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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在場也就隻有方司思不明白其中含義,所以她直言問道:“是什麽規矩?”


  “「百樂坊」的底線,隻收身體健全之人,這規矩就是蕭碧辰立下的死規,雖然她已不是掌門,但規矩還是一直延續至今,不過這是有原因的,”老頭子看著江魚瑤,隻要她有一絲不悅,他就會停下,不再繼續說下去,但江魚瑤卻並不在意,反倒也是一臉好奇地聽著,“因為她們一向認為,曲由心生,一個人既要心無旁騖,也要情感豐富,不可自怨自艾,亦不可自卑自憫。”


  江魚瑤竟主動問道:“師父倒是說過「百樂坊」有這麽一個規定,所以我沒能進去,不過還真沒給我講過後邊那些,可這是為什麽呢,這跟身體是否健全有何關係呢?”


  “因為並不是所有身體有殘疾的人都跟你一樣自信,”老頭子說完這話,便一屁股坐了下來,一伸懶腰,笑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樣幸運,誰會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在「流派」的大馬車上聽一位年輕小姑娘彈出上古的曲子,雖然有二十多處地方明顯是自己所填,然而整部曲子還算比較貼合。”


  “您竟然能聽出來?”


  “當然能聽出來,十分明顯,”老頭特意看向方司思,“你不能聽出來?”


  方司思十分坦然地搖搖頭。


  “這曲子裏的確有二十八處是我當時自己補上去的,”之前隻認為徐子洲對「千流穀」的一切了如指掌,而現在江魚瑤對他完全是刮目相看,“它們有不妥之處嗎?”


  “我還沒那麽高的造詣,”老頭子把視線重新挪到江魚瑤這邊,“先別收琴,「千流穀」琴師太少,趕巧我對音律有些許研究,都說「百樂坊」的頂級樂師能以音律殺人或救人,你是蕭碧辰的弟子,必然也有此能耐了?”


  “殺人我不會,師父未教過。”


  “縱然你會,我也不可能叫你現在演示,”老頭子故作思索片刻,道,“隻是一個簡單的問題,如果我現在心中鬱結,你會用什麽樣的曲子來解我胸中苦悶?”


  江魚瑤用眼神向言無純求助,可後者哪幫得了他。


  “琴就是琴師的嘴,是把你的心緒附於琴弦上表達出來,你想讓聽者如何,首先就得讓自己如何。”老頭子煞有介事地說教起來,不過所有人竟都還真仔細地聽著。


  江魚瑤想了想,深吸了口氣,重新把手放在了弦上。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老頭子沒什麽心中鬱結,他之所以問這個問題,也並非隻是為考住江魚瑤。


  江魚瑤已經做好了準備,無論是心理還是身體。


  言無純很快就聽出這首曲子,是很久以前,蕭碧辰帶二人去後山遊玩,江魚瑤采花撲蝶後所彈。


  言無純看到何駱他們四人嘴角都有微微上揚,或許他們自己並不知道,就像言無純突然發現自己也在微笑。


  跟第一次江魚瑤彈奏此曲時完全不同,雖然時隔久遠,但天差地別。


  江魚瑤現在不僅能熟練地彈奏,更是能將自己的內力完美融入其中,縈繞於轎廂內的旋律之中顯然已不僅是情緒。


  不過,除了東想西想的言無純以外,還有一人也未全身心投入。


  老頭子衝言無純吹了口氣,小聲說道:“你現在可以換上衣服,到前邊去趕車了,差不多進了「霸派」的地界,自然一點、驕橫一點,大部分的關卡用不著通關文書。”


  言無純這才想起外邊的薛齊亭,之前老頭子必然是在外邊跟她說了什麽。


  沒等江魚瑤彈奏完,言無純便披上歐陽俞舟的「主穀」派服,走出了舒適的轎廂。


  就是坐到更為嘈雜的外邊,也能聽到琴聲,一張簾子根本擋不住。


  “剛過一個石碑,已經到了「霸派」管轄的主穀。”薛齊亭看見言無純出來後,主動說道。


  雖然她神色正常,然而言無純還是從她臉上看到了隱隱的淚痕。


  “你剛才哭過了,”他從薛齊亭手裏接過一根韁繩,“是因為小瑤子的琴聲?”


  薛齊亭沒有回答他,而是目不轉睛看著前方的路。


  言無純也不逼她,清了清嗓子:“現在小瑤子所彈是能讓人心情愉悅的曲子——”


  “能讓人想起愉快的事情,”薛齊亭接下他的話,“讓人不自覺地開心起來。”


  “但我看你並不開心,是徐子洲老爺子給你說了什麽嗎?”


  薛齊亭又沉默了下來。


  就在言無純打算放棄,把注意力也放到大道上時,薛齊亭開了口。


  “你們實是我可信任之人,說來可笑,我生長在「千流穀」,結果能稱之為朋友的人反是第一次來此的你們,”薛齊亭歎了口氣,說道,“徐子洲剛才告訴了我一個消息,是關於我相公,徐子洲讓我最好要有一個準備——可能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言無純有些驚訝。


  “我該信他嗎?”薛齊亭語氣中帶著幾分懇切。


  言無純清楚她想在自己這裏得到什麽,也明白她現在完全是因為江魚瑤的琴聲,才可以看上去相對平靜:“其實我之前也聽到過一個說法,隻是無法確定,便一直沒告訴你,但我想徐子洲也是聽來的,所以都不可確定。”


  薛齊亭難掩急迫:“你所聽到的是什麽呢?”


  言無純覺得應該告訴她,即便是假消息,也要比老頭子說得結果要好:“這是方司思姑娘聽來的,說是你相公練功走火入魔,被關進了「靜思穀」中,他還活著。”


  薛齊亭在聽到‘靜思穀’三個字時,眼神頓時放空,但很快就恢複了,並苦笑一聲:“倒是比‘不在這個世界’的要好得多。”


  “你知道「靜思穀」是什麽地方嗎?”


  “每個生活在千流穀的人都或有耳聞,那不是什麽秘密,”薛齊亭長籲了口氣,似在讓自己放輕鬆些,“隻要活著什麽都好,我不也是從不能回還的流放之地,跟著你們重新踏入千流穀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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