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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大梁專使

  衛華昨夜擺脫了追蹤之人後就悄然到過客棧,得知郁暘涎被捕,她心急如焚,卻又不好當晚就去找洛上嚴,遂苦苦挨過了一個晚上,待翌日天明后,裝作若無其事地前往客棧。


  洛上嚴對衛華的到訪並不意外,卻也並未將自己對郁暘涎的擔心表露給這個別有用心的少年。見衛華神情焦急,他問道:「也許只是一場誤會,稍後他們就會將郁兄放回來的。」


  「這個誤會萬一……」衛華欲言又止,見洛上嚴的目光一直鎖定在自己身上,似在探尋什麼,她立刻轉開話頭道,「可是聽說那些衛兵是拿了畫像的,顯然就是沖著靈陽君來的。」


  「興許只是長得像。」洛上嚴仍舊按捺這內心的種種猜測盯著衛華,疑惑道,「衛兄如此緊張郁兄,是不是郁兄的身上有什麼……」


  「畢竟是舊相識,靈陽君就這樣無故遭了牢獄之災,我當然要……」衛華此時對洛上嚴的詢問起了疑心,反問道,「洛兄這樣問是什麼意思?」


  「郁兄身為太虛家弟子,與尋常人不同,我在想是不是他的身上有什麼寶物,而曲沃里有對這寶物覬覦之人,就趁機設下圈套,將郁兄帶走了。」洛上嚴回道。


  衛華並不知洛上嚴已經知曉了郁暘涎的真實目的,此時見洛上嚴佯裝這樣推測,她便附和道:「你這樣說也不一定,畢竟靈陽君這樣的世間高人,有什麼寶貝被有心之人知道了從而下毒手,也有可能。」


  衛華思前想後都覺得不甚妥當,便背過身去鼓搗了片刻,再面對洛上嚴時,她遞上一隻布囊,道:「洛兄和靈陽君從大梁來到曲沃,想必也是厲害人物。眼下不管能不能把靈陽君從曲沃大獄中救出來,如果可以想辦法進入大牢,還請洛兄把這個東西交給靈陽君,只當傍身之用。」


  洛上嚴才要伸手去接,掌心已感受一股莫名的抵抗之力。他不得不暗中運功暫時將那股力量壓制下去,才得以從衛華手中接過那隻布囊,道:「衛兄所託,我必儘力。」


  「這布囊裡頭的東西我隨身帶了多年,也不知是不是當真有用。我就怕有奸人想要加害靈陽君,還請洛兄想辦法把這個東西交到他手裡。」衛華誠摯懇求道。


  「衛兄如此關心郁兄,可不像是郁兄說的泛泛之交。」洛上嚴一面說,一面將布囊收了起來。


  衛華捉摸了一陣才道:「靈陽君有恩於我,我才這樣著急的。」


  洛上嚴一眼就看出衛華是在說話,而她交付的這隻布囊顯然也不簡單,此時此刻,他已經對眼前這個女扮男裝的少女的身份有了一些判斷,同樣,他更加確定了郁暘涎背後究竟是什麼樣的勢力。


  衛華走後,洛上嚴特意觀察了周圍的情況,確定朱厭並不在附近,這才稍稍安了心,否則只怕他是保不住這隻布囊了。


  從衛華處得到了想要的訊息,洛上嚴便發出了通訊信號。在城外等了不多時,便有人前來同洛上嚴碰頭,正是許南音。


  「大梁的水土當真養人。」許南音一步三搖地走近洛上嚴身邊,一雙媚眼在這面容冷峻的少年身上來回打了好幾轉,道,「專使有什麼吩咐么?」


  「昨夜是你讓甘紹平去客棧拿人的?」洛上嚴問道。


  許南音聞言就知道洛上嚴所指何事,笑著點頭道:「是啊,那個少年看來不是普通人。如今曲沃之中正有要緊事要辦,不得有任何差池,所以我就請甘將軍,將那可疑的少年帶回去了。」


  「你知道他是什麼人么?」洛上嚴冷冷問道。


  見洛上嚴神色冷冽,許南音不由內心一驚,遲疑半晌之後才問道:「莫非,他是專使的人?」


  洛上嚴搖頭。


  「那我抓個身份可疑的人,專使為何要問?」


  「你雖然身在曲沃,但既然為大人辦事,就應該了解各方的動向。三月時,在大梁魏宮中,魏王和一個叫郁暘涎的少年定立了一年之期尋找大羿陰陽魚靈骨的事,你不會不知道吧?」


  許南音豁然開朗道:「專使是說,那個白衣少年就是郁暘涎?」


  「我受大人之命跟隨在郁暘涎身邊,就是為了第一時間得到有關陰陽魚靈骨的消息。我們前來曲沃,也是因為探查到了相關的訊息,如今你倒好,人才到曲沃,你就抓了。耽擱了大人的大事,你當如何擔待?」話到結尾處,洛上嚴陡然間加重了語氣質問道。


  許南音顯然被洛上嚴所震懾,立即請罪道:「不敢。」


  兩人之間的氣氛至此冷到極點,許南音低頭沉默多時都不見洛上嚴發話,她便偷偷抬頭去看,只見那玄袍少年臉色蒼白卻目光如炬,此時正盯著自己。她從未見過如此尖銳冷漠的神情,一時之間,心頭似被重擊,嚇得她出了一身冷汗,開口道:「專使的意思是要立即放人?」


  「難道還要我陪你去大牢領人?」


  「不敢。」許南音垂首道。


  「你方才說曲沃之中,有要事在辦,是什麼事?」洛上嚴問道。


  「專使不知道?」許南音疑惑道,此時她才敢再次抬頭,見洛上嚴雖然仍舊看著自己,目光卻已不似方才尖銳,她才有了些底氣,亦不似剛才那樣滿是怯色,臉上又展露出幾分笑容,道,「那大概是大人讓我們各司其職吧。」


  「大人命我跟著郁暘涎查看陰陽魚靈骨之事,也給我了隨時聯絡各地情報的權力,你是不是覺得如今在曲沃,和大梁相隔甚遠,你便可以專斷獨行?」洛上嚴厲色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許南音雖面帶笑意,卻不見有妥協之色,她在洛上嚴身邊來回走著,道,「專使自然有自己的職責,這次抓郁暘涎是個誤會,耽擱了專使辦差,我十分抱歉。但曲沃的事,既然大人沒有透露給專使,那麼我一個只是替大人辦事的手下,也不敢越矩將實情告訴專使。萬一大人怪罪起來,我有多少條命,都是不夠謝罪的。」


  洛上嚴見許南音如此堅持,便不想用強,況且這些事,等郁暘涎出來了,想必那白衣少年自己都會想要去探查清楚。


  正這樣想著,洛上嚴突然感覺到體內厄難毒有發作的跡象,而許南音也發現了洛上嚴的異樣,便上前試探道:「專使,你怎麼了?」


  洛上嚴立即架開許南音試圖伸向自己的手,道:「既然已經和你交代清楚了,那就儘快將郁暘涎放出來,免得耽誤我辦事。」


  許南音見狀只好就此告辭。


  厄難毒毒發突然,洛上嚴深知是領主對近來陰陽魚靈骨毫無消息的情況有所不懌,便以這種方式進行警告。為了減輕痛苦,洛上嚴想要運功稍作緩解,然而體內的大羿血魂似乎受到了觸動,竟與厄難毒互相抗衡起來。體內的兩股力量互相作用,洛上嚴卻無法控制,此時他盤膝坐在山林之間,周身無法動彈。


  正受著兩股力量衝撞的洛上嚴忽然感受到有人走近了自己,然而他此刻就連雙眼都無法睜開,只能聽著腳步聲慢慢靠近,隨後便有一雙手在自己身上輕輕撫摸起來。


  他無法斷定來的究竟是何人,然而這樣溫柔的撫摸卻彷彿有一種平息他體內躁動的能力,尤其是在思緒中看見了郁暘涎的身影,更令他轉移了注意力,從而覺得得到了身體折磨上的減輕。


  隨著那雙手的移動,腦海中洛上嚴和郁暘涎的距離也越發靠近。不過是幾個時辰未見,洛上嚴便覺得對眼前的白衣少年甚為想念,他無法剋制這個正在瘋長的念頭,尤其是見到郁暘涎正對他溫和微笑。


  郁暘涎的手漸漸扶上洛上嚴的肩,甚至慢慢地滑去玄袍少年的後背,將他的身體拉進彼此間更為親密的距離。而洛上嚴就像是完全失去了神智一般,任由郁暘涎將他拉向自己,落入那白衣少年的懷抱之中。


  即便曾經有過較為親密的接觸,郁暘涎也從未如此主動過,洛上嚴吃驚之餘更有幾分喜悅。這樣的時候他抱著郁暘涎,那些被埋沒在心底一直都未曾同郁暘涎說明的話便開始蠢蠢欲動。他想告訴這少年一些什麼,讓郁暘涎更明確地知道他的心意,正如此時他抱著他,將這幾個時辰來因為分開而叢生的想念,一併告知。


  郁暘涎的手在洛上嚴的後背不斷輕撫,一路滑過他的後頸,撫上他的臉頰,在他眉間溫柔問候。


  這樣的郁暘涎讓洛上嚴感到莫名的興奮,伴隨著郁暘涎不斷游移的雙手,內心的某種想法也隨著呼之欲出。他試著想要給與回應,然而他如何努力,身體也難以有絲毫動作。


  體內互相衝擊的兩股力量所帶來的疼痛在洛上嚴即將徹底沉淪在郁暘涎所帶來的愉悅感的最後喚起了一絲神智上的清明。


  洛上嚴猛然之間伸手扣住那隻在自己身上意圖不軌的手,睜開眼的瞬間見到的卻是本應該已經離去的許南音。


  許南音離開之時滿是不甘,便悄然折返。見洛上嚴孤身一人坐在山林之間,她便偷偷地靠近。試探之後,她發現洛上嚴似是無法感知外界事物,便起了賊心。她本就鍾愛長相俊美之人,平日除了甘紹平,也沒有少在外頭獵艷,因此見洛上嚴此時動彈不得就起了色心,卻不想洛上嚴忽然醒來。


  許南音吃驚地看著目光兇狠的洛上嚴,腦海中已經一片空白,更別說去做些什麼緩解如今的尷尬。


  洛上嚴扣住許南音的手腕,目光尖銳得猶如可以將許南音立刻凌遲。尤其想起方才他以為的郁暘涎實則是許南音,便更是怒火中燒,恨不得立即將這可惡的婦人千刀萬剮。然而一想起許南音在曲沃的職責所在,他只好強行將這股怒氣壓制下去,卻用力將許南音推了出去,道:「滾!」


  許南音被推得直接滾出了半丈,再不及多想,便立刻逃也似的離開了。


  見許南音終於離去,洛上嚴才頹然垂首,身體如同經歷了大劫一般並沒有多少力氣。枯坐了多時之後,洛上嚴才緩緩抬起頭,這才發現月色已上枝梢。一想到自己竟就這樣坐了大半日,他不免覺得好笑,然而一想起方才在虛幻之中見到郁暘涎的情景,一陣苦澀之意湧上湧上心頭。


  「郁暘涎。」他輕聲念起還未歸來的白衣少年,到底還是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朝客棧的方向慢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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