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翻雲覆雨生混沌
白吟風麵沉如冰，摺扇一合，立刻對齊雅兒說道：“高書恒這是在布天罡之陣，但據我所知他不可能會這個陣法。此中奇怪，已難詳查。如今，事已至此，我軍如不立即換陣，一旦陷入驚傷二門，必入絕境。請公主交我全權指揮，我要布之陣，來不及授與你。”
齊雅兒忙命人拿出予阿五色令旗，遞與白吟風手中。白吟風令旗一接到手，忽然大喝一聲，如在晴空中乍起一聲霹靂，予阿國的將士心頭一震，頓時看向山坡上的帥營。隻見白衣飄飄，五色令旗在他手中映照著灼目日光，翻飛舞動。雖然從未有過配合，但予阿軍士似有所感，竟然個個都能看懂他的指揮，隨著他的令旗揮動開始變換起了陣形。
卻說容軍這邊，秦詩雨見高書恒在蕭漠寒的指揮之下，將天罡陣漸布出形狀，而且攻守適度，分毫與心中所想無差。轉頭看向一旁唇角微動指揮著高書恒的蕭漠寒，麵上本來的微笑忽然變成沉思：他怎麽會懂這個秘陣？他到底還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我還真的以為他隻是個殺手，隻是個聽從別人命令的人……雖然我以為自己愛上了他，可是，我真正有用心去了解過他麽……
正在沉吟間，百青葫忽然伸手輕碰她肩：“雨兒，快看！”說著，朝對麵山坡一努嘴。
原來，百青葫雖然看不出天罡陣的精妙，一雙眼睛卻一直落在予阿軍隊和山坡上的齊雅兒、白吟風身上，仔細地觀察著對方的情形。一見有異，立刻提醒正在發呆的秦詩雨。
她目光看向對麵，隻見白吟風從齊雅兒手中接過一麵五色錦令，隨即施展起極妙的輕功，如白鶴飛翔般極速地舞動起令旗。速度比高書恒指揮的要快得多！
秦詩雨仔細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差點從椅子上站起來——這是地煞之數的舞法！是……七十二仙陣！
她眉頭緊顰，心中焦錯不安——七十二仙陣。其實，它的原理和天罡陣是一樣的，隻是這個陣法的變化比天罡陣多出千白倍！
灰黯的臉色，立刻顯示了她此刻的心情。七十二仙陣一般需要好幾個人同時指揮，指揮人數可由兩儀、三奇、四象、五行、六合、七煞、八卦、九宮衍化而來，無論是哪個數，隻要指揮人能夠應變得當，都可以很好的布成這個陣。隻是人數越少，對布陣指揮的人的素質要求就越高。從沒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人可以獨立指揮七十二仙陣的。因為之前沒有料到高深莫測的白吟風會親自前來，更沒有想到，他竟可以獨自指揮這七十二仙陣！所以，她之前的運籌中，根本沒有將這個陣法想進去……
白吟風，憑著自己那一身高強的武藝，高妙的輕功，竟然能一個人布這七十二仙陣！而這七十二仙陣正是三十六天罡的克星啊……
心中的驚懼感像潮水湧來，淹沒了輪椅上的她。看著山下場中的陣型變幻，容軍即將勢危，她雙手緊握袍角，冷汗已經開始在掌心急躥。一雙鳳眸盯著對麵的那個身影，焦急，卻又毫無辦法。忽然，她近乎絕望的心中一個念頭飛閃而過，那雙陰晦的眼中亮起了一道光亮，卻又立刻暗淡了下去。陷入了更深的頹喪中。
不可能的……爺爺教給她的那個陣法……那個陣法，至少也需要十幾個人指揮調度啊……
“雨兒，八卦混沌陣，不是輕易可以布成的……一旦布成，威力無窮……但是最少也要十數個布陣高手同時協力操縱，方可成功……”
“雨兒，你說你要一個人布這個陣？……哈哈，據傳下來的圖譜記載，如果一個的內力輕功達到頂級的地步，或許可以嚐試一人布成這八卦混沌陣……但是，這樣的一個人又必須同時是個布陣奇才……所以，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雨兒，這世間之人本不乏天才之輩，但術業有專攻，天才有時而盡。……無論一個人多麽聰明，他擅長鑽研了一種手段，自然會對另外的技業疏淺些……倘若他的武功可以練到那樣的境界，可以布陣——但是他又不一定能學會布八卦混沌陣；倘若他鍛煉成為一個布陣高手，卻又談何容易能成為那樣的武學高手……”
“嗬嗬，你問爺爺會不會布這個陣？雨兒啊，爺爺的武功本也是極高了，布陣嘛也是很厲害了……可是，哈哈，爺爺老啦！所以爺爺也布不了這個陣了……”
秦詩雨想起了爺爺從前教授自己八卦混沌陣時說的那些話，不由得有些癡了。
想到這裏，再看到山下如波浪風雲般變幻的七十二仙陣，她臉色黯然，身子一晃，差點從連人帶椅從坡上滾下去。身旁的蕭漠寒和百青葫連忙伸手扶住了她。
“高書恒，你撤兵吧。”
顫抖的聲音，輕輕響起，卻清清楚楚地傳到了高書恒耳中。他聽出了那話音中的沮喪和失意，或者，還有一絲，悲傷？他卻沒有回頭看她，怕自己看到的，是她失意的眼神。雖然，那眼神不是怪怨自己，但當他現在看著對麵山坡上那一襟帶風的白袂飄飄，為何心裏卻這樣怪自己從前疏於練武、疏於修兵？！
“對不起，高書恒，你撤兵吧。我不能幫你在兩月裏登上太子之位了，一切隨你……隨你處置。你，撤兵吧。”她的聲音微微發著顫。時運不濟，又有何可說？輸了，自己是徹底地輸給了這個白吟風了，這，就叫前功盡棄吧？她垂著頭，不敢再看百青葫他們一眼，生怕自己忍不住會流出淚來……
蕭漠寒靜靜地看著她。深邃墨黑的眼中靜靜流趟著洶湧的波濤。那雙清冷的眸子裏，不知何時，已經不再是冰冷清寒，卻換上了滿眼溫柔，滿目憐惜。似是下了什麽決定，他轉過身去，從正要發出撤退指令的高書恒手中輕描淡寫地拿過令旗，毫不顧麵前張目結舌吃驚看著自己的高二皇子。
未見他如何動作，青色身影已經站到了高書恒前麵。他忽然仰天一聲清嘯，聲音清越，似穿透了九天沉霄，更穿透了山下喧囂戰陣。隨即，如青鷹淡然翔空，蕭漠寒開始揮動了令旗。
本來已經開始慌亂的容軍，忽然聽到主帥帳前傳來一聲清嘯，然後看到青衣影動，令旗徊舞，頓時心神一振，立刻隨著令旗所指變幻陣形。
一時之間，陽光下的雀兒窩兩邊山坡上出現了奇異的景象——
隻見一白一青兩個人影，各自翻飛、揮動令旗。
一個似白鶴穿雲，一個似清風過境，均是身形瞬動，風卷旌旗。兩人舉手投足間都充滿了力量感，竟仿佛是在比武過招一般。
白吟風指揮著地煞七十二星位，鬥轉星移，瞬息萬變；蕭漠寒令旗飛舞，盡管動作綿延迅猛，看上去有一種衝淡平和之意，速度卻比白吟風又快了不知多少。
而此時在山下，更出現了令人驚奇的變化。
本來占盡了先機和優勢，七十二個地煞星位已經將三十六天罡星的八門緊緊鎖死的予阿軍將士，忽然感覺被鎖住七寸的容軍如巨蛇回頭狠狠反咬了自己一口！原本被己軍包圍的三十六天罡忽然在不多的幾個變幻中，消失得影子連也不見。而容軍的八門竟再也看不出來，卻反而像有無數個門，似無數個圈套一般將予阿軍黏困其間、動彈不得！
無論予阿軍怎樣左奔右突，前後變化，卻始終脫不出容國兵陣的包圍、阻截。
高書恒等人驚呆了。兩邊帥旗下的人都驚呆了。兩邊對壘中的軍士們更是心驚肉跳。一方是膽寒心驚，一方是激動若狂。而最吃驚的人卻是秦詩雨，因為她知道，布成這個陣需要怎樣的……
——隻因為蕭漠寒布的這個陣，就是八卦混沌陣！
雙眸一瞬不眨地看著那個飛速舞動令旗的挺拔青影，她心中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在說：你，究竟究竟還有多少本事是我不知道的？
終於。
白吟風滴溜溜打了個轉，停下了動作。他麵色蒼白，冷汗濕額，俊美的眼睛盯著那道青色人影，邪魅嘴角輕輕揚起，卻沒有一絲笑意：這人太可怕了，竟然能以一人之力催動八卦大陣，將其發揮到如此完美的境地！秦陌啊秦陌，你有這樣一個幫手，怎能不得意呢？！
他看著對麵木椅中那個病懨懨的少年，嘴角浮起一絲冰冷的笑意。那笑意中竟似有某種不知名的情緒，滄桑而薄涼。
“雅兒公主，撤兵吧。對方將景門大開，明顯的表明了意圖，是想放公主和眾予阿將士離去。白吟風無能，破不了他布的這個八卦大陣，有負公主所托。”
白吟風躬身微鞠，禮貌地將五色令旗交還到齊雅兒手裏。
“太子殿下不必過謙，對方這八卦大陣一成，已是無人可破了。雅兒還要代予阿上下謝過殿下呢。”齊雅兒嬌美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她右手放在左胸，向白吟風微一躬身。
“走吧。”
轉身，白吟風眼中寒光閃爍地瞪了身邊的日月星一眼，日月星三人頓時冷丁丁打了個寒戰，連忙跟著他離去。
沒有人注意到齊雅兒那雙秀美嫵媚的眼中，此刻的冰冷。也沒人注意到那冰冷中，所露出的哀怨和淒涼。
從蕭漠寒從高書恒手中拿過令旗開始，她的雙眼便一刻也沒有離開過他。
在布陣這半個時辰不到的短短時間裏，齊雅兒心中卻經受了仿佛幾百年的煎熬。
他青袂飄飄，她卻傷神不已。雖然，他們師兄妹並不在一起習藝，見麵的時間也少，但是她，是喜歡他的……
齊雅兒看著那青衣飛舞，口中喃喃道：“師兄，師兄，你真的為了一個秦陌，竟用八卦大陣向我出手嗎？……”
八卦大陣，除了師傅和師兄，這世上恐怕再沒有第三個人布得出了。
她一雙妙目盯著那個斜靠在椅中的瘦削少年，在山風的吹拂下，那錦衣下的身體仿佛比自己更瘦——而他那雙眼睛，此刻卻也落在自己注目的那身青衣身上，蒼白的臉上浮著一縷清秀的微笑，眼中神采奕奕和那病態的麵容很不相稱。
齊雅兒心中忽然感到了極度的難過和憤怒，她眼中含淚，看著秦陌的眼神漸換成仇恨。
忽然，似是下了什麽決心，她一揮手飛速從身邊侍衛手中奪過她的金翎弓箭，瞄準，搭弓，上箭，勁氣盈，三箭簇射！
……似飛火流星般，三道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