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 雨落凡塵
轉身順著這邊的過道徐徐往前走。
對邊的人也跟著她移動腳步。
滴水的屋檐,長長的迴廊,潮濕的中庭內有幾株盆景,一黑一白的身影,分別在兩邊的迴廊,同步而行。
走到盡頭,是迴廊的銜接之處,兩人走到一起,並肩站在屋檐下看著外邊茫茫山色。
黑色的背影挺拔,白色的背影俊秀,黑髮一樣束於頂,從背後看,依舊是屋檐下兒郎成雙,風雨里並肩擔當。
白衣人趙明月詢問:「你怎麼來了?」
黑衣人後夕晝回答:「怕你一個人送他,會哭。」
「我有那麼愛哭嗎?」
后夕晝此時偏頭看過來,看她好看的側臉,眉目清雋,鼻樑高挺,眼睛里倒影山色茫茫,確實沒有眼淚,但他知道,她心裡一定很難過。
「我很久沒見過哭了。」
是很久了吧,當趙明月的時候,經常對他哇哇大哭,突然很想念那個時候自己,明月嘴角彎起來:「好好的,為什麼盼著人哭呢?」
有時候寧願她對著他大哭一場,至少她心裡壓著的東西能夠發泄出來。
「陵光神君的名號像把枷鎖一樣禁錮著你,如果可以我真想打破它。」
何時這個稱號已經成為了她的枷鎖?
其實稱號沒有改變只是她的心變了。以前不曾走出過天界的條條框框,如今卻貪戀兒女情長,七情六慾一樣都沒落下。
當年御天的魂魄佔據后的身體,如果那時她沒有那一念之仁,連同御天與后一起打碎,今日又會是怎樣的結局?
捫心自門,有沒有後悔當初的決定,答案是,沒有。
如今見到這人站在自己身邊,她早就有了私心,拿什麼來換都值得。
而這些想法正好與天道背道而馳,所以,她更有義務去承擔當初她所造成的結果。
趙明月偏過頭看他。
兩人雙目一對,他伸手撈住了他的手握在手裡,自從知道她背後有個天罰的傷,並且有后夕晝,后夕晝就不曾主動在碰她。
這會兒見她握住了他的手,竟然有些擔憂的看著她,讓她握了一會兒,但很快就要抽出自己的手,趙明月不依,反而手指扣住他的。
后夕晝的手特別涼,明月的手卻相對很溫暖。
「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福來樓,我想吃那的大肘子了。」
看這人熾熱的眼眸,后夕晝大手微微動了動,而後將她的手握緊,說道:「還有,我帶你去吃。」
「嗯。」
兩人牽著走走到茶樓的出口,即便兩人都可以施法,但卻誰也沒用,明月說:「雨下得好像有點大。」
「等下。」后夕晝放開了她的手,從乾坤袋內拿處了一把油紙傘,傘面很大,上邊畫著桃花。
就說這個人很念舊,這把雨傘是當年趙七時常在月下撐著的拿把傘,年歲已經相當久遠,但他卻一直帶在身邊。
明月忽而想,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后夕晝一定會跟獨孤吧。
后夕晝撐起那把打傘,原本是右手拿傘,趙明月就站在他的右側,這樣剛剛好。但右手拿傘就不能做一件事……
他將傘放到了左手,左手伸到身前右側,讓雨傘遮蔽過了趙明月的頭頂,右手重新牽起了她的手。
「走吧。」
傘下十指緊扣的兩人走入細雨之中,居然這麼日常的事情,此刻也覺得尤為珍貴。
兩人很有默契的對於局勢與未來隻字不提。
「聞到了嗎?」明月目光一亮問他。
「……」后夕晝這才留意了一下,嘴角一彎,「烤地瓜的味道,想吃?」
「想。」
潮濕的石板路盡頭,看見雨霧之中的打傘之下,有人吆喝著賣烤地瓜,兩人便朝著那走去。
后夕晝:「記得第一次給你吃烤地瓜的事嗎?你從簸箕里拿了生的就要啃。」
明月笑彎了雙眼:「記得,你為了烤地瓜差點把禪房給燒了。」
「怎麼會?柴火有些潮煙大了一些罷,我很小的時候就會生火。」
兩人說著就來到了烤地瓜賣的攤販旁,明月說道:「我想要這個大的,烤得皮有些焦了的。」
「這麼大你能吃得完?大肘子不吃了?」
「不是有你跟我一起吃?」
后夕晝看了她一眼,放開了她的手,給攤主拿錢:「給我包這個大的地瓜。」
「好嘞,您稍等。」攤主是個老大爺,穿著棉襖頭戴遮耳皮毛帽子,用一張大竹葉折成漏斗狀,把紅薯裝了進來,遞給了一旁的趙明月,「熱乎著,小心燙。」
「沒事。」明月捧著紅薯,眉開眼笑準備動手。
后夕晝看她白嫩嫩的手指:「吶,你來拿傘。」
明月接過傘,后夕晝從她手裡接過紅薯,仔細剝皮。
香味撲鼻,剝出的是蓬鬆金黃的紅薯,邊緣烤得有些皮,趙明月垂涎三尺:「能不能先讓我咬一口?」
后夕晝笑著把才剝了一點點的紅薯送到她嘴邊:「有點燙。」
趙明月吹了兩口牙齒一要,紅薯烤得火候剛好,一咬蓬鬆的紅薯就剝下一溜,明月沒拿傘的手接了一下下巴,仰頭將那一口又燙又香的紅薯放嘴裡翻動了幾下。
然後豎起大拇指:「好吃。」
「也不嫌燙。」后夕晝拿過紅薯繼續往下剝皮。
攤主笑著說道:「你們兄弟二人感情可真要好。」
后夕晝愣了一下,轉頭與老人家說道:「她是我家娘子。」
「他是我家夫君。」
沒想到明月居然與他異口同聲,后夕晝頗有些受寵若驚,然後由衷笑了。
老爺子說道:「哎呦老朽眼拙,竟沒看出來這俊美的公子是個姑娘。」
這個已經不重要,后夕晝一直沉浸在趙明月自己承認的那一句話里,剝好了紅薯,眼眉帶笑遞過去。
趙明月心花怒放要拿,后夕晝轉手避開了:「叫一聲夫君,為夫就給你。」
「夫君。」
「……」這傢伙可真實誠,「通常姑娘會矜持一下才說的吧?」
那是通常的姑娘,他們也算老夫老妻了好吧?
老夫老妻?這個詞讓明月覺得有點意思,可不是嗎?趙明月十七八歲的時候,就與他在冥界桃花林私定終生洞房花燭,如今都幾十年過去了好嗎?
明月從他手中取走了紅薯,挑眉問:「你怎麼知道通常姑娘會那樣?你見識過很多通常的姑娘嗎?」
「……」他不就這麼一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