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要嫁人
初夏在同學們的驚異目光中,腫著半邊臉,哭著跑出校門。
她哭哭啼啼,悲憤而絕望。
空洞迷惘的雙眸,早已被淚水盈滿,她茫然若失的越跑越遠。
跑得筋疲力盡,女孩跪倒在熱鬧擁擠的車行道上。
一輛電瓶車剛好駛來,在距離她兩厘米時,及時的刹住車。
“媽地!臭丫頭,有課不上,跑出來找死啊?”騎車的大媽罵罵咧咧。
等不來她的道歉,於是大媽朝她的腳下吐了一口痰,才騎車走人了。
罵人的阿姨.……
女孩觸景生情,情不自禁的想到罵她又打她的秦茵。
“嗚嗚!你為什麽要打我啊?我到底做錯了什麽?難道你不愛我了嗎?”她崩潰的捂住煞白如雪的悲怨臉龐,嚎啕大哭。
交警看到她擋在馬路中間,妨礙交通,趕緊把她拉到路邊。
交警瞅了她背著的書包一眼,溫聲溫氣,“不哭了啊,快點去學校,或者回家吧。不管有什麽傷心事,應該去找父母傾訴,別自尋死路。”
初夏被勸走,繼續毫無目的的晃悠,孤魂野鬼一般的飄蕩。
家?她哪裏還有家?
“嗚哇!爹地……人家的褲子髒了啦!”前邊走路的4歲女孩,突然摔倒,對她身旁的小夥子哇哇大哭。
才二十歲出頭的年輕男人,抱起她,柔笑著哄,“婷婷乖,人生在世,哪裏有不摔跤弄髒衣服的時候?笑著站起來,回家洗幹淨,就好了的。”
“爹地,你才25歲,為什麽總是說話這麽難懂哦?寶寶不明白!”小女孩止住了哭聲,聲音軟糯的問他。
“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不著急。”男人哈哈大笑。
父女倆的歡聲笑語,漸行漸遠。
後邊落寞獨行的初夏,羨慕的紅了雙眼。
此情此景,讓她再度忍不住哭出聲。
去年的這個時候,也是在這條馬路上,初越還帶著她去買臭豆腐吃。
秦茵不喜歡太臭的東西,初夏卻對比情有獨鍾。
初越經常背著老婆,跟女兒到處去找賣這玩意兒的攤子。
他自己不愛吃,卻能一直聞著那股銷魂的臭味,看著女兒心滿意足的吃完。
“嗚嗚.……爹地,一轉眼,我都長大了,為什麽你卻不在了?她打我,她罵我,我卻不能反抗.……如果你還活著,你會不會幫我?跟她頂嘴?”
抱著路邊大樹的少女,哭聲撕心裂肺。
她一直顫抖的清弱身軀,裹著一世的悲涼滄桑。
她羨慕的看著每一個路過的父女,或者母女,露出來的笑容僵硬如木頭。
為什麽人家都有疼愛自己的父母,她卻不配擁有呢?
最愛的媽咪,狠狠的打了她.……
她愛到了心尖上的男孩,也跟她絕交……
是否她對於這個世界,可有可無?毫不重要?
唇邊彌漫著慘淡的自嘲之笑,她赤紅淒美的杏眸,逐漸生出幾分厭世的極端情緒。
……
“顧總,前邊的立交橋有人鬧自殺,圍觀的人太擁擠,咱們上不去,繞道走吧。”何叔穩妥的握著方向盤,對慵懶倚著後座的男人開口。
“嗯。”眸色略淡,他開始閉目養神。
就在此時——
“爹地,夏夏做錯了。”
橋上響起的淺柔女音,透著深深的傷感。
“不要啊,小妹妹!快下來!”
“你才十幾歲,有什麽想不開的?”
“年輕就是資本,遇到挫折又怎麽樣?別害怕啊,更沒必要自殺,小姑娘!”
人們驚恐萬狀,試圖勸慰著。
他們想不到,居然有一個男人敢向那個女孩衝過去。
當時,她已經爬到橋邊的欄杆。
她的注意力稍有不慎,就會墜落,掉下深不見底的大海。
這個黑襯衫黑色西褲的俊朗男人,卻不聲不響的疾馳向她,並且隻有一厘米的距離。
“顧、顧叔叔?”初夏隻來得及吃驚。
破碎的小嗓子剛剛喚了他一聲,她的小身板就被一股重力扯下。
下一瞬間,她就穩穩的跌落男人的懷中。
“好!”圍觀群眾紛紛給這個勇氣可嘉的男人鼓掌。
砰砰砰!劇烈的心跳聲……
這是初夏感受到的,來自眼前男人的強烈心跳。
男人的眼神黑如毫無星月的夜空,盛著無盡的黑暗,似乎要吞噬她。
她呆呆的凝視著這個如天神下凡的英俊男人,不懂他滿臉的憤怒火苗源於何處。
“就因為被別人打了一巴掌,就想尋死覓活?”他的語氣冷如冰窖,凍住周遭的所有人,包括初夏。
她冷得直哆嗦,弱弱的扁著小嘴解釋,“我沒有想自殺.……我隻是不小心把我爹地留下的手表掉進海裏,我想……”
在他越來越恐怖的殺人目光中,女孩懦弱的聲音幾乎消失,“想撿回來.……”
她每天都戴在手上的防水手表,再怎麽破爛,她都舍不得丟。
今天是一個意外。
她是有過輕生的念頭,但是她舍不得母親。
下午三點的陽光,濃熱得讓人眼睛發暗。
初夏望著陽光久了,雙眸不適應,微微眯著。
那副嬌憨清純的模樣,像極了一隻嬌俏可愛的貓咪。
男人克製著狠狠吻她一頓的不軌企圖,把她放下來,扯著往橋下的跑車走,“東西沒有了,感情還在。就憑你的三腳貓遊泳功夫,掉進去還能爬起來?你的命值錢,還是手表重要?你媽咪知道你這麽魯莽,會有多傷心?”
他罕見的說了這麽多話,可見氣得失去了理智。
最後一句話,他是說者無心。
她卻聽者有意。
“初太太才不會傷心呢,看到我臉上的巴掌印沒有?就是她打的。”初夏自嘲的笑了一下,幽幽的開口。
男人的英俊眉峰,顯而易見的攏緊。
那雙亦正亦邪的桃花眼,有巨大的黑色風暴翻滾。
那個女人,她在找死!
他的女孩兒,他自己都不舍得動手,她打起來倒是毫不留情!
顧昕寒帶回初夏,何叔毫不吃驚。
剛才聽到‘自殺者’的聲音,他便知道是這個女孩子。
“您的手機落在後座上,有個電話一直打給您。我怕她有急事,就接聽了。”
何叔不敢坦言,他看到來電顯示是(嶽母),才好奇的自作主張。
“對方說什麽?”給初夏係安全帶的男人,問得漫不經心。
“說……”頓了頓,難以啟齒的何叔硬著頭皮,一鼓作氣的說完,“說您把她的女兒從哪裏去了?”
本來沉浸在傷感情緒中的初夏,聞言,愕然朝神色自若的男人看去。
別人口中的女兒,是指他最近的新歡小姐姐?
他幹嘛把人給藏起來?
“讓這個歐巴桑焦急去,她活該。”向來優雅的男人,竟然爆粗口,明顯氣到了極致。
“是。”何叔得到指令,幫他關了手機,不讓秦茵再打過來。
“顧叔叔,你不能這樣做。”初夏試圖勸導。
“我沒有藏人。我吃飽了撐的?知法犯法?”他陰鬱著眉眼瞪初夏。
他凶起來的樣子,令少女杯弓蛇影,腦中無法抑製的出現秦茵打她的一幕。
小聲的啜泣聲,她靈氣逼人的明眸閃爍著淚花。
她又開始哭上。
顧昕寒看得心情很不好。
溫柔他不擅長,隻得冷硬著吼她,“別哭!”
“嗚嗚!”初夏越是被壓迫,越是忤逆的哭出聲,“我知道我醜,還很笨,你們都嫌棄我!現在就連我的家人,也不愛我,討厭我了!”
她薄弱的小肩膀,瞬間被一隻溫熱大手包裹住。
男人的另一隻大手也沒有停,在給她抹眼淚,細致入微,罕見的柔情。
“沒嫌棄你。”他淡淡的腔調,分明多了笑意。
這股笑,並非愉悅,而是好氣又好笑。
“嗚嗚!瞎說!你以前說過的,你很嫌棄我!”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今時不同往日。”他話裏有話,不指望她漿糊做的笨腦子能夠聽懂。
換做兩個月前,倘若有人說他會對這丫頭死心塌地,那個人的墳頭草估計都有幾米高了。
世事無絕對,他如今嫌棄並心甘情願。
車子到了顧氏大廈的門口,男人卻不下車,反而降下車窗。
特質的防彈玻璃,裏麵的人看外界很清晰。
外邊的人,卻無法從這些窗子看出車內的人在幹什麽。
何叔焦急的回頭,以眼神催促他,跟董事局開會的時間到了。
他無動於衷,安靜陪著哭個不停的女孩。
讓她停止落淚的方式,他能想出很多,卻一樣也不願意對她使。
這孩子今天受的打擊火大,發泄出來才好。
哭到了五點多,累極了的初夏兩眼一抹黑,昏了過去。
“下班的時間到了,也該回家了。”男人理直氣壯的說,輕撫靠在自己肩膀上沉睡的女孩。
何叔聞言,隻得開車把他們往顧家城堡裏送。
左特助曾說,顧大爺失心瘋似的寵這個女孩。
何叔不以為然,覺得言過其實。
他現在親眼所見,除了無語,還是無語。
顧總這樣的殺伐人物,隻有清樺小姐那樣睿智端莊的絕色佳人,才能配得上他。
這個女孩嗬,樣貌一般,遇到事情隻會哭哭啼啼。
顧總要了她,每天都有收不完的爛攤子,何苦呢?
娶妻應該賢淑,這女孩卻幼稚懦弱,俗不可耐。
……
客房裏。
脫了女孩的黑色帆布鞋,顧昕寒把她平放到床上,鋪好薄軟的蠶絲被。
坐於床頭,他垂眸低頭,靜靜的蹙眉瞧著她。
睡夢中的她,情緒也沒有安心。
她開始哭,抓緊他質感冷硬的衣角,“別打我,我沒有做錯,真的沒有.……”
她抖如篩糠的小手,無意識的移動,直到摸住了他硬邦邦的手腕。
她像是找到了避風港,把臉龐往他的手心裏湊,輕輕的摩挲,細聲輕笑,“媽咪,你來找我了嗎?我好想你,我愛你呀……”
“有多愛?”低沉的男聲,意味不明,好聽極了。
被這副迷人聲音包圍的閉眼女孩,情不自禁,小嘴兒往那片手心裏啄,笑聲含含糊糊,“愛一輩子……有了你,才能生下我.……夏夏不要嫁人,一生一世陪著你……我不希望你難過,想讓你每天都開開心心的.……我會聽話,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我們不需要老公,哪怕是相依為命,也可以過得很好……”
沉浸於美好的夢境中,女孩嘟嘟噥噥,說盡讓人身心發軟的呆萌之話。
這麽無私的委曲求全,她隻為討好世界上的唯一親人。
孝順得讓人心疼,想給她所有最好的。
那兩片桃粉色的嬌唇開開闔闔,好看得讓人想入非非。
男人心生邪念,一時忍不住,就覆蓋了她,霸道的唐突。
“唔……媽咪要跟夏夏親親嗎?好吧,答應你……”她隻當是母親所為,熱烈的摟著他的脖頸回應。
“乖女孩。”男人滿意,加重了力度跟時間,雙手上下遊移,在她的嬌俏小臉流連忘返。
她喘氣如牛,卻無力睜開眼。
他意猶未盡,渾然不覺虛掩的房門外,一雙深圓的虎目,翻滾著滔天的海浪。
有一種名為愛戀的東西,在他的體內破碎。
他紅著瞳眸,胸腔劇烈的起伏。
緊隨其後的左亦,光腳跑來拉走他。
“你來這裏幹什麽?顧總看到的話,會打死你的。你忘了,他還沒有原諒你?”左亦低聲責備,強行把戴榮拽出城堡的大門。
“左亦,你放開老子!你剛才也看到了,他到底在做什麽!你也有女朋友,自己的妞兒如果被人這樣子對待,你他媽不覺得惡心?”戴榮低吼著掙紮。
身高與他差不多的左亦,鉗製他頗為費力,始終不讓他跑進去,“阿榮,那不一樣。顧總有分寸,再出格的舉動,他不會做。這孩子出了事,第一時間尋求他的安慰,不是你,更不是其他人。你還不懂嗎?在她的心中,顧總是占據了一席之地的,而你什麽都不是。”
“好一個我什麽都不是!”戴榮氣急敗壞,朝左亦古銅色的溫潤俊臉吐了一口痰。
左亦在他這兒受了氣,也不禁惱火了,索性鬆了手,“去啊,你進去英雄救美吧。看她在那種情況下醒來,是感激你,還是羞憤難當?她到時候恨起顧總,然後連帶你也一起討厭?”
“媽地!”被戳到痛處的戴榮,暴走著上了車。
左亦看著飛駛而去的跑車,搖了搖頭,關好大門。
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特別能折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