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當逢春

  拖著疲憊的身心回到家。


  少女抬頭看了看客廳的鍾。


  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曲書言這個時候該睡了。


  不過。


  少女低垂的瞳眸中眼波流轉,閃爍著妖異的光芒。


  少年人今日逾距,不可能隻是一時衝動。


  他必定想過,他做了這樣的事情,他們就不可能再像過去那般相處。


  所以。


  比起被她厭惡逃避,先退一步的人必然是他。


  曉栩從來不會小看自己的任務對象,雖然看起來她的確是藐視一切。


  哦,本來就是藐視一切。


  但她的強大,不會影響她對其他人的判斷。


  他們同樣可以強大。


  韓於飛是個聰明人,和曲臨博那種純粹用智商碾壓別人的聰明不一樣。


  韓於飛就是個做大事的人,所以她不想讓一個女人拖他的後腿。


  若他不愛她,他可以無情無欲的走向人生巔峰。


  她太清楚了。


  終於可以歎息出聲。


  她是個惜才之人,這點毋庸置疑。


  本來情情愛愛對她來說就沒有意義,看待男性的標準就真的隻是惜才了。


  他是野獸,卻冷靜的過分。


  他克製著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吻痕,連擁抱撫摸的力度都保證不會在她身上留下痕跡。


  而且,沒有真實的占有,她(文馨)就可以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


  他為她考慮到了所有。


  包括他們的未來。


  她太清楚了啊。


  所以。


  她再次歎息出聲。


  二樓的那個房間打開了一條縫。


  他不能讓她知道,他對她過於關注。


  他卻也做不到真的不去關注。


  這隱晦的視線落在少女泛紅的臉上,她鬢邊還有未幹的淚水。


  一副被人欺負狠了的樣子。


  少年瞳眸深沉,帶著陰冷。


  明明是被人欺負了,可她的表情既不是恐懼也不是憤怒,而是惋惜。


  對於“某個人”誤入歧途的惋惜。


  他同樣很清楚。


  她去見了誰,然後……可能會發生什麽事。


  她沒有將那人當做暴徒來憎惡,那麽就說明,他做了戲,讓她誤以為他不是故意的。


  曲臨博恐怕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的高智商會用來探究這種……醃臢事。


  可是。


  對。


  韓於飛可以,但他不可以。


  他與少女朝夕相對,若他有什麽異常,或是對她做了什麽,她一定會逃。


  或許,她還會將一切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然後向曲書言懺悔,乞求和他離婚。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個少女離開。


  所以,他唯有忍耐。


  不過,他很了解韓於飛,知道他不會做出不留餘地的事。


  曲臨博和曉栩想到一塊去了。


  韓於飛有什麽打算,之後會選擇怎麽做,他大約能猜到。


  視線從少女略微紅腫的唇上離開,少年關上房門,拿出了手機。


  他不信他現在能睡得著。


  必定……


  正一個人偷偷回味著珍饈美饌的滋味吧。


  曲臨博縱然怒極,但他如今也是別無選擇。


  韓於飛啊,背後可有著顯赫的家世呢。


  房門關上的一瞬,少女輕描淡寫的瞥了一眼,微微勾唇。


  這年頭的小孩子啊,都不是普通的小孩了呢。


  他們算計著什麽,她已不想去理會。


  總而言之她知道,他們會在她麵前消聲滅跡一段時間。


  縱然做不到消聲滅跡,總之會盡量避免與她相處。


  特別是,單獨相處。


  他們需要時間。


  這點時間對她來說,足夠了。


  隻能抱歉的說,要讓他們的期待落空了。


  若她真的隻是文馨……


  啊,不對,若她是文馨的話,他們怎可能走向這條墮落之路?


  少女眉眼染上譏誚,回到臥室重新清理了身體。


  走出浴室時,就見曲書言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正坐在床上沉思些什麽。


  沉思些什麽?

  不過是自己對她的態度罷了。


  他根本沒有睡著。


  因為一直想著她。


  “我吵醒你了?”


  少女微微一笑。


  這笑容,讓他感覺到了一絲違和。


  本該清潤剔透的少女,身上竟隱隱約約透出嫵媚的氣息。


  人都是會成長的不是麽?


  從女孩到女人的轉變過程,不是他親自接手的麽?

  長期被男人滋潤,再如何清純的少女,都會變成嫵媚的女人啊。


  他很快就將這違和感拋到腦後,隻覺眼前人說不出的誘人。


  少女笑著靠近,蔥白的手指撫過男人的麵頰。


  “抱歉啊,你明天還要上班。”


  他從未做過衝動的事。


  在遇到她之前。


  他不允許任何事脫離他的計劃。


  在遇到她之前。


  他絕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打破自己的原則。


  在遇到她之前。


  眼前的少女,眉眼清淡,笑意淺淺。


  但就是……


  叫人打心底裏感到饑餓,饑餓到無法忍耐的地步。


  他將少女拉上了床,反身覆了上去,吻住了少女的驚呼聲。


  明天啊。


  他可沒辦法按時上班了。


  少女笑容柔媚,眼底一片妖冷。


  她會讓他習慣她的一切習慣。


  再讓他徹徹底底,打破自己的所有習慣。


  韓於飛在文馨的房子裏住了一夜,隔天就回去了。


  像個沒事人一樣。


  不,當然不可能真的當作無事發生。


  韓家每一個人都察覺到了。


  他變了。


  那個胡作非為卻始終是小打小鬧的少年人……不見了。


  他迅速規劃好了自己的人生,提出要接觸家族事業。


  不隻是公司企業,更重要的是人脈關係。


  寧家被他得罪的不輕,他竟然主動登門道歉。


  但是,對於戀愛和婚姻這一塊,他絕對不妥協。


  他對寧家說,他沒有戀愛經驗,暫時也沒有戀愛訂婚的打算。他過去是個糊塗人,今後隻想為家族出一份力。感情的事,就讓它隨緣吧。


  家族之間不可能真那麽容易就鬧翻,畢竟牽連甚廣。


  韓於飛給了他們台階下,他們哪怕心裏再不樂意,也絕不會與韓家反目成仇。


  商場如戰場,不是麽。


  韓家給了好臉,若他們拿著冷臉去貼,就是他們主動找不痛快了。


  至於寧馨,再怎麽寶貝自家女兒,都不能拿整個家族來做籌碼呀。


  正因為這件事,韓家人才會那麽確定。


  這個少年確實是變了。


  變得非常可怕。


  少年沒有把話說死。


  這也就是說,寧馨若是執迷不悟……哦,若是癡心不悔,往後還是有機會打動他的。


  當然,這不過是騙小孩的說辭,隻是為了平複寧馨與寧家的怨氣。


  連這一套都會了,他父母卻更擔心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能讓一個人在一夕之間有這樣巨大的變化。


  簡直就是從人變成了鬼。


  怎麽不叫人擔心?

  韓於飛臉上的麵具越來越厚,厚到家裏人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他不動聲色,似乎根本沒有喜怒,機械而完美的完成所有事。


  學業與事業都無懈可擊。


  但他。


  厭惡女人。


  無論臉上的表情有多平淡,可到底是十多年的家人,他們明顯能感覺到他對女性那種……蔑視的態度。


  他們想,或許是因為受過情傷,所以才一夜之間成長,並且化悲憤為力量?


  其實硬要這麽而說的話……也對。


  轉眼又一年。


  終於到了他們高考的時刻。


  曲臨博依舊選了國外的學校,因為是世界聞名的最高學府隻一,所以曲書言什麽都沒想就同意了。


  讓人意外的是,韓於飛和他選了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專業。


  曉栩:嗯?這兩人莫名其妙搞上了不成?


  係統:您可長點心吧!

  曉栩:講道理,情敵變情人的劇情海了去了!

  係統:????


  但,這也要看,他們原本愛著的人……是誰啊。


  兩個公認的完美男神在高中時候被無數女生追求,沒有一個有結果。


  甄箏本身有實力,倒是追著曲臨博一同去了外國。


  寧馨確實沒有放棄,但她不是學霸,努力也達不到那個目標。


  時間的確可以改變很多東西。


  但有些東西,隻會因為時間沉澱得越來越深。


  少年時候的戀情,真是青澀又純真。


  而且過於不成熟。


  甄箏發現,她對曲臨博的喜愛與欣賞,漸漸變了味。


  他們從未愛過,彼此沒有那麽多了解。


  時間一長,她對他的感情隻會越來越淡,因為生活中有各種各樣的事情充斥著她的日程。


  更何況……


  她忘不了那一眼。


  少女看她的那一眼。


  她不認為自己能戰勝那樣一個人。


  所以,她才能和曲臨博成為真正的朋友。


  他們有著共同的……目標信仰。


  寧馨這個千金大小姐總能找到各種理由和空閑來找韓於飛。


  他態度平和,看似沒有任何的不耐煩。


  他終是成了自己討厭的人,比偽君子還要偽君子。


  成大的代價……是麽。


  國外的學校有很多演出和舞會,他們四人總是在一起,倒是能避免很多麻煩。


  這也是為什麽這兩個少年沒有明確和這兩個少女拉開距離的原因。


  是的,很卑劣。


  他們所有的愛和正義都給了同一個人,不可能再分出一絲一毫給他人、給這個世界。


  一年級的畢業舞會上,少年人尋了一個僻靜地密謀些什麽,兩個少女結伴在一起。


  寧馨一直在向甄箏抱怨,抱怨了一整年,但沒有任何用處。


  少年特立獨行,不聽任何人的話。


  她越發迷戀他,也聽不進任何人的話。


  她發現少年有一個習慣,對他而言過於突兀的習慣。


  “他口袋裏總帶著一些糖,可我記得他不喜歡吃甜食啊。”


  甄箏對韓於飛沒有什麽關注,她這麽一提隻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可能現在喜歡了。”


  “是啊,他這一年變化好大,我都快認不出來了。不過,不管是過去的他還是現在的他,都那麽優秀,還那麽帥。”


  甄箏微笑著點頭,雖然她完全沒有這樣的感覺。


  呃,的確是要看和誰比。


  “對了,曲臨博是不是和家裏人關係不好啊?阿飛會回去看伯父伯母,但我聽說曲臨博從來沒有回去過。是他後媽對他不好麽?他是不是不願意父親再娶啊?”


  這是這麽久以來,甄箏第一次聽到有人談論到那個人。


  她有些恍惚,陷入了某種回憶。


  “不……我覺得,曲臨博不會討厭他的繼母。”


  她知道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


  這是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的秘密。


  雖然她覺得他的情感是不對的,但她又覺得,如果是那個人的話,這也是……人之常情吧。


  她一個堅信自己是異性戀而且還有暗戀對象的人都拒絕不了她一個眼神呢。


  哎。


  “你怎麽知道啊?你見過他的繼母?可能他繼母人前一個樣人後一個樣呢?”


  甄箏聞言,連忙環顧四周,確保曲臨博不在這附近。


  同時,她也有一點不開心。


  “不會的,你不要亂猜。他的繼母是個非常好的人,誰見了都會喜歡的。”


  “啊?這樣啊?哦……誒,他繼母叫什麽呀?”


  這是禁忌的大門。


  不可以隨意推開。


  這是通往地獄的大門。


  千萬不要踏出這一步。


  “她叫文馨,人如其名。”


  “……馨……是哪個馨。”


  你,為什麽要問呢。


  “溫馨的馨。”


  啪。


  寧馨手中的酒杯落地,酒水濺到她的裙子上,暈開一片深色。


  “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阿飛他……見過這個人麽?”


  “見過啊,他們當然認識了。而且韓於飛他……”


  戛然而止。


  她想起來了。


  雖然她和韓於飛交流不多,但過去他確實和曲臨博可以說得上是形影不離。


  她想起了,那個人出現時,韓於飛的態度似乎和平時有些不同。


  她沒有過於關注這個人,但是被寧馨這麽一提醒,有些細枝末節的事在腦中格外清晰。


  而且。


  從什麽時候起,那兩個少年看似和過去一樣形影不離,但他們之間的氛圍……


  勢同水火。


  甄箏的沉默與震驚被寧馨看在眼裏,已是最好的證明。


  若是連一個外人都能發現其端倪,那麽……


  他表現的,該是有多麽明顯啊。


  甄箏當機立斷握住了寧馨的手,握得很緊。


  “寧馨你冷靜一點,千萬不要衝動。”


  “我很冷靜!”


  “不管你心裏想什麽,都不要去和韓於飛求證。”


  “為什麽?!如果他真的愛上……那是不道德的!而且那個人比他年紀大那麽多!”


  這都不是重點啊。


  甄箏無奈的想著。


  她到底知不知道什麽叫做……逆鱗。


  “你想想現在的韓於飛,你要是言辭不當惹怒了他,受傷的隻會是你自己。”


  “……”


  寧馨死死咬住牙根。


  她如何不知道,一年前已經有過前車之鑒,可她偏偏依舊要犯賤!


  “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麽好!”


  “……如果,你見到了她……”


  不管是愛是恨,是敬是怕。


  起碼她可以理解,為什麽唯獨是那個人。


  那個人本身,就是絕不可侵犯的存在。


  甄箏沒有那麽天真,不會以為這兩個少年遠赴他鄉是真的放棄了這段感情。


  絕不可能。


  他們鋒芒畢露、針鋒相對。


  隻能說明,這兩個強大的雄性在向對方宣戰,勝者才有選擇配偶的權利。


  動物界如此。


  人類一樣。


  甄箏心明眼亮,深知這一切因果,其實要終結起來很是容易。


  全憑那個人的喜惡。


  所以,她才會聽之任之,靜觀其變。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唯一撇開情愛冷靜看待整件事的人。


  她其實一點都不想見證,整件事可能會迎來的……


  結局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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