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試將過往一抹清
“你當然不是薛流嫣,”他有些艱難地繼續,卻字字愈發清晰,“因為,你,是我的小詩啊。”
一聽這話,秦詩雨覺得腦子裏轟的一聲炸開了,她接連倒退兩步,直抵到牆壁上,從那涼涼的牆壁上傳來經年不見天日的寒冷,似有陰風其上,颼颼徹骨。
“淩……淩非?……”
她惴惴喚了一聲,上前三步,伸出手去,想摸摸白吟風的臉。不,不是這張麵孔,陪伴了她十多年的楚淩非,她早已將他的模樣深印腦中,毫發無漏,根本不是這個模樣啊。
白吟風握住她伸來的手腕,衝她微微笑,意思是不讓她觸摸自己的臉側:“是我啊,小詩。”他的聲音完全變了,一樣的儒雅動聽,卻截然兩人,一個似幽穀清虛,一個卻如山嵐旋繞;原來,白吟風的聲音,是他刻意做出來的。
秦詩雨一聽這聲音,激動得無以複加,輕呼一聲縱體入懷,將他緊緊抱住:“淩非!淩非!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嗚嗚……”她眼淚不由自主地滾落下來,終於有一個稱得上是親人的人,可以讓她卸下所有的防備,盡情將自己的脆弱暴露其前。她又是悲傷,又是興奮,將眼淚通通蹭在男子的白衣上頭。上方的人隻是寵溺地看著她,伸手將她擁住,靜靜安慰。作為楚淩非,他沒有資格再對她說“別擔心,我會一直陪著你,以後都不走了”這樣的話,畢竟,他曾經那樣被她傲然拒絕,他曾經那樣決絕對她說——永世不再相見;是以,當她喚他淩非,他隻能無言以對。
秦詩雨忽然想到什麽,瞪了他一眼,抱著他的手瞬間鬆開,白吟風看著她那眼神,心頭暗覺好笑,知道她想到什麽了。秦詩雨此刻在想,哼,楚淩非,以前你對我從沒有過不矩動作,來到古代竟然變得這麽無良,竟敢隨便親我……白吟風越想越覺有趣,偏著頭得意地看著她。秦詩雨越發生氣,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良久,她終於重重“哼”了一聲,不再去想那些。她聲音還是溫和而略帶著拘謹:“我……是該叫你淩非呢,還是吟風?我叫淩非比較順……”她“口”字兒還沒說出,已經被他打斷:“叫我吟風。”他看著她,眼中有一絲傷痛:“我叫淩非的時候,你說過,你不愛我。你還記得嗎?”
秦詩雨垂下頭去。是,她承認,從楚淩非在自己十八歲離開的時候開始,她時時刻刻都在思念他,因為除了爺爺,他是她最親密的人。或許,她一直把他當做哥哥或是親人去愛,不是不愛,隻是當時那愛,並沒有夾雜任何男女之情;而穿越到淥國之後,她對現世中人的思念越發濃烈,包括小潔,包括淩非,無一不是讓她心心念念牽腸掛肚的。但若要說男女之愛,她隻怕自己真有點兒分不清這份深刻感情的內在,到底能不能算得上是愛……
“好吧,吟風。”她終於開口,待再抬起頭來,已回複了自如神態,微笑著硬拉白吟風往小室無垢無塵的花崗石地麵一坐,“吟風,難道你也是穿越的時候,穿到了別人身上?”說著低頭看著自己的變矮數寸的身材,她崛起了嘴,她可不覺得穿到另一個人身上是件有趣的事情。
白吟風笑笑:“知道我剛才為什麽不讓你摸我的臉側嗎?”
秦詩雨微微一怔,她何等聰明,立即猜測:“難道你是易容的?”隱約還記得爺爺提過,說在古代有一種很高明的易容術,可以通過耳後的翳風、顱息、角孫三穴下針,由下針深淺,隨意改變人的外貌。而這種易容術,恐怕非是凡人能做到的。秦詩雨一好奇,伸手又想去摸他耳後……
“額……小詩,你忘了爺爺還說過,從耳後易容的人,這三個穴道,便是死穴了。你還亂摸。”白吟風看到伸過來的白白淨淨的手,覺得有點頭疼,他偏過頭去躲開了,秦詩雨嚇得趕緊把手縮了回來,心中又想,吟風真不把我當外人了,連死穴也告訴我。
卻見白吟風轉過頭去,伸手到耳後發間,手輕輕一撥,從耳後抽出一根細小的金線,那金線較長,應是係在那三個穴位上的。他調整了片刻,回過頭來,秦詩雨訝然而呼,天呐,麵前之人不是楚淩非又是誰?看著那再熟悉不過的俊顏和臉廓,她眼中立刻又氤氳起了淚光。雖然同樣是超凡脫俗的容顏,其實她沒有對白吟風說,自己還是覺得楚淩非的模樣比較親切。她心頭忽然又想起那日在溫泉中他親吻自己的情景,是不是當時自己和白吟風都感覺到對方是很親昵的人,所以她才會並不討厭他?
“其實,我本來就是白吟風,楚淩非,才是別名。”他這一句話出來,秦詩雨更加雲裏霧裏了,難道自己從前二十一年的記憶全部是大夢一場?難道自己本來就是薛流嫣?
她正要暈菜,卻聽白吟風又道:“我三歲那年,瞞著母後他們找到了這個密室,小詩你看,那壁畫上的黑影胸前是否有一點凹陷?”秦詩雨依言看去,果然見那河對岸的黑色人影大約在胸口的地方,有些凹陷,是半個圓弧形狀,啊,約莫就跟自己身上那塊玉[王夬]很相似。
“你猜到了。你身上有個玉[王夬]吧?所以才能穿越到這裏來。”白吟風笑得神秘莫測。
秦詩雨從頸中摸出紅線,將玉[王夬]拿了出來,確實是個半圓弧形,跟壁上的凹陷異常相當。白吟風看到那玉[王夬]旁邊係著的古怪鎖片,目光驟然變幻不定,他厲聲道:“這是什麽?”
秦詩雨一愣,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這樣不高興,撅嘴道:“沒什麽啊,就一個鎖片而已,我穿到薛流嫣身上時就已經有了!我又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你喊什麽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