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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3.23|家

  早點時候剛剛過,還不到午飯時分,如意酒樓只開了半扇門,一個夥計躲在角落裡頭眯了眼睛打著盹,聽見腳步聲,他伸出脖子來看了看,就見著一個穿著花布夾衣的姑娘走了進來。


  「肖姑娘,哎呀呀,你總算是過來了。」夥計趕緊將白毛巾搭到肩膀上,彎了彎腰,臉上的笑容就猶如春風拂過:「我們的烤鴨都賣斷貨了吶,掌柜的還說要去你們那邊拿些過來。」


  肖姑娘可真是個能人,她賣什麼,什麼就走俏,最先賣酸筍,後來賣口蘑,接下來又搗鼓出罐頭、燒烤、麻辣燙和烤鴨,一樣接一樣的來,真是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搗鼓出這些東西也就罷了,更重要的是這些東西都樣樣兒賺錢!不往大里說,就是那燒烤麻辣燙,瞧著不過五文十文一根,人家可算是掙了大錢,又多請了兩個夥計,專門夜市那邊擺攤,賣這些東西賣到手軟,數銅板都數不過來,每天空車子出去,一大袋子銅板回來,匯通錢莊的東家都在抱怨,每日固定要兩個夥計給她點銅板哩!

  豫州城裡不是沒有紅眼病,見著這些東西賺錢,個個想跟著來發點小財,可不知道為啥,這味道就是不如百香園的好,東大街有四五個燒烤麻辣燙攤子,而且價格也便宜了一個銅板一串,可大家都只擠著往百香園去,寧可排著長長的隊伍等著,也不想到別處買了吃。


  最近這位肖姑娘倒騰出來的烤鴨,可是給如意酒樓狠狠的賺了一筆,每天差不多都要賣三四十隻烤鴨,配上調料吃,差不多得二兩銀子一碟,廚房裡頭總是叫著缺貨,掌柜的隔一兩日就要派人往肖家村跑。


  本來想著,這菜都有個吃膩的時候,可這烤鴨上了菜譜快大半個月,依舊每日有不少人來點這烤鴨吃,喜得李老爺摸著鬍鬚直贊:「肖姑娘實在太聰明了,這豫州城裡應該沒有比她更聰明的女子。」


  「小二哥,我想找你們東家,能不能給我通傳下?」彥瑩選了一張靠著窗口的桌子坐了下來,夥計送上茶水瓜子,應了一聲,一溜小跑就往外邊走。掌柜的挪著他肥肥的身子走了過來,坐在彥瑩對面,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肖姑娘,你這烤鴨可賺了一大筆銀子。」


  彥瑩笑了笑,沒說話,她是一兩一隻供貨給如意酒樓的,現在她自己賣烤鴨,只賣一兩五錢銀子,可還得跟李老爺好好溝通下才行,免得他生了意見。自己要想在豫州城立足,那還有不少事情要仰仗他呢。


  李老爺得了夥計的信,趕緊來了如意酒樓,眼睛一瞄,就見著那邊靠窗的花布棉襖,慌忙三步奔做兩步的趕了過來:「肖姑娘,今日有什麼事情找我?」


  彥瑩站起身來,微微行了一禮:「有兩件事情我想跟李老爺來說說。」


  「肖姑娘請坐,請坐~!」李老爺呵呵一笑,坐到了彥瑩的對面,昨日他才做了外祖父,女兒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娃,心裡頭正高興著呢,這下子總算是有個保障了,有嫡子旁身,就算林勤勛再無賴,到時候也有了個盼頭。


  林勤勛上回被收拾了一次,整個人直接就萎頓了,以前總是趾高氣揚在豫州城裡走出走進,現在出府要由林知州批准,另外也沒那麼大的陣仗了,以前他在豫州街上走都是橫著螃蟹腿兒,現在卻不幹再這樣胡作非為,雖然眼珠子還在不住的往漂亮姑娘身上瞧,可也不至於猖狂到看中誰就說要抬回去做姨娘了。


  李老爺很贊成彥瑩給自己女兒出的主意,手裡的銀子拿穩些,就不怕那林勤勛翻到天上去。林勤勛自己沒啥本事,全是靠了個知州爹,林知州現在管束住他的行蹤,女兒將他的銀子給拿捏了,林勤勛只能夾著尾巴做人。


  「李老爺,第一件事就是關於那烤鴨的。」彥瑩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來,烏溜溜的眼睛就如兩丸黑色的寶珠一般閃閃兒的發亮:「我最近總算是將烤鴨的配方給弄出來了。」


  「是嗎?」李老爺也是一喜:「比以前的更好吃?」


  彥瑩笑著答道:「這也得看食客的口味,我自己覺得比原先的要好,只不過……」她停住了話頭,微微收了收嘴角,一縷金色從雕花窗漏了進來,剛剛好照在她的嘴角,格外嫵媚、


  李老爺瞧著她那模樣,似乎有些難言之隱,趕著追問道:「肖姑娘,你可是有什麼難處?是不是本錢不夠?我這裡有,你只管問我借!」


  「倒不是這個。」彥瑩微微嘆了一口氣:「李老爺,不瞞你說,我做烤鴨原本是打算在百香園賣的,現在如意酒樓烤鴨生意好,我要是再賣烤鴨,好像不怎麼地道?」她抬起眼來看了看李老爺,臉上有著惋惜的神色:「可我也不能因為自己要賣烤鴨,就不給如意酒樓供貨,這也太不道義了。」


  李老爺被彥瑩的話繞得發暈,但他還是聽懂了那意思,那就是百香園也要賣烤鴨了。他呵呵一笑,伸手摸了摸鬍鬚道:「肖姑娘請放心,你百香園賣烤鴨,與我這如意酒樓賣烤鴨並無衝突,你鋪子里只管賣便好了,其實我們如意酒樓是不放在心上的。」


  彥瑩抬眼看了看李老爺,見他那模樣很是真誠,心中一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李老爺說的也沒錯,如意酒樓只是在吃飯的時候才有烤鴨,她百香園裡的烤鴨是人家買了帶回家去的。去外邊酒樓吃飯的,斷斷乎不會因為五錢銀子就特意跑到百香園買一隻烤鴨自己啃著吃,怎麼說如意酒樓也有如意酒樓的長處,更何況那些來這裡吃飯的,大部分都是想巴結林知州的,這貴了幾錢銀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就多謝李老爺諒解。」彥瑩快活的笑了起來:「那咱們還是繼續供貨,價格不變,一兩銀子一隻,每日供三十隻,如何?」


  「肖姑娘,三十隻怕不夠用。」寧掌柜站在一旁聽了好半天,這才插嘴:「這兩日都賣到了四十多隻吶,食客都說這烤鴨味道越來越好了。」


  「那就四十隻吧。」彥瑩想了想,沒想到這烤鴨竟然這樣行俏,自己還得專門雇兩個殺鴨子的幫手來才行。農村裡邊,殺雞殺鴨都是一刀子下去割斷了脖子,然後用開水一燙,將羽毛給拔光就行了。可彥瑩的卻要求更精細,不僅要保證鴨血全部放光,還要將羽毛晒乾收起來——這可是樣樣都是寶貝,鴨血粉絲湯,鴨血還能來做麻辣燙,鴨絨還能縫製冬衣,可比棉花要保暖。


  「行行行。」掌柜的連連點頭:「我估摸著差不多。」


  「那這件事情咱們就這樣說定了,肖姑娘,你還有一件什麼事情要說?」李老爺見著彥瑩慢慢凝重的臉色,覺得有些奇怪,以前看這位肖姑娘,從來沒有這樣的表情過,今日怎麼忽然就這般嚴肅了起來?

  彥瑩朝寧掌柜瞄了一眼,笑著道:「掌柜的,我這茶盞里的茶涼了,能不能幫我去換一盞過來?多謝多謝。」


  掌柜的伸手接過彥瑩的茶盞,摸著那個茶盞還是有些溫溫的熱,心中疑惑,這剛剛好喝吶,怎麼就要換茶水了?李老爺開口道:「你且拿了茶盞過去,我不喊你,你且到櫃檯後邊看賬,不用過來了。」


  好一個聰明丫頭,用一杯茶水客客氣氣的支走了掌柜,也不傷面子。李老爺讚許的看了看彥瑩,心中又有幾分忐忑,不知道她究竟要說什麼重要的神氣。


  「李老爺,你可認識福來記與和福記的東家?」彥瑩見四下沒人,這才將話題挑明了:「是不是姓易?」


  「福來記、和福記?」李老爺想了想,搖了搖頭:「錯了,那兩家鋪子的東家是豫王妃,那個姓易的只是個管事,豫王妃在豫州城裡有十多間鋪子,有些出去了,有些就自己開鋪子,這易管事就是幫著豫王妃打理鋪面的。」


  能夠得到這一份差事,說明這易管事也算是豫王妃的心腹了,難怪他這樣有恃無恐,竟然還來鋪子裡頭來威脅自己。彥瑩吸了一口氣,一雙眼睛直直的對上了李老爺的:「李老爺,我要你幫忙給我做個見證。」


  「做個見證?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李老爺聽得雲里霧裡:「莫非那易管事去你鋪子裡邊鬧事了?」儘管這易管事的身份只是個下人,可他仗著豫王府的名頭,在豫州城裡也是一個橫著走的角色,就連豫州商會他都不屑進來,專門欺負那些小鋪子,難道他現在還去打擾了百香園?肖姑娘與豫王世子是什麼關係,他難道就不知道?

  「李老爺,我今日受了威脅。」彥瑩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那易管事要挾著要把我弄去坐大牢吶。」


  「什麼?」李老爺吃了一驚,幾乎要跳起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


  第一百八十五章


  「李老爺,就是這樣一回事兒,我被那易管事威脅了。」彥瑩將前後事情說了一遍,這才緩緩道:「我並不怕他暗中做什麼手腳,只是怕萬一鬧起事情來,還請李老爺給我做個見證。」


  李老爺的兩道眉毛深深的皺到了一處,沒想到這易管事是越發的囂張了,看著許世子一走,這就威脅到肖姑娘頭上去了。他那樣強買著進肖姑娘的貨物,那肖姑娘豈不是還要倒貼工錢?天下可沒有這般便宜事情!


  無論如何,肖姑娘這個忙是一定要幫的,別說只是讓他做個見證,即便是要自己替她出頭,自己也應當做,自己女兒可是沾了肖姑娘的光,日子才過得順心多了吶。


  「肖姑娘,你放心,我會給你做見證的,而且我馬上就去商會去,與那副會長說說,到時候萬一真出了什麼事情,我們商會還能給你做擔保。」李老爺下定了決心,站起身來朝彥瑩點了點頭:「肖姑娘,你莫要慌張。」


  這易管事借著豫王府的名頭在豫州城裡強買強賣不是一日兩日,豫州城很多商戶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唯恐得罪了他,被他報復。既然這肖姑娘想要與他斗一斗,那是再好也不過了,他們到暗地裡使把子勁,看能不能讓這易管事得些教訓。


  「李老爺,你實在是太好了。」彥瑩步履輕快的朝門外走去,不知道易管事會來什麼招數,可落子走先手,這是很有必要的,要是等著出了事再去補救就被動了。


  回到百香園,鋪子裡頭的烤鴨已經賣得差不多了,她今日只拿了幾十隻烤鴨過來試銷,就這陣子去如意酒樓打了個轉,這燒烤攤子後邊房樑上掛著的烤鴨就只有幾隻孤零零的在打著旋兒,鴨嘴長長向下,一副委屈模樣。


  「龔亮,你跟我來。」彥瑩將龔亮喊到隔壁送貨的小耳房裡頭,瞧了瞧外邊,這才低聲問道:「這次咱們鋪子裡頭新來的幾個夥計,你說說看法。」


  龔亮望了彥瑩一眼,有幾分驚訝,囁嚅著不肯說話,讓他在背後說人長短,又怎麼好意思呢?彥瑩見他那副模樣,不由得有幾分著急:「龔亮,我跟你實話實說,你和我大姐對上眼兒這事,咱們心知肚明,我是把你當成我未來姐夫才喊你到一旁問這件事情的。事關重大,你可要好好跟我說說,新來那幾個,是不是靠得住?」


  「是不是那易老爺要挖咱們的牆角?」龔亮抬起頭來,心裡自以為明白了彥瑩的意思。


  「不是,他壓著低價要進我的貨,然後高價賣出去,我沒有答應,他就放話威脅我,說要抓我去坐大牢。」


  「那該怎麼辦?」龔亮瞬間就臉紅脖子粗,剛剛找了一份這樣好的差事,這百香園可不能倒,倒了他去哪裡?到哪裡還有這麼好的東家,尤其是,自己還喜歡著大花,東家是她的妹妹,怎麼樣也不能見著她遭罪。


  「莫慌莫慌。」彥瑩見龔亮那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朝他笑了笑:「沒事兒,我已經在著手布置了,我管著外邊的事情,你替我留心著新來的這幾個夥計,看有沒有什麼異樣的舉動,若是有,先盯緊了他,有必要的時候出手制住,趕緊派人來告訴我。」


  想了想,彥瑩又問:「寧掌柜人怎麼樣?」寧掌柜瞧著是個老實人,可也還是要留心著,萬一賬面上平白無故多出一筆支出銀子來,金額大得自己賠償不了,那就糟糕了,這個年代技術落後,沒有什麼碳元素鑒定,隨意造一張假借條,那還不是清粥一盞小菜一碟?

  「寧掌柜挺好的,口碑很好。」龔亮想了想,小心翼翼道:「我和他一起做事快三年了,在先前那個鋪子頭,賬面竟是一個銅板也不會弄錯的。他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都已經成家立業,家境都還算不錯,用不著去收別人的銀子做虧心事。」


  彥瑩點了點頭,這樣一來,她就放心了,少了掌柜這頭的事,只要盯著那幾個夥計就行,那幾個夥計只能做點粗使活,易管事要鬧,大不了就是那些最粗淺的伎倆罷了。


  「龔亮,你盯緊他們就是,同時也千萬要留意咱們店裡的衛生,咱們做的東西,大部分都是要入口的,俗話說病從口入禍從口出,一點馬虎也來不得,那些用過的竹籤千萬別再用,我請了專門削竹籤兒的人,你只管放心就是了。」一想著龔亮上次要將竹籤撿了刷乾淨再重新用,彥瑩就覺得實在太危險,幸虧她及時制止了。


  走了出去,到櫃檯上看了看賬簿,一切如常,看不出什麼差錯,寧掌柜笑著道:「肖姑娘,這個月起,可能又會多掙一筆銀子了呢。」


  彥瑩見他的眼睛望著那掛著的烤鴨,微微一笑:「可不是?寧掌柜,咱們的顧客購物名單,請你給我過目瞧瞧。」


  寧掌柜應了一聲:「好嘞好嘞。」轉身到隔壁耳房裡抱出了三本冊子,然後從櫃檯下又拿出了一本:「肖姑娘,你瞧瞧。」


  彥瑩從百香園開業以後,就非常留心鋪子的口碑,開張第一日實在是太擠,沒有忙得過來,從第二日開始,她就讓寧掌柜將所有買東西的顧客都登記了一下,彥瑩到了月末就會有一個感恩回饋,選出十位幸運貴客,任意到鋪子里挑選價值一兩銀子的東西。


  這個促銷手段一用,百香園的生意就越發的好了,只是辛苦了寧掌柜,有時候寫都寫不過來,比前世那超市的收銀員還要忙,幸得豫州城不大,她店鋪里的東西又賣得貴,能在她點子里買東西的也就是那些高門大戶的人家——當然,粽子、冷盤、燒烤麻辣燙這些小件除外,這是不參加有獎活動的,要是這些也要登記,那寧掌柜手都要寫斷都記不完。


  看了下最近顧客的名單,都是一些老主顧,彥瑩點了點頭:「寧掌柜實在是細心,還請繼續詳細登記下去,多謝多謝。」


  寧掌柜樂呵呵道:「這不是我該做的事情嗎!」自從多了這項登記事宜,彥瑩每個月給他加了半兩銀子,他做起事情來也更有勁了。


  在豫州城呆到晌午,彥瑩才回了肖家村,一家人歡歡喜喜的等著她吃飯,四花飛快的擺碗筷,二花笑眯眯的迎了上來道:「怎麼了?那位易老爺找你,是不是又有什麼賺錢的法子了?」


  彥瑩苦笑了一聲:「麻煩事。」


  肖大娘有些擔憂的望著彥瑩,手都有些發抖:「三花,是不是來敲詐的?」


  「可不是?」彥瑩點了點頭:「他要壓價進咱們的貨物去賣,連個成本價都不給,紅油罐頭,他只肯出三百文銀子一壇,咱們這是要倒貼著給他呢。」


  二花聽著氣得不行,將筷子重重的放下來:「人模狗樣的東西,我非得去那裡逮著他罵一頓才行。」


  彥瑩笑了笑,拉住了二花的手:「二姐你別生氣,你現在去豫州城,到哪裡去找他?還不如安安心心吃飯。只不過咱們可要打起幾分心思來,免得讓他鑽了空子。」彥瑩低頭扒了一口飯,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五花六花,你們從今日起,那些竹籤子末端都划三道淺槽子。」


  五花應了一聲,低頭吃飯,六花抬起頭來道:「是不是想要和別人家的分得清呀?」


  彥瑩讚許的點了點頭:「六花最聰明。」


  易管事想要害她,或許會從食物里挑毛病,前世她就親眼見過欺詐事件,有幾個專門騙錢的人,在飯店裡吃過東西,快要吃完就扔一些異物到菜碗里,然後喊著要老闆賠錢。她這裡不是飯店,可賣的都是吃進口的東西,也需要留心。


  紅油罐頭的瓷罈子因著成本貴,到現在還沒有人仿造出來,那些人若是想要從紅油罐頭裡下手,十分為難。這紅油罐頭著實算價格貴,不是人人都能買得起的,每日也就賣二三十壇,,自己又有登記,易管事若是想要從這裡頭下手,恐怕也為難,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些麻辣燙燒烤之類的小件東西了。


  麻辣燙與燒烤豫州城到處都有,誰家的是竹籤串著東西烤,要拿來誣陷自己是最方便不過了的,只有將自家的東西與別家分開,這才叫做清清爽爽。


  「三姐,你放心,我下午就告訴她們,讓她們把今日做好的竹籤上的刻三道槽子。」六花氣憤的捏著小拳頭:「可不能讓那壞蛋得逞。」


  「嗯,就這樣辦,吃過飯趕緊去趕工。」四花將飯扒得飛快,三口兩口吃完,站起來抹了抹嘴巴:「三姐,我先過去了。」


  「去吧,去吧。」彥瑩一邊嚼著飯一邊心裡頭琢磨著,按著簡亦非這性子,應該已經同林知州去說過了,就看到時候林知州是把豫王府的一個管事看得重,還是將青衣衛的統領看得重了。


  雖說豫王身份尊貴,可真正涉及到切身利益的,應該還是青衣衛吧?彥瑩皺著眉頭想,那些做王爺的,只怕手中有實權的不多,現在連太子都沒有立,想來豫王也不是那樣能把持朝政的,最多是幫林知州遞個舉薦的帖子,可林知州就連豫王的面都沒見過,又怎麼能冒著得罪青衣衛的風險,去討好豫王府的一個管事?更何況自己與豫王世子的關係非同尋常,他又不是不知道!

  一邊想著,腦袋裡漸漸就明朗起來,彥瑩慢慢的露出了一絲笑容,小人得志便猖狂,她倒要看那易管事會弄出什麼花招來。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三花,這些日子你怎麼都要進城去哇?是怕來福大哥偷吃了你的烤鴨不成?」肖來福甩著鞭子趕了騾子往前走,吸了吸鼻子,後邊傳來的香味讓他忍不住有想要吃東西的衝動,分明剛剛吃了早飯,可肚子卻還是空的。


  「來福大哥,你真是在說笑。」彥瑩笑嘻嘻的坐在車上,一手扶著筐子:「我要是怕來福大哥偷吃,那幹嘛不自己買個車自己去送?」


  「得得得,真是跟你在開玩笑的!」肖來福回頭看了彥瑩一眼,見她臉上笑微微的,這才放下心來:「我知道你心好,想要給來福大哥一條賺錢的路子,這才沒自己去買騾車哩,來福大哥可記得你的好!」


  肖家三丫頭現在生意越來越紅火,莫說是買騾車,就是買馬車也能買得起了,肖來福時常提心弔膽,生怕哪天肖老大家買了輛馬車,那他這每個月二兩銀子就飛走了。幸好這幾個月看下來,肖家三丫頭壓根都沒有要買騾車的意思,肖來福這顆懸在半空的心才慢慢的放下來一點點。


  彥瑩坐在車上沒有與肖來福說話,肖家村現在大部分的人都在給她幹活,大家提起她來再也不像以前那般輕蔑不屑,或者在背後詆毀了。這人心都是肉長的,你笑臉對他,大部分人都會笑著回來,即便是自家那爺爺和幾個叔叔,在林知州斷了案以後,一個個就像霜打了的茄子,蔫巴蔫巴的低著腦袋不敢再來尋事,而且慢慢的還自己主動來示好,最後都在三花手裡討了份事情做。


  這大周朝的民風還算淳樸,肖家村的人與肖老大其實並沒有很大的衝突,都只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罷了,而且肖老大與肖大娘又都是不厲害的,所以也沒得罪過人家。現在肖老大家的日子過得好了,還帶著村裡人一起掙銀子,大家當然心存感激,肖老大家在村子裡頭的地位一躍而上,已經壓過了肖文華。


  肖來福見彥瑩不搭腔,開始自己唱起山歌來:「地面山坡的那個妹子喲……」彥瑩聽著笑了出來:「來福大哥,小心回家嫂子讓你跪洗衣板子!」


  「哼哼,她敢。」肖來福拿著鞭子甩了兩下,心裡著實快活,自己的顧慮今日算是打消了,每個月二兩銀子算是繼續拿到手了。


  彥瑩微微一笑,沒有出聲,肖來福實在也是個容易滿足的人,以後自己就算添置了大馬車,還是請他繼續來駕馬車送貨,免得他心裡有疙瘩。


  車子到了百香園,時辰還早,龔亮搓著手迎了上來:「肖姑娘,來得真早。」


  彥瑩瞄了一眼那邊幾個夥計:「可有什麼異常的情況?」


  龔亮點了點頭:「我見著這幾日裡邊,那文大狗子有些心神不寧哩。」


  「心神不寧?你觀察到他什麼情況?」彥瑩哦了一聲,看了看那正在幫忙搬運菜蔬的文大狗子,他的額頭上光溜溜的一片,確實有些沒精打採的神色。文大狗子是她兩個月之前招進來的,事先打聽過他的家世,算是清白無污點,難道他會為了銀子來出賣自己的良心?

  「你有問過他什麼情況沒有?」彥瑩覺得,自己也不能因著一點風吹草動,就錯怪旁人,總得要多方面了解下才好做結論,不妨細細詢問。


  「不大清楚,早些日子他娘忽然病了,他妹子還來百香園喊他回去,或許是擔心他老子娘的病?」龔亮也看了看文大狗子,搖了搖頭:「可是他娘生病也有些日子了,都沒見他這般臉色過。」


  彥瑩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


  她在百香園守了好些日子了,就是想要看看易管事究竟準備耍什麼花招,直到今日才得了一點點眉目,或許易管事真來買通她店裡的夥計下手,那她便要提前敲打敲打下。文大狗子年紀輕輕,一時鬼迷心竅或許也是有的,自己可不能看著他走了歪路。


  等著卸完貨,彥瑩朝文大狗子招了招手:「文大狗子,你過來,我有話想問你。」


  文大狗子低著頭,哆哆嗦嗦的走了過來:「肖姑娘,你、你……找我有啥事?」


  「你是不是生病了?臉色咋這樣差?」彥瑩望了望文大狗子,見他額頭上突突的掉下了幾滴汗珠子,關切的問了一句:「要不要我去給你請個大夫過來瞧瞧?」


  「不、不用!」文大狗子的臉色更慌張了:「我沒事、沒事!」


  「我聽說你娘病了,是不是你又要照顧你娘,又要做夥計,忙不過來,所以才這樣神色疲憊?」彥瑩笑著將荷包口子打開:「不如這樣,你回去安心照顧你娘,等她身子好了再來百香園做事情?我現在先將你這個月的銀子結算給你,另外還多添二兩銀子,算是給你娘看病抓藥的,怎麼樣?」


  「肖姑娘!」文大狗子驚叫了起來,內心的不安讓他再也壓抑不住:「肖姑娘,你別給我銀子,別……」


  「這是怎麼了?」彥瑩瞅了文大狗子一眼,將荷包口子收緊了些:「我原不知道你娘病了的事情,方才問了龔亮才得知,下回遇著這樣的事情該直接告訴我,我也好給你一些銀子來救急。你來我這百香園也有兩個多月了,平常踏實能幹,我十分滿意,把你看做自家人一樣對待,只願你日子越過越好哩!你遇著什麼麻煩事,也不要憋在心裡,大聲說出來,我肖三花能做到的,自然可以給你想辦法。」


  「肖姑娘、東家!」文大狗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彥瑩面前,眼淚就像放水一樣的出來了:「肖姑娘,我對不住你,我財迷心竅,我不是人!」


  「怎麼了怎麼了?有話好好說,別跪著,不是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哪裡能這般輕易就下跪的?」彥瑩伸手將文大狗子拉扯起來:「你跟我說說,看你做了啥錯事?」


  「我……」文大狗子抹了一把眼淚,開始哽咽著說了最近幾日的事情。


  他老子娘病得厲害,家裡微薄的積蓄一下就見了底兒,正在捉襟見肘的時候,來了個人照他:「文大狗子,你娘的病不輕哇!」


  「可不是?」文大狗子瞅了瞅那人,是斜對面的鄰居,綽號叫「鑽地鼠」的,為人十分滑溜,專靠著一些不正當的來路賺銀子,平常文大狗子很是不屑與他說話,今日聽著他擔心自己的老子娘,倒也多了幾分好感,皺著眉頭道:「現在還沒到月底,東家還沒發銀子,這葯再吃兩日就可得斷了。」


  「喲喲喲,這葯怎麼能斷吶?我聽了跟娘看病的那個大夫說,這葯可是要吃好幾十副才見效,你這才吃了幾副吶!」鑽地鼠一臉的惋惜,不住搖頭晃腦:「要是斷了你老子娘的葯,別人都會指你背皮哩!」


  文大狗子憋紅了臉沒有出聲,他也知道自己這樣做是不孝,可家裡確實拿不出銀子來了,自家還有三個弟弟兩個妹子,都指望著他跟他爹拿銀子回來養家糊口呢。


  「我跟你說,葯可不能停,不能停!」鑽地鼠湊近了他:「你少銀子?我給你!」


  「你給我?」文大狗子睜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這鑽地鼠怎麼就這樣好心了,主動給自己銀子,沒聽錯吧?「老叔,你逗我吶。」文大狗子撥開鑽地鼠的手就往前邊走,他還得趕著去看阿娘呢。


  「大狗子,我說的可是真話,你莫要幫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鑽地鼠從懷裡摸出了一個雪亮的銀錠子來:「瞅瞅,瞅瞅,這個可是十兩文穎!一點也假不了!」


  雪白的銀錠子被日頭照著,不住的發亮,文大狗子不由得停住了腳步,看了看鑽地鼠,小聲道:「你這個,真的給我?」


  「我說了給就給,哪裡還能騙你!」鑽地鼠一把勾住文大狗子的肩膀,將那銀子往文大狗子手裡塞:「拿著,拿著!」


  文大狗子吃力的推拒了一下,無功不受祿,他給自己這麼大一個銀錠子,肯定是要打什麼主意,他不敢抬頭看鑽地鼠,只是小聲道:「老叔,你要我做啥子哩?」


  聽著文大狗子的話里有鬆動的意思,鑽地鼠大喜過望,嘿嘿的笑著道:「也不用你做啥,就是只要將這東西方到你燒烤的調味料裡邊就夠了。」他從懷裡又掏出了一個紙包來:「你瞧瞧,這事情不很簡單?」


  文大狗子看了看那個紙包,折得四四方方,不知道裡頭是什麼東西,可聽著鑽地鼠這口氣,反正不是啥子好事,不由得猶豫了:「不行,不行,我不能做這樣的事情。」


  「嘿,你還想跑?」鑽地鼠一把抓了他:「我老實告訴你,有人想壞了百香園的生意,那裡邊裝的是磨碎了的瀉藥,你抹了到上頭,吃的人都會上嘔下瀉,休養幾日便好,不會有太大的事情。」鑽地鼠將銀子和紙包往文大狗子手裡一塞,惡狠狠道:「你那東家不過是個鄉下丫頭,這個要壞她鋪子生意的,可是大有來頭,就連知州大人都要敬他幾分!你自己想想,要是你不照著做,只怕是吃不了兜著走,可千萬敬酒不吃吃罰酒!」


  第一百八十七章


  文大狗子懷裡揣著那個銀錠子與紙包,踉踉蹌蹌的走回了家,小妹正在門口蹲著熬藥,見他回來高興的喊了一聲:「大哥回來了。」


  走到裡邊瞅了瞅,他娘躺在床上,臉色蠟黃,文大狗子心中更是難受:「娘,想吃點啥不?我給你去做了吃。」他小心翼翼的從懷裡拿出了一個油紙包兒:「今日東家上了新貨,先分了一隻烤鴨給我們吃,我只吃了一片,把我的那一份包了回來,咱們一塊兒吃。」


  文大狗子的娘在床上用力的翻了個身:「大狗子,你東家可真是個好心人,你可要好好的做事才是!」


  文大狗子的手顫抖了下,沒有敢回他娘的話,跨步進了廚房:「大妹,你好好照顧咱娘,我去把烤鴨熱熱,端過來給娘吃。」


  昏暗的屋子裡有一種奇特的香味,文大狗子端了烤鴨走到床邊,夾起一塊切得薄薄的鴨肉:「娘,你嘗嘗。」


  「好吃,真是好吃。」文大狗子的娘艱難的咀嚼了兩下,臉上露出了笑容來:「你們東家的貨可真是好,難怪大家都說百香園生意好吶,這樣的好東西,肯定很貴,咱們哪裡能吃得上,還是沾了你的光!」


  「大狗子,弄的是什麼?」一道身影出現在門口,文大狗子的爹也回來了,走過來先瞧了瞧婆娘,再看了看盤子里的幾片鴨肉:「哪裡來的?」


  「東家給的,爹,你也嘗一片,我剛剛切了八片,咱們家每人能吃上一片吶。」文大狗子將盤子舉起來:「爹,你嘗嘗。」


  「我不嘗,留給你阿娘吃。」文大狗子的爹目光灼灼的望向他:「剛剛我回來,有人告訴我,那鑽地鼠找你了,有啥子事情?」


  文大狗子的心猛的提了起來,他望著他老爹那不悅的神色,有些戰戰兢兢:「沒、沒、沒啥,他就是問問我娘的病好點了沒有。」


  「真是這事兒?」文大狗子的爹雙眼一刻也不放鬆的盯著他:「那鑽地鼠咋就這樣好心了?大狗子我跟你說,他這樣的人可沾惹不得,一沾上了准沒好事!你可千萬別跟他學,著了他的道兒你就完了,知道不?」


  文大狗子只能點著頭,心裡卻有些七上八下,那個鑽地鼠說了,身後那個指使的人來頭很大,自己要是不給他辦事,只怕一家人都要遭殃,可要是給他辦事,卻會一輩子良心不安,這兩日翻來覆去的沒有睡好覺,臉色自然也就不好了。


  昨日晚上回去,鑽地鼠還追著他問:「啥時候動手?給個准信!莫要拿了銀子不辦事!要是你敢耍花招,你們家,哼哼……」


  被鑽地鼠這一嚇唬,文大狗子一個晚上都沒有合眼,只要閉上眼睛就能看見自己和家人被關在監牢里,老鼠成群結隊的從身邊跑過去,還有些爬上他的腳背,正在不住的啃著他的腳跟。


  又是驚恐,又是良心不安,文大狗子被折騰得一宿沒睡,早上起來到了百香園這邊,見著彥瑩這般體貼關心的詢問家裡情況,更是感激涕零,即刻間便將那話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他將那紙包和銀錠子都拿了出來:「肖姑娘,這些東西我都貼身放著,沒敢動。」


  彥瑩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看來這文大狗子還算是有良心的。她打開紙包看了看,裡邊是白色的粉末,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巴豆粉之類的東西。她將那粉末重新包好,朝文大狗子笑了笑:「大狗子,有什麼事情說出來,心裡就痛快了,是不是?」


  文大狗子點了點頭,摸著胸脯道:「是的,現在可算是舒爽了。」


  彥瑩抿嘴笑了笑:「文大狗子,你敢不敢跟我去知州衙門一趟?」


  「知州衙門?」文大狗子臉上變色,身子就像篩糠一般:「肖姑娘,不、不、東家!你千萬別把我送到大牢裡頭去,我家裡還等著我掙錢回去吶!」他的眼淚珠子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和額頭上的汗珠子混成了一片,就如一條小溪流,慢慢的從額頭上流到了脖子裡邊:「東家,我也是被逼的,我也沒動手哇,東家,你就放過我吧!」


  「大狗子,你莫慌,我不是讓你去坐牢,我是讓你去做個證人,我要提前到知州大人那裡備個案。」彥瑩笑著朝他點了點頭:「你是個好夥計,雖然這兩天受了良心的折磨,可還是能將實情說出來,我很感激你。」


  文大狗子見著彥瑩說話的時候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樣,這才慢慢的鬆了一口氣:「肖姑娘,你沒有騙我吧?真的只是要我去做見證?」


  「是,我幾時騙過你們?」彥瑩跨步往外走:「我先去知州衙門,你捎等一段時間再過來,知道嗎?」


  文大狗子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林知州的桌子上擺了不少的卷宗,卷宗旁邊擺著一個盤子,盤子里有切好的鴨肉,一片片削得薄薄,中間配著調味料的小碟子,瞧著就像盤子里開出了一朵花來一般。


  林知州看兩頁卷宗,就伸手拈了一塊鴨肉放到調料碟子裡頭蘸了蘸,這才往嘴巴裡頭送:「百香園這烤鴨可真是美味。」


  早幾日簡亦非過來,特地送了兩隻百香園新上的烤鴨,喜得林知州眉開眼笑,這烤鴨還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簡亦非的話:「林大人,你好好的在豫州呆滿任期,想必是會得了升遷的。」


  從這話里,林知州聽出了些意思,這位青衣衛大人好像是說以前的事情就過往不究了,只要自己以後清清白白的就好,說不定還能幫他舉薦。他抬眼望了望簡亦非,見他坐在那裡,兩道眉毛就如長劍一般入鬢,眼睛炯炯有神的望向自己,真是一表人才。


  聽著京城裡的同門說,這位簡公子最近好像升了官,從普通的青衣衛跳到了統領之職,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畢竟聽說他才到青衣衛做了兩年,竟然就能這般快的擢升,背後肯定是有後台的。林知州心裡想著,自己一定要抱緊這條大腿,看看到時候能不能往上邊走一走,他可不想知州當到頭。


  「承蒙簡大人厚愛。」林知州的眼睛笑得彎彎如弓:「簡大人,可還有什麼吩咐?」


  「林大人,我只交代你一件事情。」簡亦非正色道:「百香園那邊,你給我留神著,今日有個姓易的到百香園找肖姑娘,威脅她要讓她坐大牢,我先來跟你通個氣,一定要保證百香園安安穩穩的。」


  林知州聽了這話,勃然大怒:「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吃飽了撐著沒事情做,竟然敢欺負到肖姑娘頭上去了?」


  「他來頭也不小,豫王府的易管事,不知道林知州可否認識?」簡亦非望著林知州笑了笑:「林知州應該見過他的面罷?」


  林知州吃了一驚,趕緊低下頭去,不敢對上簡亦非的眼睛,這易管事在豫州呆了十多年了,頗得王妃信任,豫王妃的鋪面全是他一人在打理。他曾經也幫著易管事做夠幾件欺壓百姓的神氣,還不知道簡亦非究竟有沒有發現。


  「林知州,你為何不敢直視於我?」簡亦非瞧著林知州那神色,心裡也有幾分擔心,莫非林知州還跟那易管事是一夥的不成?


  「簡大人,下官只是在想那易管事究竟長什麼樣子,見是見過幾次,可那模樣卻忘得差不多了。」林知州舉起手來將圓圓的皂羅領口提了提,這都是初冬了,天氣怎麼還這樣熱,脖子汗津津的一片。


  「百香園的肖姑娘,是我未過門的妻子。」簡亦非也沒說多話,扔下這句看似輕飄飄的話,大步走了出去。


  「啥?」林知州瞪大了眼睛,幾乎要癱倒在桌子上頭,這可真是個驚嚇,原以為豫王世子與簡亦非都只是單純的喜歡肖姑娘的美貌,大不了到時候抬回去做姨娘的,可沒想到這肖姑娘竟然是簡大人未過門的妻子!

  這正妻與姨娘自然不能同日而語,林知州抬起頭來,對外邊大喊了一句:「快些給我打盆水過來,本官要凈面!」


  他抖抖索索的抓起了洗臉帕子,心裡頭不住的在盤算,若那易管事真要去訛詐百香園,自己要幫誰?林知州愁眉苦臉的望著那一盆子水在蕩來蕩去,只覺得自己的腦袋也像那盆子水一樣盪個不停,怎麼樣也停不下來。


  「大人,要不要回府歇息一陣子?」衙役見著林知州臉色不好,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要不是屬下給大人去請個大夫過來瞧瞧?」


  林知州擺了擺手:「不必,你下去罷。」


  他在屋子裡來來回回的踱著八字步,眉頭緊鎖,拿著兩片紙頁翻過來覆過去的看,實在難以取捨,抬頭看了看外邊,只見著一個沉沉的落日往地上壓了下來,到處都是金紅色的光影,該是回府的時候了。


  「哪一邊對自己最有利就選哪一邊!」林知州咬了咬牙:「這就是在賭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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