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斷語金羽須斷魂
齊雅兒一揮手，從身旁侍衛手中拿過金翎箭，三道烏光夾著呼呼風聲，卻似乎比風更快！奔向容軍帥旗之下！
這三箭齊發，分別是射向輪椅中的病色少年和他身邊的鍾巧馨、百青葫。
山坡上，秦詩雨三人正凝神觀戰看著蕭漠寒布陣收陣，忽然，見三道烏光泛著金色尾芒飛速射到！
百青葫身隨心動，側肩閃開射到自己麵前的那支箭，雖然那箭沒傷到自己分毫，但那箭的勁力竟是奇重，竟把他肩上的藥葫蘆給打了下來，骨碌碌地滾落到山崖下去。
可是，在這種關頭，他也顧不得什麽葫蘆了，伸手運勁“嘿”地一聲，又將射向秦詩雨的那支箭抓在了手裏。
不等百青葫再做反應，忽然聽得鍾巧馨大叫一聲“哎呀！”，隨即傳來“砰”地一響和一聲悶哼。
百青葫手中握著箭，回頭，不由得大驚失色……
——原來，秦詩雨雖見箭來到，百青葫已經伸手過來，心中已定，卻忽然聽到鍾巧馨驚叫一聲，她心中一動，側目間果然見鍾巧馨已嚇得麵如土色，呆立當場一動也不動……她知道鍾巧馨的性格，遇事就顯得有些驚惶無措，雖然身有武功，但此刻驚呆之下竟不知閃避……
說時遲，那時快，秦詩雨斜身站起用力一推，把鍾巧馨“砰”地一下推了個跟頭，“噗”地一聲自己卻被那支箭射中右肩，她悶哼一聲，閉上了眼睛，倒了下去。
鍾巧馨呆呆地坐在地上，直到看到秦詩雨的鮮血猛漫染紅衣衫，這才恍然，她心中一陣激蕩，正要大哭出聲，忽然被百青葫從旁伸手捂住了嘴。
鍾巧馨淚眼昏昏，但見百青葫皺著眉，朝那邊的正在指揮收陣的蕭漠寒一努嘴，示意她不要出聲，以免打擾蕭漠寒心神。
隨即，百青葫轉身抱起秦詩雨，進到帳中。高書恒麵如寒冰般瞪了鍾巧馨一眼，立刻尾隨了進去。
片刻之後，予阿軍已被容國士兵繞昏了頭，等他們驚醒的時候，卻發現每個人頸上都已被橫扣了一把軍刀。
蕭漠寒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他轉過身看向秦詩雨——
卻哪裏還有那個纖瘦的人影？！
傾斜的椅子，旁邊的地上赫然是一灘血跡，和兩支閃閃發光的金翎烏箭……
他腦中“嗡”地一下，閃身便要進帳去。忽然，見高書恒從帳中掀簾而出，滿臉的怒氣，對身旁的傳令官大聲說道：“傳令，殺無赦！一定要殺那予阿公主，她竟敢射傷秦……大人！”
蕭漠寒聽到這句話，身形一動折轉到他的身邊，身上散發出陣陣的殺氣，壓迫得高書恒感到了呼吸困難。
“不要無端殺戮，這是雨的意思。否則引起大戰，不是她所樂見。”
低沉而清冷的聲音響起，高書恒不由自主地心裏生起一陣寒意。
“和他們講和。否則，我取你性命。”
冰冷的話音消失，蕭漠寒也消失了，也不知道他詭異的身法到底如何練成，帥帳的布簾都沒有動一下，青影一閃，他顯然已經進去了。
“予阿公主齊雅兒聽著，速速撤兵，否則……”容國傳令官的聲音在戰陣上空響起……
予阿帥帳之前，齊雅兒心中一陣悲涼：為什麽？！為什麽他自始至終連一眼都沒有看過自己？！即便是責備的一眼，她，也會好受一點——那樣至少說明他眼裏有她，可是自始至終，卻沒有一眼……
為什麽？
為什麽自己心裏那樣恨那個少年，那樣強烈地感覺他會奪走師兄……
齊雅兒眼中含淚，時而憤恨，時而怨憎——秦陌，我要你死！我的“斷魂金羽”下你休想再僥幸活命！……慢慢地，她嘴角漾起一個哀怨且狠毒的笑容。
“漠寒，你還有玉靈丸嗎？”
百青葫皺著眉，手中拿著一塊白色的絹布握在秦詩雨右肩上的傷口，運著內勁替她止血：“我的藥葫蘆掉下山去了，但是那些軍醫的藥都是些爛草渣，雨兒本身身體就很弱了，我想，如果你有玉靈丸，就穩妥得多……”說著，看著那深深插在秦詩雨肩上的金翎箭，搖了搖頭。
蕭漠寒眼睛直直地盯著麵色慘淡的秦詩雨，對百青葫的話恍若未聞。
“我很快回來。”
突然地撂下一句話，他起身就出了營帳。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秦詩雨悠悠醒來。
她睜開眼睛，立刻看見鎖骨右下方赫然插著一隻烏金色的箭頭。想來是怕拔劍引起大出血，不敢貿然起出。
“雨兒，你醒啦！”
抬眼一看，百青葫、鍾巧馨、高書恒都在身側，卻獨獨不見他……
“漠寒呢？”虛弱的眼中帶了一絲詢色，連微垂的眼皮也似因主人的蒼白而無力耷拉著。
百青葫微笑著對她說：“去找他師妹要玉靈丸去了！”原來，他看蕭漠寒出去，便猜到他肯定是去找他那個師妹要玉靈丸去了。
秦詩雨點點頭，轉眼，卻看到鍾巧馨兩個眼睛腫得跟桃核一般，仍在一旁看著自己垂淚。
“巧馨，……我一聽到你哭，胸口就疼……不要哭了好不好？我會好起來的，爺爺他可是藥王呢……”說著，向百青葫眨眨眼，蒼白的唇翹起了淺淺的弧度。
鍾巧馨忙連連點頭，握起袖子胡亂地擦著臉上的淚水：“恩，詩雨，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你要撐住。”
秦詩雨微笑著衝她頷首，示意自己還撐得住。
“孩子，你放心。我已經讓人去煎藥了，你服下後，我便可幫你起出這箭頭。”隨即，白發白須的臉上露出憤憤之色，“哼，要不是那臭公主的箭把我的靈丹妙藥全砸飛了，我早就把它拔出來了！”說到這裏，心中頓時大感生氣，又開始瞪著眼直扯胡子，活脫脫頑童模樣。
“現在什麽時辰了？”
“末時三刻。”高書恒看著她，眼中有難得的溫柔，他走上前來握住她的手，見秦詩雨並沒有生氣甩開，心中頓時十分高興，“詩雨，你會沒事的。我軍已獲全勝，那予阿公主和我簽下和約，大軍已退，而且每年向我朝進貢金銀財物……”
秦詩雨微笑著點點頭，眼中滿是讚賞和愉快。
一股清冷的風忽從簾外吹進來，秦詩雨抬頭，果然是他。
她向他嫣然一笑，蕭漠寒那雙深邃的眼中滿是柔和。他走上前來，從懷中掏出那個瓷瓶，倒出兩顆玉靈丸來，遞給百青葫。
高書恒迎上那雙寒意凜凜的眼睛，回頭再看看秦詩雨微彎的眼中滿滿的青影，咬著牙放開了握著秦詩雨的手。起身，鬱鬱地沉著臉走出了營帳。帶起了一陣涼風，仿佛宣泄著他此刻冰涼的心情。
“漠寒，你幫我把雨兒扶起來。”百青葫點點頭說。
蕭漠寒依言過去扶起秦詩雨，秦詩雨斜倚在他的身上，安然地閉上眼睛。
突然，她的眼睛一下睜開，一雙鳳目亮晶晶地看著抱著自己的人，笑道：“漠寒，你身上可真香。”
她這麽一說，百青葫立刻也聞到了蕭漠寒身上的胭脂香氣，不禁皺起了眉頭。
“我走的時候，她抱了我一下。”蕭漠寒仍是那樣淡淡的語氣。似乎說著一件太無關緊要的事。
百青葫一聽他這話，心想：小祖宗，你武功這麽高，是別人想抱你就能抱的嗎？一定是你那師妹不抱你便撒嬌不給玉靈丸，你才讓她抱的吧……哎喲，乖乖地不得了，這回雨兒丫頭要生氣了！
他這樣思忖著，眼睛骨碌碌地看向秦詩雨，卻見她平靜地閉上眼睛。
百青葫眉頭一皺，心中忽然對這個幹孫女的傷心有了些感觸。他眉頭一皺，瞪著蕭漠寒，用傳音入密的內功說道：“漠寒，雨兒在這裏孤苦丁零，現在心中有了你，就是把你當成了她的依靠。你又怎能再讓別人往你身上靠呢？你看見沒，她傷心了！你這渾小子……”
蕭漠寒聞言低頭看著懷中人雖然安靜閉著眼，卻不是以前的那種安祥，而多了一份強自的鎮靜和隱忍，他眼中升起一絲慌亂。
“我今天向齊雅兒要到玉靈丸後，便對她說斷絕這師兄妹之誼。她說……她想最後抱我一下，我沒有躲開……雨，你才是我要保護的人……”
細微的低沉的聲音帶著那種清涼的味道，清清楚楚地傳到秦詩雨耳朵裏，那是漠寒的傳音入密……
秦詩雨心中一陣感動，他不需要解釋的……
睜開眼睛，向他微微一笑，她努努嘴，示意他附耳下來。蕭漠寒靠近了她——
“漠寒，我沒有生氣的。我可以理解的。……即使有一天，你不再想保護我了，我也不會生你的氣。”
蕭漠寒沉默片刻，眼中織起一絲怒氣，不由得脫口而出：“你……就這樣不在乎我嗎？”
秦詩雨一笑，說：“我想清楚了。我們都應該給彼此自由的心境。”
“但至少在現在，我可以感受到你的真心。這就足夠讓我開心，和信任你……”
說著，她輕輕撅起櫻唇，在他側臉上一吻，蕭漠寒抬起身，看著她眼中的明媚光芒，心中似乎被照亮了，充斥著滿滿的幸福感，再也容不下其他一絲情緒……
“好啦，好啦！你們兩個也真是麻煩！漠寒，巧馨，你們都出去，我要給雨兒治傷啦！”
百青葫看不得這對小情侶這樣黏乎，幹笑幾聲，接過軍士遞過來的一大碗黑乎乎的草藥汁，連比帶劃罵罵咧咧地把他們都趕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