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渡一次佛念，消一絲業障
「這……這是迦葉……」
六耳獼猴的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從來沒有想到過，作為至尊古佛的第一弟子，居然已經成了一具白骨。
那可是迦葉啊，曾經他剛剛被創造出來的時候，是迦葉一直教導他，幾乎將所有的功法都傾囊相授，毫無保留。
可以說，迦葉是至尊古佛最為信任的人，要不然也不會讓其知道有關於六耳獼猴的存在，甚至還讓其親自指導六耳獼猴的修鍊。
可以說，迦葉就是至尊古佛的另外一個自己。
不過，六耳獼猴卻是知道，迦葉除了教導他之外，並沒有幫至尊古佛做過任何逾越道德和善念之事。
在迦葉心裡，始終堅持一顆純凈的佛念，哪怕是他幫助了六耳獼猴，卻也未曾有半分改變。
甚至，還經常趁至尊古佛不在的時候，為六耳獼猴頌吟佛法，來幫助六耳獼猴消除心中的殺念。
六耳獼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至尊古佛的授意下，殺了多少人，有凡人，也有道宗之人，甚至還有不少佛宗之人。
每殺一人，他都會承受一份殺念，造一份殺孽。
因為這些人，並不是所有人都是該殺之人。
八部浮屠中有曰：殺一惡人，可渡一世佛念，殺一善人，可鑄一世業障。
六耳獼猴都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無辜的人，尤其還有諸多大善人，他早已經不知道鑄了多少業障。
這是屬於他的業障，無法消除。
每當夢夜輪迴，他總會在驚醒，甚至經常還會走火入魔，心中只有殺念，讓他痛不欲生。
而每當這個時候，都是迦葉陪伴在身旁，為他渡去殺念和業障，不厭其煩。
所以，如果真的要說在他心裡誰的地位最高，誰最重要，不是創造他的至尊古佛，而是迦葉。
他對迦葉的感情五人能夠理解。
只是，他沒想到，至尊古佛竟然把迦葉放進了黑蓮凈土，終歸華為一具白骨。
六耳獼猴雙眼變得通紅起來，一滴淚水也是悄然滑落。
這是他第一次流淚，也是唯一的一次。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甚至，他還沒有意識到，正因為這一滴淚水，讓他真正的擁有了人類的感情，擁有了人性。
「啊！為什麼，為什麼，至尊古佛，為什麼！」
六耳獼猴瘋狂的仰天嘶吼，撕心裂肺，雙手抱著腦袋，不停的搖晃。
金蟬子看到六耳獼猴這個樣子，也是一聲長嘆，他並不知道六耳獼猴會這般，他只是知道，迦葉乃是至尊古佛最器重，最疼愛，最信任的弟子。
就連這樣的弟子，至尊古佛也痛下殺手，那還有什麼人，能夠讓至尊古佛放下屠刀。
他相信，六耳獼猴應該會明白。
尤其是此刻，六耳獼猴那痛苦的樣子，也間接說明了迦葉似乎與六耳獼猴也有著不可磨滅的感情，否則，又怎麼可能讓一個沒有感情，只知道殺戮的六耳獼猴如此？
砰砰砰
轟隆隆。
六耳獼猴瘋狂的用雙拳砸著地面，直震得山崩地裂，道道猙獰的裂縫在大地上蔓延開來，更是直透地底，噴射出一道道熾熱的岩漿，讓這片大地滿目蒼夷。
狂風席捲，沙塵漫天，六耳獼猴幾乎瘋了。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六耳獼猴的雙拳已經皮開肉綻，血肉模糊，但他卻恍若未覺。
他喘著粗氣，跪在地上，雙拳杵著地面，眼中充滿了無盡的悔恨和怨念。
「為什麼……」
六耳獼猴的聲音，此刻變得沙啞起來，帶著沉沉的悲哀。
「哎！」
金蟬子再次長嘆，然後緩緩站了起來，掙脫豬八戒的攙扶，朝六耳獼猴走了過去。
「師父……」
豬八戒等人見金蟬子走向六耳獼猴，頓時臉色大變，連忙想要阻止。
金蟬子擺了擺手，「如果他要殺我們，我們還能逃得了嗎？」
豬八戒等人愣了愣，無奈的垂下腦袋。
的確，六耳獼猴的實力，想殺他們的確太容易了。
金蟬子走到六耳獼猴身旁，六耳獼猴卻是似乎恍若未覺一般。
金蟬子緩緩彎下腰，拍了拍六耳獼猴的肩膀，沉聲道：「其實你早就知道，只不過心裡一直不肯相信而已，很多事情，在一開始就已經註定了結局。」
「不管是你，還是悟空，或者是迦葉，你們三人，甚至包括我，包括那西天諸佛，都一樣，都逃不了那樣的結局。」
「至尊古佛，早已經不是曾經的至尊古佛，如果他是，也就不會創造你！」
「而創造了你，就說明了一切。」
「既然不是他，那就不會用他曾經的方式，佛法普渡眾生，而是用殺，來消除一切違逆他意念，威脅他的人。」
「而，很顯然，你是，悟空是，迦葉也是，我……也是，還有那漫天諸佛……」
金蟬子的聲音很輕，但卻如字字珠璣一般落在六耳獼猴的耳朵里。
擁有數萬年靈智的六耳獼猴，其實早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
但他，一直不敢去相信，也不想去相信。
他原本以為，他，本就是為殺而生，為殺而死，但此刻，從他滑落的那一滴淚開始，他知道，他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他已經不是那個只知道殺戮的殺戮機器，更不是那個一無所知，不知道思想的傀儡。
他有思想，有自己的情感，有自己在乎的人。
「為什麼？為什麼！」
六耳獼猴猛然仰天吶喊，聲音穿透出去，天地震蕩。
似是穿透了虛無，穿透了遠古。
帶著濃濃的悲涼，發泄著他心中積壓了數萬年的壓抑。
而隨著這一吶喊，六耳獼猴彷彿虛脫了一般癱坐在地上，雙眼空洞無神，好似一顆心隨著迦葉的死，而死了一般。
金蟬子站在一旁，看著六耳獼猴這個樣子，心中也是有些不忍。
儘管，他們屬於兩個不同的陣營，更是敵對關係，前一刻，六耳獼猴還要殺了他，殺了他的弟子，殺了孫悟空。
但此刻，他依舊是如同感同身受一般，感受著六耳獼猴的悲涼。
「看盡落花忘不回，搖搖欲墜，難辨是非……」
「落入虛無，化成了劫，餘生難度，心中情難絕……」
金蟬子嘆聲呢喃，隨後看向六耳獼猴，道：「六耳獼猴，走出自己的人生吧，在三界中，你始終難逃一劫，有何不去那三界之外，去博一絲希望，那一道生。」
六耳獼猴聽到金蟬子的話，空洞的眼神微微有些波動，轉頭看向金蟬子。
「落入虛無，化成了劫，餘生難度，心中情難絕……」
他嘴中，喃喃的重複著金蟬子的話，眼眸突然清明起來，變得深邃起來。
「這是我的劫，不管走到哪裡，都難逃此劫，正如你所說，從一開始，便註定了結局。」
「佛中之因與果，有因便存在果，而我這因，便早就了如此之果。」
「逃，又有何用，又豈能逃脫？」
「何不坦然面對，哪怕是天地之劫，也要去與天爭鋒。」
六耳獼猴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鏗鏘有力，到最後，他緩緩站起身，望向那虛無的天空，好似穿透了虛無，看到了那坐在西天之巔的那道身影——至尊古佛。
「迦葉，我會為你報仇！」
六耳獼猴緊握著雙拳，眼中有著濃烈的仇恨，再次猩紅一片，看的讓人不寒而慄。
好像，就單單這一個眼神，就足以將他們抹殺一般。
一旁的金蟬子都是忍不住打了寒顫。
不遠處的豬八戒等人更是一個激靈，露出警惕之色，生怕六耳獼猴暴起殺人。
「冤冤相報何時了，你又何苦為此葬送自己性命。」
金蟬子看到六耳獼猴眼中的仇恨，忍不住開口說道，而且極為直接，甚至都沒有說什麼原因。
但六耳獼猴又怎麼會不明白？
報仇，就意味著死亡。
因為，六耳獼猴不可能戰勝至尊古佛。
「即便明知是死又如何？只要心存那份執念，去做了，才不會讓自己後悔，哪怕是魂飛魄散，也不枉此生。」
六耳獼猴的語氣中充滿了堅定，說完這句話，他看向金蟬子，猩紅的眸子中微微閃動，竟然是帶著一絲感激。
「金蟬子，謝謝你，是你讓我明白了我存在的意義，也是你讓我明白，生，是何其珍貴，死，亦是一件何其洒脫之事。」六耳獼猴開口說道，竟然露出一抹微笑。
金蟬子看到六耳獼猴的這個笑容，竟然一時間愣住了。
「你……」
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六耳獼猴卻是懂。
點頭說道：「沒錯，我要做一個人，真正的人，有情有義之人。」
「是迦葉點燃了我心中那份屬於人應該有的情感，和執念，既然迦葉已經死了，那就讓我來繼承他的意志，八部浮屠，讓我去為我這一生，渡一次佛念，消一絲業障。」
六耳獼猴堅定說道。
金蟬子微微頷首，「好，無愧於心，八部浮屠！」
轟隆。
就在這時，天地猛地一顫，那遙遠的虛空處，似乎是被什麼衝撞了一般，直接破碎開來。
密密麻麻蜘蛛網般的裂痕飛速蔓延，只是一瞬間，便轟然崩潰。
隨即，一隻遮天蔽日的掌印突然從天而降。
「是，古佛神掌！」
六耳獼猴和金蟬子等人都是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