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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銀川驛館之謎

  但當初她問鬼面人什麼是七色蓮的時候,那傢伙居然一句話都沒說,萬一她沒發現宋雲煙的詭計離開了谷陽村,那她去哪兒找七色蓮的線索?

  想到這裡不免又覺得自己有一種不幸中的萬幸。


  宋雲煙將她自己的罪行一一說來,到了如今已經沒有保留的餘地。


  趙明月說得對,到之前為止她還想假裝自己就是宋雲彩,是因為她想把宋雲煙留在為救妹妹死去的形象之中,這樣至少在李慕白的心裡她沒有那麼卑劣。


  只是紙始終包不住火,紅得發黑的血流了滿面,宋雲彩的面容從猙獰到麻木,她通過渾濁的視線再看一眼李慕白,幽幽地說道:「我真的很疼愛過雲彩,我也真的願意為她苦過自己,在遇見你之前……」


  李慕白愴然起身,跌跌撞撞朝著門外木然地走了過去。


  雲彩已經死了……


  那天他親手用火把點燃了那堆柴火,又親手把那冰涼的骨灰裝入壇中。


  他說他對雲彩情有獨鍾,可這幾個月一直留在他身邊的都是宋雲煙,他卻毫無察覺,還沉溺其中。呵呵呵,多麼諷刺的情有獨鍾啊。


  「我……還算是個男人嗎?還算是個人嗎?」李慕白跨出高高的門檻。


  楚子晏給蒙律使了一個眼色,蒙律便跟了上去。


  李慕白已經離開。


  但宋雲煙卻似乎看不見也察覺不到,一直盯著李慕白原來所在的地方,黑色的血不斷從她七竅之中流出,她嘴裡一邊喃喃念著:

  「我疼愛過你的,雲彩妹妹……妹妹……」


  已經分辨不出是懊悔還是羞愧,她的喉間不斷發出血液咕咕的聲音,身體也逐漸萎縮癱軟,最後變成了軟軟的一團絲線與肉團混雜的一堆東西。


  房間內惡臭撲鼻,是一種肉體糜爛的氣息,明月給了楚子晏一塊手帕,扶著他從室內走了出去。


  秋風瑟瑟,宋宅還掛著之前一盞盞宋雲彩與李慕白成親時的大紅燈籠,一個個大囍字紅艷艷,宅邸之內一切依舊井井有條,格外喜慶的顏色,但卻帶著死亡與絕望的靜謐陰森。


  鹿兒山下有一對雙生姐妹,妹妹手巧織的一手雲彩錦,姐姐聰慧賣的一手好生意,生活上苦盡甘來,可卻走上了感情的不歸路。


  問世間情為何物?

  李慕白拒絕與楚子晏回金陵,楚子晏也沒強求,哀大莫過心死,一個人要是沒了心,又如何留得下他?楚子晏吩咐給小祿豐厚的報酬讓他照顧李慕白。他的訪友一程就如此遺憾地結束了。


  明月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如果不是因為有她給的信函,或許楚子晏也不會見到這麼凄慘的一幕。


  楚子晏卻沒再提關於李慕白的事情,也不願意回金陵,而是同明月一起去了無月島。


  無月島從南州往北至少得走上好幾天,而且越是往北越是寒冷,楚子晏的身體倒也爭氣,並沒有病倒,但看著他弱不禁風的模樣,明月心裡還是總會內疚。


  因為他在跟著顛簸,明月都不好意思抱怨馬車太慢,道路太不平整。


  兩人一起乘坐在馬車內,看他有些疲乏的模樣,明月挺起身板說道:「殿下要不就靠在我肩膀上睡一覺?」


  楚子晏偏頭看他瘦小的肩膀微微一笑,就在明月以為他會嫌棄的時候,楚子晏側了側身就靠了下來,靠了幾下他低聲說:「明月要快點長大,到時候我靠著也能舒服些。」


  趙明月下意識地將肩膀挺得更直了,心裡想,這具身體就算再能忍辱負重,也長不到他能靠著舒服的體格吧?

  馬車繼續顛簸了一會兒,楚子晏閉著眼睛又說:「明月,這麼靠不舒服。」


  但卻沒有要離開她肩膀的意思。


  「那要不然我把座位讓一讓你躺著睡一會兒?」


  楚子晏微微睜開眼睛,從她肩膀上滑下來躺在了她的腿上。車子挺寬敞,但楚子晏個子修長,一頭又坐了明月,他的腿彎起才能躺在椅子上,頭就枕在趙明月的腿上。


  調整了一下姿勢,才說道:「這樣舒服多了。」


  明月看著腿上的人,很多時候她是沒有自己是個小少年的自覺,心裡還是已經成年的趙明月,所以很多時候看著楚子晏還會心生憐惜,覺得該保護他。


  車軲轆滾過路面的坑窪晃蕩了一下,趙明月下意識地就伸手抱住了楚子晏的身體,省得他從座位上滾下去,待車子平穩她撈起一張貂絨毯子該再了他身上。


  楚子晏眼睛都懶得睜開,嘴角微微捲起笑意,隨後還真有些睡了過去。


  馬車繼續在官道之上行駛,蒙律偏頭看了一眼路邊的石墩,上邊寫著「銀川」二字。到了銀川離無月島便已經不遠。


  馬車踏入銀川界內,馬車前頭的蒙律摸了摸鼻子,慢慢仰起頭看向灰濛濛的高空,果然見幾片小小的雪花打著轉慢慢飄落。


  下雪了。


  蒙律回頭掀開車簾剛想開口,見到車內楚子晏睡在明月的膝頭,而明月也偏頭靠著睡著了,蒙律沉默地又放下帘子繼續前行。


  估摸過了半個多時辰,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雪也下得越發大起來,路邊的草甸子與矮樹叢上都掛了一層灰白色的雪霜,遠方迷霧一般的林子外有一座房屋,屋子前邊掛著一串四顆的紅燈籠。


  每個燈籠上寫著一個字,連成一條是「銀川驛館」四個字。


  寒風吹過燈籠晃動。


  蒙律詢問:「公子,前方有個驛館,我們今晚就在此休息,明日再前往無月島如何?」


  車內的楚子晏應了一聲「好」,馬車便往驛館駛去,明月掀開帘子跟蒙律一起坐在了車頭,一看周圍驚訝道:「下雪了。」


  「剛進銀川就下,這會兒地面都有些白了。」


  「難怪這麼凍。」明月哈著手,口中白霧團團。


  他們路徑的道路旁有兩輛馬車,三匹駿馬。高頭大馬上的人都穿著大斗篷,迎著風雪表情肅然而又警惕地看著明月一行人。


  兩輛馬車,一輛門窗緊閉毫無動靜,自然是不知道裡邊有人沒有,有幾個人。


  另外一輛馬車稍微停在後方,在明月他們路過時,車窗忽而被掀開,露出一張漂亮的小男孩臉蛋,明月只來得及看到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小男孩兒便被抱入了車內,窗帘也被另一隻手給合上。


  車內傳來小男孩天真的話語:「我看著是人吶,怎麼會是鬼……」


  最後的話也被捂住支吾了一下就沒有下文。


  明月看向蒙律:「難道他們說你長得像鬼?」


  「去。」蒙律不理明月的調侃,駕著車子繼續前行。


  到了驛館門口停下來,正準備下馬,倪往出現了:「這個驛館不能入住。」


  此時能聽見從驛館之內傳來嬰兒的哭聲,蒙律問:「難道有不幹凈的東西?」


  倪往點頭。


  蒙律又說:「這些東西你都不能清除?」


  夜十在後邊說道:「我們倒是沒所謂,但這麼不幹凈的地方,你打算讓你主子住這兒?」


  蒙律想了想,點頭,駕著馬車繼續前進。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


  路邊又看到兩輛馬車,三匹駿馬,馬上的三人依舊不動聲色看著他們,此時已經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天色太暗了,但能斷定這些人就是剛才他們見到的。


  蒙律脖子動了動,覺得有些不對勁,駕著馬車繼續前行。


  前方一座屋子,屋子前掛著四顆燈籠上邊正寫著「銀川驛館」。


  蒙律眨巴眼睛沉聲說:「怎麼的又轉回來了?」


  倪往也擰起眉頭,對蒙律說:「我來試試。」


  倪往用黃符引路,他們駕著車子跟著黃符又走了十分鐘,卻還是繞了回來。


  倪往面色凝重,手一收,黃符回到了她手中:「不行,出不去。」


  方才那三匹馬中的一個人上前,其餘兩人跟在他身後。前邊那人騎著馬靠近了一些,將罩在頭上的斗篷往後揭開。


  是一個不過十七八歲的女子,模樣嬌麗。


  她對蒙律與倪往抱拳說了一句:「看姑娘方才使用了引道符,想必也是陰陽師吧?」


  也?

  倪往只是淡淡看著她,並沒接話。


  那女孩子又說:「我是岳山派門下的陰陽師,叫傅若水,這兩位是我的師兄,我們也是進了銀川之後碰到了這鬼打牆,憑我們三人聯力也沒能打開這陣法。」


  蒼元大陸十大陰陽宗派,青雲山、長道山、羅生門、誅邪山莊、碧海閣、狼煙台、靈山派、岳山派、逍遙派、三九門。


  岳山派排名第八,掌門人叫傅瑤光,有個獨生女就叫傅若水。


  不過倪往對她是誰倒是不感興趣,只是問道:「那些也是與你一起的?」


  傅若水回頭看了一眼那兩輛馬車:「不是,同路,都被困住了,原本同路的還有幾波人,不過沒聽勸都進了驛館。」


  蒙律問道:「那你們不進去是打算做什麼?」


  傅若水:「能設那麼大的一個法陣,想必那邪祟力量不容小覷,我們在等是否能召集更多陰陽師,一起破了這該死的陣法出去。」


  倪往又問:「車裡還有陰陽師嗎?」


  「沒有,一對夫妻,還有一個帶個孩子的母親。」傅若水說了之後看向了楚子晏的馬車,「你們人倒是挺多的,是打算跟我們一起還是要再走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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