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女還願
入住寺院，是為了靜心修身。
但，若是共存於此的不是佛、而是魔，豈不是會讓人誤入歧途？
不，不會喲。
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嘛。
而且。
啊，對，她是神啊。
普度眾生不是離塵的義務，卻是她的責任。
行的吧，陸雲霜想完成離塵的心願，而她又在這裏無聊的緊。
求神拜佛不如來求她。
如果曉栩心情好，還真有可能泄露一點天機幫人度過難關。
問題是啊，這個少女的外表太……太不正經了！
凡化寺的主持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也是在幼年時被了塵大師救濟過的可憐孩子。
哦，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從小就剃度出家的男子同樣沒有和女人打交道的經驗。
你說，這做早課的時候，一個衣衫不整打著哈欠的美貌女子衝進來把人主持往邊上一推，自個兒坐上蒲團，還毫無形象七倒八歪，這叫人怎麽辦？
說是說不過的，打更是打不過。
果真是秀才遇到兵麽？
不對，這不是重點。
這貨怎麽起的那麽早？天要塌了嘛？
曉栩：這破寺院隔音效果太差了！大清早幾百號人在那裏嗡嗡叫，佛都要發火啊！
係統：……不，並不會。
所以，作為真神，她覺得自己該責無旁貸的站出來！
係統：？
不，等等。
係統：曉栩大人是要把凡化寺變成大型□□現場嘛？！什麽仇什麽怨！
此世極致之惡就在這裏。
她說要度化眾人。
怎麽想哪裏都不對吧！
曉栩：嘻嘻嘻。
“陸施主，您……”
主持凡空站在她身旁，動手也不是，動口也不是，正準備掏出肚子裏積攢了幾十年的佛經對她進行超度……不是，教誨。
“世間繁花迷眼，色字當頭。佛曰戒淫，並非摒棄世間顏色。若心如明鏡，又何懼照人？你看到的我是個女子，我就隻是一個女子。若問心無愧，又何必在意此時此刻此處此景？佛門清淨，我問你，我如何叫你們不清淨？女子不能念佛？女子不能悟道？女子不能說教？是這樣麽？”
“……”
說，是說不過的。
曉栩一手支著下顎，似笑非笑的看著底下眾人。
“佛祖並沒有讓你們做苦行僧。所謂苦行，不過是為了鍛煉凡人的心智。凡人帶著與生俱來的罪孽，驕奢淫逸是人之本能。以苦行代安逸，居安而思危，隻是其中一種修行的方式。為何不去看這花花世界？天是藍的，水是綠的，雲是白的……我是黑的。同樣是世間色彩，有何看不得？你們參禪是為了什麽？斬斷七情六欲？死後登上極樂？還是活著普度眾生？”
係統：……哎，這寺院沒救了。
曉栩微微眯起眼，輕聲一笑。
“你們拒絕一切，不過是擔心自己抗拒不了世間誘惑。這是你們的問題，不是這繁華塵世的問題。佛在心中。不是口中長念阿彌陀佛，你就真的成了佛。天理循環，無形無相，你們種善因，自是有善果。執著於清修苦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長袖一拂，那妖嬈肆意的少女揚起修長優美的頸項，縱意大笑。
“若非心不淨，又何必眼不見為淨？你們認為紅塵虛妄、紅顏枯骨，我這紅顏就在這裏，你們若問心無愧，又何來非禮勿視一說？或者，你們可以將我當做佛祖贈與你們的考驗。我是皇城人人皆知的妖女，不戒色、不戒貪、不戒妄、不戒殺，我是此世極惡之花，等著佛祖拈花……嘲笑。”
何等……驚世駭俗之人。
道行尚淺的小和尚們都被震驚的連思考都不能。
凡空定了定神，手中念珠飛快轉動，額頭上都沁出了汗。
她並未對他們做什麽，她並未引誘他們犯戒。
可是這個人的存在。
隻是這樣簡單的存在於這裏。
心神俱亂。
“我佛並非慈悲，不然不會有善惡到頭終有報的說法。你們尚且說，自己犯了戒就要受到懲罰。這是對的。但是這又是不對的。你們的佛若真的慈悲，就應該耐心的教化你們，而非任何一點錯誤就用刑罰來償還。佛說眾生平等，你們願以慈悲之心教化眾人，可佛門子弟戒規森嚴寸步難行。這又是哪門子的平等？”
係統：住嘴啊你這個大魔王！
“不如說……”
少女嘴角緩緩上揚，勾勒出一抹諷刺至極的笑。
那雙勾魂奪魄的眸中漸漸湧上黑色濃稠的惡意。
“世間本沒有佛，隻是凡人為了給自己一個念想，一個明知永遠不可能實現卻始終緊抓不放的目標。所謂的佛曰，是人說出來告誡自己的。凡人無法製約凡人，便需要佛來製約。讓你們相信神明在上，始終看著你們，你們便會克製自己的言行。但，那不是偽善麽，做給誰看的呢？”
少女起身，眉眼冷淡，輕輕撣了撣衣袖。
“我不是來讓你們破戒的，也不是想摧毀你們的信仰。我隻是想要告訴你們，你們可以信仰‘信仰’本身，你們可以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但是，沒有什麽虛無縹緲的東西值得你們追逐敬畏。哪怕真有諸天神佛，也管不了這大千世界，你們想忙死誰呢？為何不能自己製約自己？是因為你們的善念不夠純粹。哪怕沒有諸天神佛，你們也要相信天道好輪回。再者，神佛管不了的事，自有人會管。若是心存僥幸，下一個入地獄的，可能就是你。”
少女極緩慢的眨了一下眼，將垂落的發絲勾回耳後，抬眸。
四目相對。
“有沒有信仰是你們自己的事。要如何修行也是你們自己的事。最後想要達到什麽境界更是你們自己的事。與人無尤，與佛無關。”
她的表述可能很隱晦，孩子們幾乎無法聽懂。
他聽懂了。
眾人口中所言的“一心向佛”，其根本上有不對的地方。
他們祈求著佛祖的垂憐，他們期待著死後能登極樂。
這是求得。
為此，他們舍得凡間一切浮華享受。
但，連修行都想著要讓佛祖來監督，做錯了佛祖要罰，做對了佛祖要賞。
這樣的想法，本就是……妄念罪孽。
因為，從頭到底，都隻是為了……成全自己。
這個女孩對他說過。
這個世間……沒有真佛。
這個世間……沒有聖人。
那麽，他眼前這個人……又算什麽？
閑來無事的曉栩又坐在大殿給人傳道受業解惑了。
係統：這寺院真心沒法要了！
她向來奉行以毒攻毒以惡製惡。
僧人們真的要哭給她看了！
凡空真擔心自己再這樣下去都能愁出白頭發了！（？）
男人們自然不會去請教她一些難以啟齒的問題，但是女人們看到寺院裏有個同為女子的人可以說道，她們自然更願意和她說。
係統：這個世界的女人遲早要造反！
不明真相的七皇子見這個小妹妹如此誠心向佛（？），他很欣慰的……放任不管了。
……
算了，反正也管不了。
而離塵呢？
凡空和他哭訴（不是）了好幾次，但是離塵的說法在某些地方倒是和曉栩殊途同歸。
若是他們心如止水，又何懼外界煩擾？
說到底，不過是心不靜、定性不夠罷了。
行吧，這位是得道高人，他們沒法比。
……
不是，大師你得管啊！你不管這寺院真的要完！
與其。
去信那虛無縹緲看不見摸不著、根本不知是真是假的“某物”。
為何不選擇去相信這強大到無堅不摧、任何事都能輕而易舉化解的……某人呢？
她是真真切切、實實在在，存在於此的。
他們不僅看得見摸得著，而且不管有什麽問題，她都能直接給出答案。
她對他們進行過靈魂拷問。
你求佛，你參禪，到底是為了什麽？
人性貪婪自私是本能，並不是錯誤，也不是罪過。
但你若冠冕堂皇道貌岸然，豈不是比真小人還令人不齒？
所以她才會說，去信仰，“信仰”本身。
無愧天地，無愧他人，無愧自己。
就可以了。
他們多少人是孤苦伶仃自幼便在此，根本不知何為善惡何為因果。
他們是“被迫”成為僧人的。
因為無處可去，因為無路可走。
他們自小被這裏的環境感染，並未真正思考過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欲求，就這樣順理成章理所當然的接受了作為一個僧人的人生。
這才是不對的。
自願出家的人，大多是看破紅塵生無可戀……但在某一天某一刻，他們會留戀，他們會後悔。
還有一類人，單純是覺得自己罪孽深重，想要贖罪。
對，全部都是，為了自己。
然後，現在，她在這裏。
她說。
沒有神佛來約束你們，這不過是你們認為自己“別無選擇”的借口。
她說。
你們的人生，不應該有什麽天道什麽神佛來決定。哪怕真有極樂真有地獄，也沒有人規定……極樂世界就是最好的歸宿，是不是？
她說。
為善為惡，是去是留，都由你們自己說了算。當然了，苦行修來一世，來換取死後淨土。還是圖得人生一樂，不畏死後阿鼻。也是你們自己的選擇。
如果世間有真佛。
他們不免這樣想到。
應該……就是這樣的吧。
係統：醒醒！喂！你們都醒醒啊！
所以。
他們都在這裏。
仰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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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別理我→_→女主三觀就是世界觀→_→我就是喜歡給人洗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