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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哥哥和弟弟

  倪往下意識看了一眼夜十。


  夜十說:「既然走不出去,只能進那驛館看到底是何方神聖,等有什麼用?」


  蒙律等倪往發話,他不懂陰陽術,遇到邪祟還得靠倪往。


  倪往點頭:「進驛館。」


  他們沒說跟傅若水一起,傅若水他們相互看了一眼之後,也策馬跟了上來。


  傅若水一走,與她一起的兩輛馬車也尾隨跟著。


  到驛館門口,又聽到嬰兒的哭聲。


  孩子的哭聲很無畏,大人甚至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哭,所以明月也覺得孩子的哭聲讓人揪心又無奈,有時候還會莫名的煩躁。


  趙明月微微擰著眉頭回到車內,問楚子晏:「難受嗎?」必定是進了一個邪祟的結界之內。


  「還好。」楚子晏應了一聲。


  趙明月扶著他下車,蒙律與倪往在前邊,明月與楚子晏走在中間,後邊緊隨著的是白羽與夜十。


  掀開厚重的擋風簾進了銀川驛館,撲面而來就是酒肉混雜的暖氣。


  館內擺著十來張桌子,三四張桌子坐著吃飯的客人,桌上擺著熱騰騰的湯鍋,幾個男人吃喝吃得紅光滿面。


  見到傅若水他們還笑著調侃:「誒,你們不在外邊等啦?外邊有西北風,你們進來幹什麼?我們這裡都都是鬼啊。」說完哈哈大笑。


  室內的場景確實跟趙明月想的大相徑庭。


  跑堂的小二看到門口一下站了那麼多客人,跑過來引路:「客官客官,裡邊請!」


  櫃檯就在進門的左手邊。


  男掌柜站在櫃檯之後,懷中抱著一個一歲多點的孩子,剛才那哇哇的哭聲就是來自於他。


  掌柜的大概三十五六歲,穿著一件灰色的大氅,模樣看著忠厚老實。看到他們進來,將托抱在手臂上的孩子放在了櫃檯之上,面對著他們招呼:

  「幾位吃飯還是住店?」


  老闆說話中氣也挺足,就是手邊一直在哭的孩子,讓他有些心不在焉,隨後把要從櫃檯上爬下去的孩子給轉過了過來。


  那原本哭哇的孩子扭頭過來看到他們,婆娑的淚眼一頓,眼睛眨啊眨不哭了,竟然坐起來拍著胖胖的小手,咯咯笑起來。


  孩子長得跟陶瓷娃娃一樣,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像兩顆黝黑的葡萄。


  這孩子看著倪往伸出他的小手,嘴裡發出喔喔的聲音。


  倪往往後躲開那雙小手,對老闆說:「我們先吃飯。」


  然後就離開了櫃檯。


  孩子見她離開表情一僵,然後又扯開嗓子哇哇大哭。


  夜十湊到那孩子的面前做個鬼臉逗了逗,那孩子忙不迭收回手轉向自己的父親,嚇得更是嚎啕大哭,哇哇的聲音聽得明月背部直發涼。


  孩子是最恐怖的小東西了吧?

  不能打不能罵你說啥他還不懂,哭的時候哄不住,罵不停。


  簡直就是個小祖宗!


  只是這個屋子未免太過乾淨,外頭是轉不出去的鬼打牆,屋裡卻感應不到邪祟的存在。


  「哎呦我的小祖宗,不哭了不哭,娘給你拿吃的來了啊。」


  老闆娘掀開帘子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個白色瓷碗,碗里裝的是白色的東西,大概是給孩子吃的米糊之類的。


  明月等人坐了一桌,傅若水左右看沒發現什麼異動,就在明月鄰桌坐下來。


  隨後進來的是一對小年輕夫妻,兩人神色有些慌張,左顧右盼看到了傅若水也都臨近坐了下來。坐下來的時候才看到,那位妻子身懷六甲,之前披著大斗篷看不出來,此刻這腹中的孩子已經有六七個月。


  最後進來的是一個三十齣頭的女人,她牽著兩個男孩,大些的孩子大約十一二歲,另一個小一些估摸七八歲。兩個孩子都長得眉清目秀。小的應該是方才掀開馬車窗帘看他們的孩子,見到他們之後立刻拉著自己的母親嚷嚷:


  「娘,我們坐那些哥哥旁邊吧?」


  說完就掙脫母親的手,飛快地就要朝著趙明月這桌人跑來。那母親面色一緊連忙拽住他:「家睦,不要亂跑!」


  像只小野馬一樣的孩子被抽了回去,母親眼神有些畏懼地看著明月那一桌人,低頭低聲訓斥小兒子:「說過你多少回了?你就不能跟哥哥一樣聽話!」


  說罷繼續拉扯兩個孩子在傅若水那桌附近就坐。


  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半大的男孩,她不知道該相信誰,最相信的只能是自己。但傅若水說她是岳山派的陰陽師,那她靠近她似乎還能踏實一些。而且她現在坐的這個位置,離傅若水跟趙明月他們都挺近。


  那小兒子老實了一會兒,像是多動症一樣很快又開始左顧右盼,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模樣:「娘,這裡沒有鬼呀,我們到底在怕什麼?」


  母親趕緊又捂住孩子的嘴,另一隻手拍了幾下小兒子的屁股,冬天穿得厚,拍出的聲噗噗響但其實並不會疼,那母親瞪著小兒子,低聲訓斥:「不要吵,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小兒子看母親生氣,伸出小手去摸母親的臉頰:「我知道了娘,我不吵了,您別生氣,我最喜歡娘了。」


  有些慌不擇路的母親緊繃的表情慢慢放鬆下來,語氣也軟了些,但還是一聲教訓:「學著哥哥點,別讓娘操心。」


  小兒子嘿嘿一笑,點頭:「嗯!」


  大兒子這時候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腦袋,對著母親說:「娘,家睦還小,調皮一點也是正常的。」


  家睦把腦袋親昵地蹭在了哥哥的肩膀,哥哥寵溺地拍了拍他的小腦袋,輕聲說:「你別鬧,出去我給你刻個小馬駒。」


  「你說的!可不許賴賬!」弟弟又跟哥哥膩歪下,看到哥哥用力點頭應允才哼哼兩聲坐穩,小腳卻不老實地猜到椅子上,不過這會兒並沒有再胡亂說話,只是看著明月這一桌,目光亮亮的。


  在明月看過去的時候,他又俏皮把臉給收了回去。


  看著母親嘟嘴又問:「娘,要是壞人來了,你只能救一個孩子,你是救我還是救哥哥?」


  那母親一愣,這孩子怎麼能問出這個問題?母親沒好氣地說:「當然是救你哥哥,你又不聽話。」


  家睦撇著嘴立刻推了一下哥哥:「哼!就算我聽話娘也還是救哥哥不救我!」


  哥哥低聲笑了:「傻小子,娘騙你呢你聽不出來?」


  那一家三口人看著倒也本分和睦,母親就是母親的樣子,兒子又兩個性格迥異。明月看著倒也覺得挺羨慕,有兄弟吵鬧,有母親嘮叨其實是一件幸福的事。


  此時店小二給他們倒熱水,每家酒館客棧都有一個手腳麻利的店小二,這小二看起來也非常伶俐,給他們後邊進來的四桌人都放上一壺熱茶。


  「客觀,外邊下雪了,你們先吃些熱茶暖身,等會兒就給你們上我們店裡最地道的酒肉,保管你們吃了就不想走啦!」


  熱茶上來卻沒人去喝,小二也不多說什麼折身繼續跑堂,腳下踢到一個東西他踉蹌了一下回頭,罵了一聲:「怎麼又是你這個野狗崽子,出去!」


  說完一腳將黑不溜秋的狗往門口踢。


  小狗痛嗚一聲竄到了另外一張桌子下,瘦骨嶙峋的身體穿梭過之前那些客人的飯桌下,又被人輪流罵了踢了,最後那腳踢得格外重,那小狗被踹飛到明月與楚子晏之間。


  嗚嗚尖細的叫了幾聲,嘴邊就流出猩紅的鮮血來。


  其他人看不到小狗這種樂子之後,繼續埋頭喝酒吃肉,一邊吃還一邊說。


  「這店裡的肉真不錯,骨頭剃得一根都不剩,天寒地凍就該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過癮!」


  「來來來,幹了,干!」


  酒肉吆喝聲中,楚子晏低頭看了腳邊又丑又髒的小動物,彎下腰就要將它抱起。


  「公子別碰,我來吧。」明月彎腰將那小東西抱了起來放在自己腿上。


  小東西奄奄一息,肚子上下鼓動很急促,連被明月抱著也沒反抗,只是一雙眼睛楚楚可憐看著明月。


  蒙律一看這東西髒得毛都打了結,還發出一陣腥臭的味道擰著眉頭看明月:「這麼髒的東西,你抱在腿上幹什麼?反正就快死了,你趕緊丟了它!」


  明月也覺得這小東西臟,還臭,但楚子晏要抱起來,她下意識就擋在了前邊,怕這小髒東西弄髒了楚子晏。這會兒已經抱在腿上,看著小東西奄奄一息要直接丟了,有些於心不忍。


  明月放眼看了一下四周,不解地說了一句:「眼下就是一個飯館,人有大魚大肉吃,這小狗就算吃剩飯啃骨頭也不能瘦成這樣。」


  蒙律沉聲一哼繼續擰著眉頭說:「你沒看到這兒的人不就待見它?每天暴揍一頓,是你能胖起來?」


  「但總有丟骨頭肉渣的地方給它覓食的。」趙明月說著向蒙律伸出手,「從水壺裡倒些水給我。」


  蒙律很嫌棄那小東西,但還是取出水囊往明月手心裡倒了一些水,明月把水放到小狗的嘴前,那小東西嗅了嗅,舌頭伸出舔了舔,接著刺溜刺溜地喝了起來。


  楚子晏偏頭靜靜看了看,也沒動手去碰小狗,只緩聲說:「還能進食,看來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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