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樹威立信
夜色如墨,山風凄冷。
聚義廳內,二當家的黃雲飛指揮手下把所有槍支彈藥收進庫房,生怕這些傢伙自己長了翅膀飛掉!
宋遠航坐在太師椅里沉默無言,偶爾看一眼正在忙碌的黃雲飛,心裡矛盾的很。他的身手在山寨里數一數二,但心術有點不正,若是擔任重任的話恐怕要貽誤戰機;若選派別人又難以完成任務。
「少寨主,現貨已經收了,咱最大的困難就是銀錢的事,您有什麼章程?」老夫子低眉問道。
半晌,宋遠航才長出一口濁氣:「夫子,二龍山最大的困難不是錢,而是大戰在即生死攸關!」宋遠航把信遞給老夫子。
老夫子接過信箋展開,臉色不禁凝重起來!
「宋兄呈啟:
茲聞近日身體有恙,弟惶恐不安之至,本應躬身前往探視,怎奈亂世纏身而不得,但願兄台勿怪……探得準確消息,陵城警察局及治安隊近日將有大動作,萬望兄台做好一應準備,特送上一批軍火上山,以解燃眉之急!」
寥寥數語,讓老夫子不禁冷汗直冒。這封信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黃簡人聯合暫編團圍剿二龍山,而且時間也明晰了,「近日」二字足以說明就在這幾天。
「少寨主,你怎麼看?」老夫子把信遞給宋遠航,臉色凝重地問道。
宋遠航把信點燃,頃刻間化為灰燼,拍拍手上的紙灰信步走到聚義廳門口,望著幽深的夜,漫天星斗依然燦爛如昨,山風陰冷吹透衣衫。心裡卻思索著該如何應對即將到來的暴風驟雨!
「二當家的,據說前日夜晚你去陵城找工產黨游擊隊了?」宋遠航忽然問道。
黃雲飛抹了一把汗,心頭「咯噔」一下:「有這事!」
「抓到游擊隊員沒有?」宋遠航冷眼盯著黃雲飛目光逼人,有一種難以抗拒的威嚴流露出來。
「少寨主為何盡問一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老子想抓幾個游擊隊,但走半道改變主意了,去陵城樓子里玩了個通宵!」黃雲飛面帶不善地冷笑道:「你有什麼意見?」
老夫子臉色陰沉地瞪一眼黃雲飛,這傢伙有點太放肆了!不過少寨主這個檔口怎麼不緊急應對警察局圍剿之大計?再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宋遠航深意地笑了笑:「沒去就好,二龍山現在是四面楚歌,不能再得罪任何一方勢力了,倘若能度過難關的話便可逢凶化吉,不過有點難!」
黃雲飛本以為小兔崽子會大發雷霆興師問罪,誰成想宋遠航輕描淡寫雲淡風輕地一句略過,深感意外。又品了品他的話,似乎有很深的用意,便反身回到聚義廳。
「夫子,傳我命令,封山半月,各處關卡道口加強戒備,一有風吹草動及時通信。」宋遠航在太師椅上坐定淡然道。
老夫子點點頭:「少寨主有辦法了?」
「沒有!」藍笑天的信明確指出近日陵城警察局將聯合暫編團圍剿山寨,不論他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都應該引起重視。現在山寨人心浮動,分幫立派十分嚴重,宋遠航不知道究竟該相信誰。
黃雲飛踩著凳子敞開里懷斜眼看著宋遠航:「這又是吹的什麼風?清明世界弄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
侯三暗中看一眼黃雲飛,這傢伙陰陽怪氣的調子實在難聽,一點也不給大當家的面子,少寨主能忍?不過可千萬別小瞧宋遠航,他的心機和手段可不是你姓黃的可比的。
「侯兄弟,找幾個身手利索熟悉陵城地形的兄弟來,我有事情要安排!」宋遠航根本沒正眼看黃雲飛,現在不是跟他鬥狠的時候,萬一這小子狗急跳牆的話對山寨也是一個不小的隱患。
侯三領命出去。
宋遠航深呼吸一口氣:「諸位,燕子谷伏擊戰是陵城警察和暫編團合謀所為,他們的目的顯然不是搶什麼古董車輛,而是要剿滅你們,各位怎麼看?」
黃雲飛一愣:「人證無證都指向工產黨游擊隊所為,少寨主怎能說是陵城警察?」
「二當家的,徐州方面傳來消息,根本沒有什麼四海商行,也沒找到那個姓朱的管事的,這是一場天大的迷局,燕子谷伏擊不過是個開頭而已!」宋遠航淡然道:「陵城暗庄也有不少信息,並沒有發現警察局和保安隊出城,也沒有聽到黃簡人圍剿二龍山的任何信息!」
「這能證明什麼?」黃雲飛冷哼一聲:「他們沒有出城就意味著不可能道二龍山眼皮底下打伏擊搶奪古董車!」
「這說明燕子谷伏擊的隊伍不是警察局和保安隊,但從火力情況看應該是正規軍!」宋遠航目光咄咄逼人地看著黃雲飛:「黃兄,在陵城地界敢打二龍山的主意而且火力戰力如此彪悍的隊伍有幾隻?是城外國民黨暫編團還是隱藏在山裡的游擊隊?」
黃雲飛啞口無言,心裡卻焦灼萬端:在燕子谷搜到的所謂「證據」感情是對手故意留下的「鉤子」——迷惑人眼嫁禍於人!
「游擊隊的戰鬥力也不弱,但咱跟他們井水河水兩不犯,沒有伏擊的任何理由,城外暫編團嗎……」老夫子低頭思索片刻,用翡翠眼袋敲了敲桌子:「這裡面很有文章啊!」
黃雲飛還想爭辯,一聽到裡面「有文章」,便閉上嘴巴。
「你對陵城比較熟,請你辛苦再去一趟,怎麼樣?」宋遠航淡淡地說道:「執行一項機密的任務,不過你要保證成功不許失敗!」
「老子沒那份閑心!」黃雲飛一腳踹翻了凳子:「你以為進城跟進自家大門那麼簡單?城門有重兵把守,裡面的警察隊治安隊好幾百號——宋遠航,你是不是想老子早點死?!」
宋遠航坐在椅子里一動沒動,臉上浮現一抹殺意!
「你不敢去?半夜入城如履平地,現在怎麼慫了?少寨主跟你商量半天你一腳就踹翻了凳子,難道想造反不成!」老夫子隱忍心中的怒氣,黃雲飛囂張跋扈在山寨是出了名的,但沒想到如此惡劣,如果再縱容他也許會禍起蕭牆啊。
聚義廳內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黃雲飛被老夫子質問得啞口無言,但又放不下面子說軟話,只梗著脖子滿面怒容道:「老子單槍匹馬那會小崽子說不準在哪遊山玩水,現在想叫老子衝鋒陷陣了?」
「這件事若辦成了你就是二龍山寨主!」
聚義廳內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少寨主瘋了!而黃雲飛也為之一愣,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老臉一紅貪婪地笑了笑:「你不要用寨主之名勾搭老子,老子是無事一身輕,想吃就吃想嫖就嫖,誰他娘的敢管我!」
黃雲飛冷笑幾聲便出了聚義廳,所有人都看向宋遠航。二當家的的確做的有些過火,壓根沒把少寨主當盤菜,這要惹下殺身之禍的!
宋遠航望著黃雲飛的背影,這傢伙就是一個地痞流氓,你用文化人的辦法對付他就是一個錯誤。如果現在就跟他徹底鬧翻的話絕對沒有好處,但宋遠航已經忍無可忍了。
「把他的搶繳了,三天內不許出山,出山後不得回寨!」宋遠航面無表情地說道。
眾人面面相覷,少寨主這是發脾氣了。不過沒有人敢動,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個燙手的山芋——二當家的可是心黑手辣,說翻臉就翻臉的主!
「你們沒聽到少寨主的話嗎?」老夫子拍打一下桌子:「山寨的規矩是什麼?黃雲飛該受如何處置知道不知道!」
「軍師啊……」
「快去!」
「是……」
宋遠航擺擺手:「不必了!諸位,陵城警察局聯合暫編團不日將圍剿二龍山,我想讓二當家的去一趟陵城摸摸底,既然他不願意去就算了,我去!」
「這種事少寨主怎麼能辦得來……我的意思是說您對陵城周邊不熟悉啊!」侯三擦著臉上的冷汗尷尬道:「莫不如咱們坐下來好好商量商量禦敵大計……」
「一群烏合之眾哪有什麼禦敵之計謀?只會窩裡橫!」老夫子怒斥道:「少寨主,您不能去陵城!」
宋遠航冷笑一聲:「大家散了吧,我還要和蠻牛巡山!」
夜色漆黑,山裡靜寂。唯獨二當家的卧室內亮著油燈,宋遠航站在院子里淡然望著那抹燈光:「蠻牛,你在門外把守!」
「少寨主,這種事還是我來吧,有失你身份啊!」蠻牛咧嘴一笑:「山寨里誰都懼怕姓黃的,但蠻牛不怕,他有種就一槍把老子打死,到時候你給俺燒紙就行!」
宋遠航莞爾:「他要敢向你開槍,我立馬給你報仇!」
蠻牛大大咧咧地走到二當家的房門前,舉起拳頭敲門,用力過猛幾乎把門給拆了。屋裡沒有任何反應,不知道黃雲飛究竟睡沒睡,也不知道在沒在。宋遠航握著槍的手冰涼,一種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
蠻牛乾脆一腳踹開房門沖了進去,一股濃重的酒精味撲鼻而來,屋內一片狼藉不堪,兩個土匪頭目喝得爛醉如泥,黃雲飛也喝了不少,但蠻牛闖進來還是發現有些不對,想要拔槍卻發現槍不在身邊,想要反抗胳膊腿卻不聽使喚!
「蠻牛……你……你他娘的……深更半夜來陪老子喝酒……」黃雲飛的話音未落,宋遠航已經走進屋內,這小子的酒一下就醒了一半,老臉紅的跟猴腚似的:「你……想幹什麼?!」
宋遠航把掛在牆上的槍摘下來,在手裡擺弄著:「我三令五申不得酗酒,現在你卻帶頭違反山規!」
「老子……」黃雲飛忽的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衝到宋遠航身邊,還沒等抬手,臉上已經挨了一記重拳!
蠻牛氣得臉色幾乎變形,一拳把黃雲飛打倒在地,那小子趴了半天也沒有起來。在外面守候的侯三帶著山寨巡山隊的兄弟也沖了進來,一看二當家的口鼻冒血,心裡不禁樂開了花:該,活該!早該收拾收拾這丫的混蛋!
「把參與酗酒的給我綁了,扔到後山九瀑溝,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開山門!」宋遠航把槍插在腰間,看都沒有看黃雲飛一眼,便轉身而去。
「少寨主,二當家的咋處理?」侯三跟在宋遠航身後不安地問道。
宋遠航停下腳步楞了一下:「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黃雲飛違反寨規不可饒恕,你們看著辦吧!」
「按照以往的做法都是放風箏的……」侯三立即指揮兄弟把喝得爛醉如泥的兩個傢伙捆起來,送到後山九瀑溝受罰。但如何處置黃雲飛卻犯了難:總不能把二當家的「放風箏」吧?
侯三冷笑一聲:「得讓二當家的好好醒醒酒,讓他知道二龍山是兄弟們的二龍山,不是你一個人的二龍山!來人,把二當家的抬到院子里,澆點涼水醒醒酒!」
人為刀粗,他為魚肉!再牛的人物也抵擋不住幾盆冷水,況且現在是深秋的時節,山裡面的夜極其乾冷,驕橫跋扈的黃雲飛被繳械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便被扒光了扔到了院子里,兩盆涼水兜頭蓋臉地下去,人幾乎凍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