走,我有個好事兒要告訴你。」


  廚娘們都目瞪口呆的望著兩個人一陣風般走了,有人一口飯在嘴裡,好半天都沒咽下去,還有人筷子伸在菜碗里不記得提起來。過了一陣子,才有人嘆了一口氣:「這人,還是要靠一張臉。」


  「可不是?那肖姑娘,我瞧著以後肯定會是世子爺得寵的侍妾。」有人羨慕得很:「世子爺可真是喜歡她,就這樣跑過來拉著她走了!」


  「唉,聽說今日世子爺面前那個貼身的丫鬟秀雲被王妃責打了!」別院並不大,秀雲被打的消息飛快的就人盡皆知,拿了當茶餘飯後的談資:「聽說,王妃震怒,要喊個人牙子進來將她發賣了呢。」


  「好像說她光天化日的,想要去勾引世子爺呢!」有人說得津津有味,就像自己親眼見著一般:「都說她自己故意落水,*的一身往世子爺身上靠!」


  「啊喲喲,真是不要臉!」有人拿著筷子憤憤的敲了下飯碗邊兒:「她也不看看自己這張臉,怎麼比得上肖姑娘!就算王妃要指屋裡人,多半也是選這肖姑娘了。」


  彥瑩根本沒想到自己在眾人心中已經被定位為許宜軒的侍妾,她只是在為天上掉下來的五萬兩銀子感到驚喜。豫王妃溫柔的望著她,將幾張銀票推了過來:「肖姑娘,這是五萬兩銀票,你可要收好,這分成的事情,等著你賺了銀子再說。」


  許宜軒在一旁幫腔:「可不是,總得要等著有得賺才有得分。」


  若不是知道自己與豫王妃的關係,彥瑩肯定是不會答應的,她會覺得這裡頭肯定有個陷阱等她跳下去,可現在的她,一點也不疑心豫王妃的做法,朝豫王妃行了一禮:「多謝王妃厚愛。」


  一伸手就將那些銀票收了過來,這是豫王妃補償給女兒的,自己就代替本尊來享受這份遲來的母愛好了。彥瑩將銀票收好,便向豫王妃告辭:「王妃,天色不早,我也該回去了。」


  豫王妃目光殷殷,似乎捨不得她走,可是再也沒有挽留的理由,只好答應,站起身來親自將彥瑩送到了別院門口:「軒兒,你送肖姑娘一程。」


  許宜軒連連點頭:「那是自然,」肖姑娘身上有五萬兩銀票呢,萬一路上被搶了怎麼辦?再說了,即便是沒有五萬兩,他原本也是打算要送她的。


  肖老大一家此時才點上燈,團團的圍著桌子吃飯。


  「三花咋還沒回來?」肖老大有些忐忑:「莫不是在別院闖禍了吧?」


  肖大娘橫了他一眼:「呸呸呸,說什麼呢!」


  旁邊六花一邊扒拉著飯菜,一邊說:「有世子哥哥在,三姐不會有事情的!」


  肖老大愁眉苦臉:「婆娘,我這心裡頭沒底哇,一顆心總落不了底。」


  這幾個月家裡的變化真是目不暇接,讓他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一樣,從灶台沒肉燈里沒油,到忽然住進了青磚大瓦房,又在豫州城裡開了鋪子,現在還包了山頭,包了大湖,這日子可是越過越有滋味,可他也越來越覺得不安心了。


  人如果總是窮下去,那再窮的日子也覺得就這樣,無所謂患得患失,可要是忽然間過上了富足的日子,這就有些惶惶了,總害怕有一天會回到當初那辰光去。肖老大現在正是這心態,每日早上醒來都要摸摸身下的細竹涼席,生怕以前那段日子在做夢,醒來以後,還是睡在那木板床上。


  「阿爹,阿娘。」彥瑩大步走了進來,見著自己一家子人,心裡暖烘烘的:「怎麼才吃飯?」


  「不都想等著你回來一道吃?」二花趕緊拉著她坐了下來:「沒想到你回得這般晚。」


  五花默默站起身來去給彥瑩盛飯,彥瑩喊住了她:「五花,你自己吃,我已經在豫王府別院吃過了。」


  「三姐,那王妃是個好伺候的人不?怎麼要留你這麼久哇?」四花端著飯碗哈哈的笑:「下午我們都在說,看你是不是會得了打賞回來哩。」


  「有打賞,五十兩吶。」彥瑩決定把五萬兩的事情給擱下來,以後再慢慢說,要不是肖老大聽著說五萬兩,說不定會腦門子充血,等著他見慣了大宗銀子以後,自己提這事情。


  「世子哥哥怎麼沒送你回來?」六花氣鼓鼓的問:「他原來不是說送你回來的?說話不算話!」


  「他送我到家門口哩。」彥瑩伸手摸了摸六花的小腦袋,微微一笑,六花年紀小,雖許宜軒最是不恭敬,許宜軒也跟個孩子似的,與六花能混到一處去。


  方才許宜軒送她到門口,還想要進來坐一坐,彥瑩很委婉的回絕了:「許世子早些回去歇息吧,都這個時候了,還坐上一坐,就該夜深了,我們明日還要早起呢,得早些睡才行。」


  許宜軒聽著彥瑩拒絕了他,怏怏的回去了,走的時候還不住的往回望,彥瑩見他那模樣,只是搖頭,這青蔥少年,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從他朦朧的愛戀里走出來?


  他與她,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們是走不到一起去的,再說她喜歡的人是簡亦非,即便許宜軒身份再高貴,她也對他沒那份心思。


  才想到簡亦非三個字,忽然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惆悵,要是剛剛送她回家的是簡亦非,那肯定又是別有一番情趣了。彥瑩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其實簡亦非也才走了幾日,怎麼自己就有一種久別經年的感覺呢?真是如那古詩裡頭說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第一百四十二章歸家


  嘚嘚的馬蹄聲在這靜夜裡異常響亮,又急又快,好像踏在心上一樣。


  在這寂靜的夏夜,忽然聽著這般急快的馬蹄之聲,不由得讓人有些疑惑,角門的婆子尚未歇息,趕緊站起身來走到門口往外邊瞧。


  一匹白色的馬飛奔著到了門口,馬上的人翻身下來,看門的婆子笑著將門拉開:「公子回來了。」


  「我母親可好?」簡亦非拉著馬朝園子里走了進去,眉頭微微皺著問道:「究竟是什麼病?如此兇險?」


  守門的婆子一雙眼睛盯著腳:「老婆子也不知道,就聽著說夫人病得厲害。」


  簡亦非聽了這話更是心急如焚,趕緊飛奔著往母親園子過去,一路上,腦海里只閃過幼年時母親與他相依為命的情景。那時候外祖父與外祖母故去,家中窮困不堪,有時候一日里只能吃一餐飯,而母親總是將最好的飯端到他面前:「非兒,快來吃飯。」


  她的聲音是那樣嬌柔,輕得就像三月的春風,即便她再窮再苦,可她臉上卻有著恬淡的笑容,似乎從來不曾窮苦過。簡亦非一想著以前種種,心裡就發酸,他是母親唯一的兒子,可在母親病重的時候,他卻沒有能在床前侍奉湯藥,實在不孝。


  由丫鬟引著走進院子,還沒到後院,就聞到了一陣濃郁的葯香。丫鬟指了指走廊下頭放著的一個小爐子道:「每日要喝三服藥,都有差不多一個月了。」


  熬藥的丫鬟見著簡亦非過來,將手中的扇子放下,站起身來請了個安:「公子安好。」


  簡亦非沒有看她,大步走進了後邊那進屋子,丫鬟輕輕叩了叩門:「夫人,公子回來了。」


  「吱呀」一聲,門后露出了黃媽媽的臉,又驚又喜:「公子回來了?可真是快!」一邊折回身子,嘴裡一邊嘮嘮叨叨:「我早就勸夫人要寫信給公子回來,可夫人總是說公子在豫州有正經事兒,不能打擾……」


  「媽媽,你該早送信給我來的!」簡亦非實在懊悔,母親這般替他著想,可他卻一點都沒有想過她,只是急急忙忙的寫信催她遣媒人過來求親,沒有得到母親的回答,竟然也不知道想一想是不是母親出了什麼事!


  作為兒子不能盡孝,這與禽獸何異?簡亦非走到床前,見著程思薇一臉憔悴的躺在那裡,更是深深自責,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母親,不孝子回來了。」


  程思薇吃力的伸出一隻手來:「非兒,讓母親來瞧瞧,看你瘦了沒有?」


  「母親!」簡亦非站了起來,坐在床邊,含著淚望向程思薇:「兒子沒有瘦,母親卻瘦了許多。」


  「非兒,母親收到你的信,可是……」程思薇拿著帕子掩住嘴,咳嗽了一聲:「母親最近身子支撐不來,等著母親病好了,再著手幫你安排親事。」


  「母親,養病要緊。」簡亦非趕忙替程思薇順氣,三花已經說了等著自己,不會嫁給旁人,自己也就安心了,再說三花年紀還小呢,尚未及笄,遲一陣子去提親也沒事。他低頭望著程思薇,見昔日那白凈的臉龐現在是一片蠟黃,不由得心中難過:「母親究竟是什麼病?一定要好好保惜自己。」


  程思薇肖了笑:「非兒,你一路疲勞,趕緊去歇息著。」


  簡亦非心中感激,即便母親病重,心裡頭想著的還是自己。他伸手將床頭條几上的葯碗端了起來:「母親,不孝兒子先侍奉湯藥再走。」


  一匙黑色的葯汁喂到了嘴邊,程思薇有些為難的皺起了眉頭,簡亦非笑著道:「母親,我還記得小時候不肯喝葯,母親總是說,你不喝葯病就好不了,怎麼母親現在也不想喝葯了?母親,你要按時服藥,病才會好得快!」


  程思薇無奈的望了簡亦非一眼:「怎麼你都記得這般清楚!」


  「母親一片慈心待亦非,亦非此生難忘。」簡亦非將湯匙往程思薇嘴邊湊:「母親,現在兒子回來了,就該兒子來行孝了。」


  一匙一匙的葯餵了下去,程思薇躺在那裡,慢慢的喝著,眉頭漸漸的皺了起來,旁邊黃媽媽趕緊將葯碗接了過來:「公子,你先去洗漱歇息,這事情老奴來做便是。」


  簡亦非有些不放心的瞧了瞧程思薇,她舉起手來揮了揮:「非兒,你自去罷,有黃媽媽在這裡,你大可放心。」


  「媽媽,快些拿水來給我喝,可苦死我了。」等著簡亦非的身影剛剛離開,程思薇便急急忙忙的探出了半個身子:「快快快,順帶將那碟子酸梅給我端過來。」


  本來只是裝模作樣的將簡亦非騙回來,想行那苦肉計,沒想到自己還被逼著喝了小半碗葯汁,幸虧這些葯都是調理身子的,喝下去也無大礙。程思薇接過黃媽媽遞過來的瓷盞喝了一口水,總算是將那一口藥味沖淡了些,然後又拈起了一顆梅子:「媽媽,亦非那邊房間枕頭席子都換了沒有?」


  黃媽媽彎腰笑道:「知道公子這兩日要回來,早就換了你。」她瞅了瞅程思薇,嘴唇邊露出一絲苦笑:「夫人不也早就做了準備?一張臉塗成了這模樣!」


  程思薇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伸手在自己臉上摸了一把:「幸虧王爺這些日子沒空,要是見著我這模樣,還不知道會嫌棄到什麼樣兒。」


  「哈哈哈,誰說我會嫌棄你?」有人在門外爽朗的笑著,程思薇與黃媽媽都吃了一驚,轉臉看了過去,就見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跨步走了進來。


  聞著屋子裡的藥味,男人眉頭一皺:「思薇,你生病了?」他快步走到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眼中透出了些許憐惜:「怎麼就成這模樣了?」


  程思薇嬌羞的笑了笑:「王爺!」她朝站在旁邊的黃媽媽招了招手,黃媽媽趕緊捧上了一個盆子,遞上帕子:「夫人,擦把臉。」


  將臉洗乾淨以後,露出了一張粉白的臉來,秦王伸手颳了程思薇的臉孔一下:「怎麼就要裝模作樣的?你這又是在玩什麼花樣?」這麼多年下來,她依舊是如此有趣,比她那長姐有趣多了,與她在一起,才覺得日子充實美滿,秦王心中喟嘆了一聲,若她是嫡長女,那該多好,可她偏偏只是一個庶女,如何能擔當得起秦王妃這個稱呼?

  「王爺,我是在騙咱們的非兒呢。」程思薇伸手就摟住了秦王的脖子,一張如花的臉貼了過去,黃媽媽端著盆子走出屋子,順手將門給關上。


  「非兒回來了?」秦王饒有興趣的望了望身邊的玉人,那溫熱的呼吸撩撥著他,心中有一種蠢蠢欲動,慢慢的瀰漫到了全身。


  「嗯,我就是用生病的借口騙他回來的。」程思薇很是得意,輕輕在秦王耳邊吹了一口氣:「這兒大不由娘,我實在是沒得法子了。」


  「思薇,再怎麼騙他,也不能說自己生病了,那不是在詛咒自己?」秦王伸手將那纖細的身子抱住:「答應我,以後都不能再用這個借口。」


  「王爺……『盈盈的淚水瞬間就在眼眶裡打轉,程思薇顫顫巍巍的將自己的紅唇貼到了秦王的耳垂上,只是輕輕一點,那酥麻的感覺就擴散開來,秦王猛的一轉身,便將她撲倒在了床上。


  「思薇,本王好久沒見著你了。」嘴唇訴說著離別愁苦,一雙手絲毫不肯放鬆,慢慢的摸了下去,勾著那柔軟的衣裳,一點點的從玉白的肌膚上褪了下去。


  「王爺,思薇很想你,可王爺就是不來。」那嗔怨的言語猶如一劑催情的葯,將他的yu望點燃,蔓延到了全身,他不再溫情脈脈,一把將她最後的遮攔扯去,身子猛然覆蓋到了她的上邊,兩具滾燙的身子頓時交織在了一處。


  香冷金猊,被翻紅浪,兩條人影在湘妃帳里上下翻騰著,就聽著氣喘吁吁,嬌聲軟語,好一陣子才停歇下來。


  「王爺,為何隔了這麼久才來看思薇?思薇真想你。」她攀住了秦王的脖子,眼中盈盈有光,似乎是淚水,又似乎是汗水。


  「最近京城裡發生了一些事情。」秦王將她的手捏住,笑得很是得意:「四皇弟寵幸側妃,將王妃逼到別院里去的事情被人告訴了皇後娘娘。」


  程思薇輕輕的「啊」了一聲,臉上浮現出了笑容,皇後娘娘因著出身高貴,一進宮就被封為皇后,因此最看不得的是那些寵妾滅妻的事情,豫王被人蔘奏去了皇後娘娘那裡,肯定沒好果子吃。


  「那皇上怎麼說?」皇上素來敬重皇后,皇後娘娘罵了豫王,他肯定也會要有所行動,只怕豫王在皇上心裡,那形象便低了幾分。


  「皇上?父皇還能怎麼說?」秦王微微一笑,臉上露出了十分舒坦的神色:「四皇弟被喊了過去斥責了一頓,命他趕緊將王妃接回府來。」


  程思薇沒有說話,只是心裡頭卻有些發酸,她悄悄轉過身去,眼淚從眼角流了出來。她是連側妃的身份都沒有撈著,只是一個藏在暗處的女子,怎麼也見不得光,竟是連親王府的侍妾都比不上呢。


  「還有一件喜事,上個月我得了個兒子。」秦王將程思薇摟緊了些,伸手在她下巴上點了點:「這下咱們非兒又多了個弟弟。」


  「真的?」程思薇睜大眼眸,做出驚喜之色來:「恭喜王爺,難怪王爺這麼久不來,都是去看小公子了。」


  秦王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你就莫要與小孩子搶醋吃了,他年紀小,我自然還要顧著他些,咱們好好安歇著。」


  程思薇嚶嚀一聲,點了點頭,乖巧的靠著秦王躺著,心裡頭卻是百味陳雜。


  她的計劃,一步步的幻滅了。


  到現在自己還沒有進秦王府,秦王又多了個兒子!若是知道今日這局面,那自己又何苦替別人作嫁衣裳!程思薇的淚水從眼角慢慢的滴落,回想到過去那痛苦的事情,便覺得分外委屈。她本來可以靠著美色,風風光光的嫁個富商,總比現在這樣子好,可她選擇了這條路,一路走來,荊棘遍地。


  若是與自己的親生兒子在一起,那倒也罷,再多苦再多累,也不會覺得,可是——簡亦非卻並非她親生的兒子,這個秘密她一直藏在心裡頭,就連最親近的黃媽媽都沒有告訴過。


  那日從尼姑庵里逃出來,一路上顛簸,她身子本來就嬌弱,哪裡能撐得下去,只得一個多月便見了紅,掙扎了大半夜才在一間廢棄的屋子裡落了胎,還沒大成形,就是一塊血肉模糊的東西,她瞧著那血塊,臉上露出了一絲冷酷的笑容,這一切都是安國侯夫人與程思素給害的,她一定要找她們償還!

  後來過了幾個月,沒想到在一個破舊的城隍廟門口撿了個剛剛出生的孩子,一個籃子裝著,一床青色的綢緞被子裹著,露出裡邊一張青白相間的臉。


  籃子里還有一張紙,上邊寫著生辰八字,還有一行潦草的字跡:萬望好心人收養,永不討回。見著那籃子,她笑了起來,她需要一個兒子來旁身,這是以後她走進秦王府,氣死她姐姐的依靠,她毫不猶豫將那小男孩抱了起來,一直帶在身邊,猶如自己親生。


  她需要一個兒子做本錢,老天爺讓她如願以償了,她認為,這是自己的運氣到了,果然秦王最終還是認下了簡亦非。程思薇摸著自己的肚子,悲悲戚戚的嘆了一聲氣,她多麼希望生下自己與他的孩子,可老天爺不給機會,自己只能將別人的孩子養大。


  聽著黑暗裡傳出來的幽幽嘆氣之聲,秦王拉了拉她的手:「思薇,你又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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