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當逢春

  習慣,是件很可怕的事。


  哪怕你的理智和情感皆對此無動於衷,可身體已經有了這份記憶,化為了本能。


  這是她自嫁給曲書言之後頭一回夜不歸宿。


  而且又忘了帶手機,多幾個小時都能報警了。


  你說,到底是出於什麽心理,韓於飛才會發消息給曲臨博說,她在他這裏。


  不需要太多的言語。


  其實,本不該有任何言語。


  他就像是急於炫耀什麽,向那個他嫉妒了那麽久的……好友。


  韓於飛知道,曲臨博根本不可能把少女在他這裏的事告訴曲書言。


  沒有辦法解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而且,縱然是至交好友,曲臨博也不知道他把少女帶到哪裏。


  隻有那個少女,竟然會傻傻的相信他。


  睡在客房的少年內心竊喜著,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她就在一牆之隔的地方。


  這裏隻有他們兩個人。


  叫人怎麽能平靜得下來。


  當然,沒心沒肺渣某人睡得很好。


  管它外頭天塌了還是地陷了,橫豎妨礙不到她。


  第二天,少年如願吃到了少女親手做的早餐。


  其實,他本來想要表現一下,早起給少女買早餐的。


  奈何某人實在太賢妻良母了。


  係統:曉栩大人的意識還在沉睡,神特麽賢妻良母啊!

  吃完早飯,他不得不將人完璧歸趙。


  麵對神色都不怎麽好看的曲家兩父子,韓於飛笑得那叫一個如沐春風。


  完全不像他。


  或許,隻有曲臨博明白,他到底為什麽是這樣的態度。


  “抱歉啊伯父,我媽和……文姨一見如故,非要把人留下。”


  曲書言麵對這個含笑的少年,強迫著自己露出溫和的長輩模樣。


  “你不需要道歉。文馨,你留宿別人家裏,怎麽不知道打個電話給家裏保平安?”


  少女微怔,“我……手機忘了帶了。”


  “原來你們都不知道啊?我這也是才知道文姨沒有帶手機,我還以為她早就告訴你們了。這件事都是我的疏忽,都是我不好。”


  “和你沒關係。韓同學實在太客氣了。”


  說著言不由衷的話,誰都沒發現韓於飛看著對麵男人的眼裏淬滿了毒。


  曲臨博冷眼看他說謊。


  本該是非常荒誕的事情,但他不僅接受的很快,而且本能覺得非常合理。


  對。


  自己的同學,愛上自己繼母這件事。


  太合理了。


  他都懶得去揭穿他。


  畢竟。


  五十步笑百步,可悲又可笑。


  “既然人已經送到了,我這就回去複命了。我家母上大人關心文姨可是比關心我還多,要是我一不小心把人弄丟弄傷了,她還不得跟我拚命啊。”


  韓於飛麵上陽光開朗,笑得很是真誠。


  少女自始至終斂著眸,沒有說話也沒有附和。


  她不習慣於說謊。


  他們都知道。


  曲臨博送韓於飛出門,兩個少年在門口對視良久。


  針尖對麥芒。


  冰鋒與毒液。


  韓於飛忍不住嗤笑一聲。


  “阿博,你做什麽這樣看著我?我可是把你‘繼母’全須全尾的送回來了。”


  “她和你不一樣。別把她牽扯到你們這些豪門家族的汙穢之中。”


  “汙穢?”


  韓於飛臉上嘲諷更甚。


  “真正汙穢的人是誰?誰抱著不倫的念頭惺惺作態?阿博,我是光明正大的,你呢?”


  “……”


  他是不可告人的。


  雖然他們都是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但是韓於飛敢。


  他就是敢明目張膽的接近她。


  曲臨博可以麽?


  送走韓於飛,曲臨博和客廳裏的兩個人打了個招呼就上樓回房間了。


  看似如此。


  少女依舊低垂著頭,像是做了什麽極大的惡事。


  “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忘了帶手機,就不能借用人家的電話?剛才那個少年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興師問罪呢。


  你說,你心愛的人外出整整一夜,你不知她生死。回來第一件事難道不該是噓寒問暖,關心她有沒有出事麽?

  他實在是,高高在上慣了。


  不過他這個態度,卻也證明了,他確實離不開她。


  身邊少了一個人的感覺如何?

  他妻子死後,這樣的滋味嚐了許多年,他從未感覺到有任何不適應。


  但是。


  他已經習慣了有她在身邊。


  有什麽東西脫離掌控,是他自己所無法理解的,所以他焦躁不安,所以他遷怒於她。


  少女心中冷笑,眼眶卻慢慢紅了。


  “……我不想說。”


  這是她第一次忤逆他的意思。


  曲書言既驚訝又憤怒。


  “你難道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


  曉栩:喲嗬,姐姐我還沒來得及做呢!既然你這麽誠心誠意的問了!

  係統:不作死就不會死。點蠟


  一顆淚珠倏然下墜,砸在少女潔白的手背上。


  “文馨?!”


  他隻會在床上叫她“馨馨”,那些個肉麻的稱呼,他不會叫人聽到。


  道貌岸然的令人作嘔。


  少女沉默著,伸出了雙手。


  紅腫破皮的傷口還在,令人不禁想入非非。


  曲書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之大叫少女微微蹙眉。


  “到底發生什麽了!這是怎麽回事!”


  少女被驚嚇到,肩膀猛地一顫,抬頭看他。


  又是一顆淚珠墜落。


  她瑟瑟發抖的模樣確實惹人憐愛。


  但更多的是……


  他握得更用力了。


  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拒絕得了。


  若是,她有心勾引。


  泥沼粘稠,不可自拔。


  少女咬著唇想要抽回手,更多的淚水在眼眶打轉,搖搖欲墜。


  太能勾起人的施虐欲了。


  “文馨……”


  少女眼神躲閃,唇瓣不住顫抖。


  “書言,不是你想的那樣……”


  當一個人怒氣積攢到了臨界點,即可要爆發之時。


  再當頭一桶冰水澆下。


  怕是很刻骨銘心吧。


  “如果不是我想的這樣,你有什麽不能說!”


  “我……”


  少女似是終於鼓起勇氣,她再次看向他,清淩淩的雙眸依舊純淨清澈。


  美得叫人心顫。


  “我昨天晚上……遇到壞人,是韓同學救了我。我本來不想告訴你,不想你擔心。可是我嘴笨,不知道該什麽瞞你。但是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沒有發生什麽不好的事。”


  顫顫巍巍的。


  羞羞澀澀的。


  怯怯生生的。


  愧疚與憐惜如潮水般將男人的心淹沒。


  但是下一刻,他難以抑製的去想,她遇到壞人,壞人對她做了什麽?就算沒有發生關係,她的身體……她精致誘人的身體,是不是被人窺見,又是不是被人品嚐過……


  怒火重生,夾雜了某種越燒越旺的邪火。


  “我要檢查你的傷。”


  “……什?不,我沒什麽……就……”


  他不想聽這些話。


  一個理智快被衝刷幹淨的男人,什麽都聽不進去。


  他直接將少女抱起,往臥室走去。


  “書言!書言……我真的……”


  她顫抖的更厲害了。


  不知道是因為昨晚的遭遇,還是……即將到來的遭遇。


  少年握緊了拳頭,強迫自己移開視線。


  他也是男人,他也看到了那樣的她。


  沒有人,可以拒絕。


  她是那樣孱弱又嬌嫩,仿佛一碰就折的花骨朵。


  隻要稍微一點粗魯去對待,就能讓她那般可憐的哭出來。


  真是……


  實在是太過誘人的念頭了。


  他必須……離她遠一點。


  不然的話。


  少年自嘲的低笑了一聲,舉步走向浴室。


  韓於飛說得對,不愧是他唯一認可的“朋友”。


  他就是這般肮髒汙穢。


  滿心滿腦,都是如何汙染那個人。


  用最卑鄙下流的手段。


  韓於飛知道這事最終還是瞞不住的,甚至都沒想回去和父母串個供。


  但是他做了壞事,心情很好。


  午後,他躺在花房裏。


  他暢想著,以後要為她建一座豢養公主的城堡,滿園都栽上白檀。


  少年人的夢,很少是關於粉紅泡沫的。


  他們在這樣的年紀,最該想的是做一個英雄,或是成為一個偉人。


  在他設想的未來裏,基點是她,終點也是她。


  再無其他。


  少年閉上了眼,嘴角掛上了笑。


  陽光正好,適合做白日夢。


  可他夢裏的景象,並不是那般溫柔含蓄的。


  他看到了。


  血。


  從少女被束縛的手腕上滴落下來的血。


  他很心疼。


  明明應該如此。


  可他。


  更感覺到了渴。


  他聽到了。


  少女低泣著求饒的聲音。


  她說她很疼。


  她求他輕一點。


  少年想,他還什麽都沒有做呢。


  他隻是……


  如饑似渴的,□□她滲血的手腕。


  虔誠。


  而瘋狂。


  手腕的傷口被舔得止了血,他很不滿意。


  不過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轉移到了別的地方。


  她皙白如雪,任何色彩描繪在她身上都會顯得格外豔麗。


  他在她身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傷口。


  鮮血滲出。


  她哭喊的很小聲,似乎生怕會惹怒他。


  費力的蜷縮起自己,卻根本阻擋不住少年如狼的眼和如狼的爪牙。


  肆無忌憚的。


  狠狠欺負她。


  他不想這樣的。


  少年心生憐愛,並且愧疚的懺悔。


  他真的不想這樣的。


  但是他忍不住。


  誰能忍得住啊。


  在這樣的她麵前。


  她用那般哀求的眼神看著他。


  他隻覺得那是勾引。


  對,這就是勾引。


  他篤定著。


  將那些憐惜懺悔盡數丟開。


  就這樣把她欺負到……除了眼前的他,什麽都感受不到。


  對,她的世界裏,隻要有他就夠了。


  他會對她好。


  將天底下所有的、最好的、她想要的……都捧到她麵前。


  他摯愛著的……


  “馨馨……”


  “呀!”


  少女驚訝的捂住了嘴,滿麵羞紅。


  眼眸一轉,不小心瞥到少年膨脹到極致的部位。


  她羞澀又有些恐懼的退了幾步,偏忍不住好奇和愛慕,偷偷打量幾眼。


  多令人害臊啊。


  他竟然想著她,想著那些下流的事。


  寧馨一點都不覺得惡心或是厭惡。


  她沒有叫醒還陷入美夢之中的少年,隻捧著臉快速跑出去了。


  她想著,萬一……萬一他醒了看到她,會不會以為還在夢中,然後對她……


  雖然她不介意和少年有親密的行為,但他們還都未成年,果然得等到……嗯,等到訂婚以後吧!


  寧馨就這樣帶著滿臉的春意回到客廳。


  韓家兩個姐姐八卦心頓起,纏著她問剛才發生了什麽。


  她越是不好意思開口,她們想的就越多。


  然後,幾乎認定了自家弟弟對這個小姑娘出手了。


  嗯,她們還嫌自家弟弟出手太慢了,完全不符合這人的性格啊。


  這幾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湊到一起,那還能有什麽好事?

  等韓於飛美夢睡醒,平複心情換好衣服出去,他的婚事已經被敲定了。


  這可真是天堂地獄來回蹦極啊。


  他是大戶人家貴公子,作風彪悍但始終保有最基本的貴族素養。


  但如今。


  “我不可能娶她,絕對不可能。”


  他已怒極。


  本就愛上一個難以得到的人。


  甚至附贈一個他真心引以為知己的情敵。


  這時候還有人要來給他添亂,不就是找死麽?

  “你說什麽胡話!你剛才在花房對人家做什麽了?你說!”


  花房?


  麵對大姐的指控,韓於飛將眉頭蹙得很深。


  他覺得自己被褻瀆了。


  更令人不悅的是,這個人竟然以為自己是她。


  她配麽!

  仿佛聖潔之物被玷汙,韓於飛連平靜的表麵都無法再維持。


  “我什麽都沒有做,也什麽都不會做。你怎麽不問問她腦補了什麽惡心的畫麵才讓你有這種錯覺。”


  寧馨的臉慘白一片,根本無法相信這話是從這個少年嘴裏說出來的!

  但是,他不是毒舌,而是真的覺得惡心到想吐。


  他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他需要他的養分,他的救贖。


  “韓於飛!我們平日裏就是這麽教你的?你怎麽能用這樣的態度對一個女孩子!”


  好難受啊。


  他想。


  在這世上,果然就隻有她……


  “韓於飛!你聽到我說話沒有!韓於飛!”


  會死的。


  他想。


  沒有她,真的會死的。


  “韓於飛你做什麽!韓於飛你給我站住!”


  嘈雜聲逐漸遠去。


  他不想再維持這虛假的表麵了。


  他永遠都不可能變成曲臨博那樣的人。


  她說過。


  她喜歡這樣的他。


  這就夠了。


  發動引擎,踩下油門。


  落葉需歸根。


  倦鳥當歸巢。


  人都需要一個歸宿。


  他已經找到了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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