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遺書（一）

  雲城的秋天向來幹爽、氣候宜人，今天這樣陰雲密布，寒風嗖嗖的並不常見。就像是黑山老妖卷來了烏雲陣，眼看著就要下雪了。 雖然大街上的人像是被大風刮跑了似的，並沒剩下幾個，但市裏醫院就診樓門口卻仍然熙熙攘攘。幾乎每張臉上，都像是這天氣一般，沒有半點豔陽。 在大樓外一旁的牆角處，金玉蹲在那裏哭得稀裏嘩啦。她穿著一身素藍色套裙，全身縮成一團，手裏拿著張搖曳的白紙。紙在風中來回的搖擺，偶爾能翻起一角，隱約看到上麵寫著“診斷書”三個字。 哭了一陣，大抵是包裏的手機響，金玉極力控製住自己的悲傷，費力站起身來，似有些站不住，倚在牆上才順利將手機拿出。 電話那端是個男人的聲音，並沒有留意到金玉沙啞的聲音，隻是說要她快回家去，妙妙和母親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了。 金玉掛了手機，將額前的碎發捋到耳後，卻抑製不住自己內心的傷感又哭起來。整個身子像這風中搖曳的枯葉，顫抖得又順著牆邊滑了下去。 雖然醫院除了後樓的婦產科，來這裏的人總也不會是喜悅的。但像金玉這樣穿著講究的女人，在公眾場合毫無顧忌哭泣的，倒是很罕見。隻不過人們都匆忙地來來回回，隻有幾個發現了她投去奇怪的一瞥。 哭了會兒，金玉才勉強站起身來。背上那隻“雙C”的女包，抹去臉上的淚水，匆匆走到醫院門口打了輛出租車。 回到家之前，她先整理了下自己的外表，又擦了擦眼睛，才拿鑰匙打開房門。還沒走進屋，就聽到女兒妙妙的哭聲和婆婆張梅香大聲嗬斥的聲音。 張梅香看到金玉回來，一股腦的將心中不滿都倒了出來，將她劈頭蓋腦訓了一頓。 金玉沒說話，將哭著的妙妙領回房間安撫好。又出來將客廳裏散落了一地的玩具和糖果收拾幹淨。張梅香見兒媳不做聲，自然也沒意思，狠狠翻個白眼回屋去了。 晚上丈夫梁源有應酬沒回來吃飯，金玉沉默的將飯菜準備好喊女兒和張梅香一起吃。 餐桌上三人各吃各的，安靜得隻能聽到咀嚼飯菜的聲音。金玉已經習慣了，隻是沉默的給婆婆和女兒布菜。 妙妙吃了會兒，忽然想到什麽，抬起頭來問：“媽媽，爸爸是什麽職業？” 金玉有些奇怪，妙妙這麽小怎麽會問丈夫的職業。 妙妙嘴裏塞著肉丸，含混不清地說幼兒園裏老師要他們回家了解父母的職業，以便明白爸爸媽媽每天工作有多麽辛苦。 金玉還沒說話，張梅香就操著極其驕傲的口吻替她解釋。 “你爸是外企公司的銷售總監，公司的銷售業績全靠他的，如果不是能力很強的人絕對不能勝任。你媽媽……”說到金玉，她那驕傲語氣一落千丈，瞬間變得蔑視起來，“是家庭主婦。”最後四個字夾雜著怪怪的腔調。 妙妙皺起小眉頭，顯得很茫然，“家庭主婦是做什麽的職業呢？” “家庭主婦就是……在家幹活，專門給你做飯的呀。” 妙妙想了會兒，像是忽然明白了，“哇，就像廚師一樣吧，好厲害。”說著還特地放下筷子，兩隻小手歡快地拍了拍。 金玉坐在旁邊，一粒晶瑩的淚水劃過麵龐，滴落在白白的米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