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賀信揚將照片依舊裝進袋子裏,抬手揉了揉蕭瓔珞的發頂,對一旁的池禦伸出手:“你好,池先生,我是瓔珞的丈夫,賀信揚。”
池禦揚起嘴角,對賀信揚的介紹極為滿意:“你好,多指教。”
蕭瓔珞暗暗舒了一口氣,聽到賀信揚的介紹又有些想笑,更多的卻是心頭湧上的酥麻,她想,或許事情沒那麽糟糕。
三個人一起走進快遞公司差點把老板嚇了個半死,這三個人,一個是京城池家的小少爺,一個是蕭家的寶貝疙瘩,一個是賀家五爺,隨便哪一個都輕易得罪不起,哪能想到今兒他們三個一起來了,他仔細回憶著之前池禦的那個電話內容,沒什麽地方得罪這幾位啊!不至於都來啊!
老板姓楊,他擦擦額上的冷汗,混了二十年,才混到如今一個小小的分公司老板,可不想因為什麽莫須有的事兒丟了工作。
池禦看楊老板都快腿嚇軟了,安撫地笑了笑,道:“楊老板不用擔心,我們今天過來隻是想找一下一個快件的寄件人,他是從你們這兒寄出來的。”
楊老板賠著笑:“當然當然,三位請。我就讓人調監控錄像。”
監控錄像很快調來了,楊老板站在三人身後陪著看。
畫麵一楨楨的放過去,所有人都眉頭緊鎖,仔細盯著電腦屏幕,終於在一次次的快進之後,所有人的視線被昨晚快下班時出現在鏡頭裏的一個小個子男人吸引,那個男人戴著鴨舌帽,一件黑色夾克,拉鏈拉到最頂端,遮住了半個下巴。將快遞的信息填了以後囑咐他們一定要在收件人上班的時候盡早送過去。
路過攝像機時,他抬頭看了一眼攝像頭,嘴角勾出一個挑釁的弧度,然後大搖大擺地出了走出畫麵。
賀信揚將畫麵倒回去,停在那個正臉上,想從這張臉上找出什麽破綻,是否認識,但這是一張極其平凡的臉,扔到人堆裏絕對會很快淹沒的那種,但他那個笑容卻極為放肆,一點也不像個平常人。
“這段錄像給我一份,給警察局送一份。”賀信揚輕輕扣著桌麵,這是七年前的那些人又要卷土重來?那為什麽要給蕭瓔珞寄那麽多他和岑安的照片呢?這兩件事有什麽聯係嗎?
楊老板小心翼翼地掃了一眼賀信揚肩上的肩章,忙道:“好好好,我馬上找人弄,三位請稍等。”
蕭瓔珞一直盯著自己那張照片,雖然看著還是會抗拒,但沒有第一眼看到時的那種茫然的恐懼。她盯著照片在想,這到底是一張照片,還是一段視頻?這個人到底想幹什麽?想從她這裏得到什麽?她最先想到的是裘德陽,但是裘德陽七年前因為她的事被發了紅色通緝令,當時就逃出國了。
七年前賀信揚才是一個二十歲的毛頭小子,當時的他還是一個中尉,並沒有什麽大作為,就算有,那也不會和裘德陽有什麽牽扯,她查過裘德陽,根本沒有和雲城這邊有什麽牽扯,所以七年前裘德陽一事和賀信揚有聯係的,她隻能想到一個人,那個和岑寧一樣挽著刀花殺人的女人。如果是她,蕭瓔珞眯眯眸子,那可真是給現在這場大戲加了一個精彩的角色。
賀信揚看她一個人在那兒又一個人琢磨,把她手裏的照片扯過來,塞進袋子裏:“有什麽想法你說出來,又一個人瞎琢磨。”
“我在想,這個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威脅我?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但他什麽都沒有提,隻是寄了一遝照片。他是想挑撥我們的關係?但那個人我倆都不認識,而且,我的那張照片是七年前的,應該隻有在場的人拍下來,這就是說他是裘德陽的人。但你的照片大多是在部隊裏拍的,都是平時生活中的照片,那就是說這個人在部隊裏,而且你應該認識。”
蕭瓔珞看向賀信揚,賀信揚也看著她,她嘴角翹起,哼笑:“也就是說,部隊裏有裘德陽的人,或許他還在。”
她突然湊近賀信揚的臉,挑眉:“賀上校,你禦下不嚴啊。你想想,這個人在你部隊裏至少呆了三四年吧,能在你周圍活動,說明他還不是新兵蛋子,那得多久,那他從你這裏透出去多少軍機啊!”
賀信揚看著她靈動的表情,很高興她能很快轉換自己的心情,卻又十分心疼她這樣,那是經過多少次的折磨,才能讓她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讓自己冷靜下來,還能這麽理智的分析問題,和自己開玩笑。
他抬手曲起食指輕輕蹭了蹭她的臉頰,也笑:“我的錯。”
蕭瓔珞揚起的唇角僵住,這幾年她越來越獨立,什麽事都習慣自己扛著,習慣性的拒絕著家人和朋友的照顧,七年前的一次綁架,她覺得是自己太過依賴家人,依賴朋友,根本沒有自保的能力才導致的,所以這幾年她強迫自己一個人去承擔,差點忘了,十七歲之前,她是一個連吃飯都要人擺好碗筷,送到手邊才吃的小公主,她也曾無憂無慮,活的像個傻白甜。
她唇角的弧度突然擴大,臉在賀信揚手上輕輕蹭了一下:“那你就清理門戶吧。”
賀信揚愣住,顯然是沒有想到蕭瓔珞會有這一舉動,隨即笑的更開懷:“好。”
池禦覺得自己被強行塞了一嘴狗糧,他無語的看著這倆人旁若無人的調情,突然覺得大夏天的竟然有一絲涼意。蕭瓔珞在他印象裏,是個獨立到讓人忘了她的性別的女人,而賀信揚在他印象中是一個處事成熟穩重的軍官形象。而此時這倆人跟大學生時處對象一樣,純情又色情!
他拳頭抵住嘴唇幹咳兩聲,皮笑肉不笑道:“兩位,注意影響,一個醫院棟梁,一個軍隊棟梁的,讓人看見多不好。”
蕭瓔珞一個眼刀子飛過去:“怎麽著,不滿意?”
“……滿意滿意,姑奶奶您最大。”池禦連忙改口,看著她少有的少女表情,他還是很欣慰的。
蕭瓔珞、靳淼和他是發小,三個人關係好的能穿一條褲子,小時候他是哥哥照顧著兩個妹妹,但七年前的事之後蕭瓔珞被蕭家藏起來了,直到半年多前才回來,一回來京裏都沒去,直接被老爺子弄進同安醫院,還和賀信揚閃婚了。他爹媽覺得虧欠他,也就不再幹涉他的私生活了。
楊老板敲門進來時蕭瓔珞已經喝了兩杯茶了,楊老板擦著額頭上的虛汗,賠著笑:“不好意思,久等了久等了。”說著把錄像備份交給賀信揚:“這是您要的東西。”
“有勞了。”
楊老板受寵若驚,連忙擺手:“不敢當不敢當。”
池禦見他都快嚇的不行了,道:“那您忙,我們就打擾了。”
楊老板更惶恐了,他哪兒當得起池家小少爺一個“您”字,忙道:“那三位慢走,請。”
一直到把三人送上車,等車消失在路口,楊老板才直起腰,忽然發現自己西裝下麵的襯衣都濕透了。
一旁的助理不明白:“老板,那三個人很厲害嗎?您怕成這樣?”
楊老板瞪一眼助理,歎了一口氣:“你來雲城不久,不知道也正常。那三個人,那個穿軍裝的,你看見沒,他肩上的肩章。”
助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那個男人一米九多,全身的氣勢太強,我沒敢看他。”
楊老板繼續說道:“他姓賀,是軍區的首長,是個上校,才二十七歲,前途無量,他家老爺子以前是個將軍,賀家是大家族,經營著各個行業,在業界也都是龍頭企業。賀信揚這一輩裏,賀信揚和老六賀雋揚最為出色,小一輩裏的,老大賀靖揚的次子賀雨算是最拔尖的一個,但賀信揚和賀雋揚都還沒有孩子,他們的孩子,肯定是小一輩裏的佼佼者。”
助理仿佛聽了一個傳奇故事,磕磕巴巴地問道:“那另外一個男的呢?”
“他?他叫池禦,京城池家的小少爺,池家幾代單傳,池禦父親娶了江南左家的千金,卻一連生了五個孩子。池禦是最小的一個,是他母親四十五歲的時生下的。家裏疼得跟眼珠子似的。現在在雲城開著一家律師事務所,業務能力很強,在業內也很有名氣。”
沒有等助理問,楊老板繼續道:“那個穿著白大褂的女人,是蕭家千金。蕭家你知道吧!蕭老爺子和老太太都是將軍,他們的三個兒子也都在中央任職,蕭家代代都生兒子,好幾代沒生過女孩子,蕭瓔珞的母親也是四十歲生的蕭瓔珞,蕭家人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聽說,蕭瓔珞小時候經常養在總統府裏頭,幾年前不知道為什麽蕭家把這位小公主給藏了起來,半年多前才出現,一出現就和賀五爺閃婚。婚禮辦的很簡單,連媒體都沒有請,低調到極點了。原本以為他們感情不好,沒想到,都是傳言罷了。”
小助理已經傻掉了,他覺得自己錯過了一個億:“那……那……老板,這件事會不會……牽扯到我們?”
楊老板長舒一口氣:“應該不會。”
賀信揚送蕭瓔珞回到醫院,蕭瓔珞沒有下車,靠在椅背上在思考到底要從哪方麵入手查。
賀信揚雙手食指輕輕拍打著方向盤,說道:“你先去上班,我去趟公安局,讓他們查一查這個人的去向,讓池禦那邊也注意著。”
蕭瓔珞點點頭:“我覺得這個人找不到了,先這樣吧。能找到最好,找不到,我們就從裘德陽開始。我跟他的帳也該算算了。”
賀信揚側過頭,看著她沉沉的眼睛,心裏堵著一塊,他點頭:“好。”
蕭瓔珞把照片重新拿出來翻了一遍,疑惑道:“唉?怎麽缺了一張?”
“什麽?”
“你的照片缺了一張,訓練場的一張。”
賀信揚看她快速翻著照片,道:”你是不是記錯了?”
“不可能,一定缺了一張,不知道是掉到我辦公室了還是落在快遞公司了。”
“行了,一張照片而已,你先回去找找,如果落在快遞公司了,他們會送過來的。”
蕭瓔珞原本想問你不心疼嗎?但話到嘴邊,她又咽下去了,現在這樣很好,何必把別的事帶入他們之間。
她把照片重新裝好,打開車門:“那我走了。”
她解開安全帶剛要走,胳膊被人抓住,她聽到身後的人說:“如果累了就回家,別勉強自己。”
一瞬間,蕭瓔珞眼眶通紅,她舔舔嘴唇,回身湊過去吻在賀信揚唇上。然後快速離開。
賀信揚回神的時候蕭瓔珞已經跑出去了,唇角還殘留著她唇上的溫度。這是蕭瓔珞第一次主動吻他卻比每一次親吻都讓他心跳加速。
風揚起她的發尾,白大褂衣擺高高揚起,她像一隻蹁躚的蝴蝶,靈動而惑人。
很多年後,賀信揚依舊記得這個背影,是他深深迷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