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禍根難除
聚義廳內的氣氛異常緊張,那些往常與黃雲飛走的很近的小頭頭們都被通知來「開會」,除了那三位被扔到九瀑「溝晾」的傢伙們以外,幾乎沒有人知道就在幾分鐘之前發生的事。
宋遠航面沉似水地坐在太師椅里,老夫子站在一旁淡然地掃視眾人,這些兄弟平時在山寨里的表現心知肚明,雖然表面上跟大當家的一條心,但都是二當家的「死黨」。
「少寨主,人都齊了!」老夫子悠然地說道。
「把後山的人給我弄回來!」宋遠航擺弄著手裡的勃朗寧手槍淡然道:「你們當中還有誰觸犯山寨禁酒令了,請自動去九瀑溝凍一宿,以示懲處。」
眾人面面相覷,方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原來是有人觸犯寨規了!
喝酒算不得什麼大事,尤其二龍山的土匪,每個人都是海量,喝酒可以禦寒也可以壯膽,喝完酒才敢去山下「打秋風」,也只有喝點酒才算對得起整天提著腦袋做人的自己。
所以,喝酒並不是什麼毛病。關鍵是現在少寨主早已下達了禁酒令,任何人在山寨都不許酗酒,是酗酒而不是喝酒!
不多時,侯三帶著執法隊便把九瀑溝的三個傢伙帶回來,三人凍得臉色通紅,渾身顫抖不已。
「給他們穿暖和一點的衣裳。」宋遠航陰沉道:「諸位知道山寨現在是什麼形勢嗎?知道陵城是什麼形勢嗎?你們誰知道的可以直言,我洗耳恭聽。」
所有人都木然地看著三個酒鬼一樣的兄弟,心中沒有泛起任何波瀾,更談不上同情之心。觸犯山規的懲罰有很多種,這種懲處實在是太輕!
宋遠航起身背負雙手走到三個傢伙面前,冷然的眼神要洞穿他們的心似的,道:「我知道你們很我,喝一點酒便給扔到了山溝里遭罪,山寨里也沒有不讓喝酒的規矩,是不?」
「不……不恨……」
恨也得忍著,誰讓他們犯到少寨主的手裡呢!
「我可以告訴你們,就在你們喝酒的時候山寨之外有七七四十九道關卡的兄弟們在蹲稍,從燕子谷到黑松坡,從二龍山到陵城,我們的人時刻都在監視著敵人的動向,沒有一個人敢酗酒而忘責!」
大多數人都知道少寨主此言不虛。經過宋遠航的一番調配,二龍山周邊的哨卡全部就位,並有大量的流動哨游弋在交通要到和關鍵位置,領城內的暗庄也綳勁了神經,二十四小時監視城內之動向!
老夫子淡然地點點頭,自從少寨主接管山寨事物以來頗費心思,尤其在確保山寨安全這一件事上,派出了三分之一的兄弟加以保障。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二龍山的眼睛,這在大當家的所不及的。
「山寨的情況你們比我熟悉百倍,缺醫少葯,缺糧短米,甚至連自保的槍支彈藥都供給不上——否則可能發生燕子谷被動挨打的事情嗎?」宋遠航本不想提這些,這群傢伙就是一群土匪,就是一群人渣,就是一群烏合之眾!
但要想確保國寶安全最首要的是保障山寨不出問題。現在他並不擔心黃雲飛之流爭權奪勢,而是擔心國寶落入強敵手中。
「自保尚不能何談禦敵!清醒之際尚不能出生入死,酗酒以後難道增加了戰鬥力嗎?如果此時陵城警察隊聯合城外暫編團對山寨發動攻勢的話,你們能抵抗多久?」宋遠航氣得臉色煞白:「我敢肯定若是現在山寨受到攻擊的話,你們將全部被消滅!」
許多人聽到這一句心裡極其不舒服,陵城的警察隊就是贊雞毛湊撣子,不堪一擊,少寨主何出此言?大當家的率領兄弟們打了多少勝仗你知道么!
宋遠航早看出了他們雖然都不言不語,但沒有人對自己的話上心的,也難怪如此,作為「少寨主」他還沒有打過一場勝仗,跟沒有參加過他們的任何行動。微信是一點一滴積累起來,而不是靠手中的「權利」強取的。
「你們知道所面對的敵人是誰嗎?」宋遠航突然提高了聲音質問道:「難道只有陵城那一小撮混蛋?你們的眼光只集中在陵城這個彈丸之地?南京已淪陷多日難道沒有一點兒觸動?日本人在徐州調兵遣將大兵壓境,一場激戰近在眼前——你們想過沒有!」
聚義廳內靜寂無聲,所有人都看著憤怒的少寨主而不發一言——他們哪裡想那麼多?一頓三餐餓不著混吃等死而已!
宋遠航說道動情處不禁憤怒異常,點指眾人:「你們以為二龍山天高皇帝遠,佔山為王落草為寇樂得逍遙?國家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百姓尚在流離失所之途——就在十幾天前伏擊我的那支隊伍被證明是日本正規軍——日本人都摸到你們的鼻子底下了你們還無動於衷?」
「啪」的一聲震響,宋遠航一拳砸在桌子上,油燈忽閃幾下,險些熄滅。
「少寨主,您勿要動了真怒,二龍山的兄弟們平日接觸不到這些,所以才沒有想那麼多——諸位兄弟們,少寨主今日之氣並非與你們關聯,請不要妄自揣測!」老夫子淡然掃視眾人:「你們以為少寨主說的有沒有道理?」
所有人都低頭沉思不語,他們很少想到國家百姓,更不會從全局上想到抗日的問題。最多是擔心陵城的警察隊和暫編團襲擊二龍山——僅此而已。
「諸位,知道藍家商行這個節骨眼上送武器上山嗎?」宋遠航長出一口氣坐在太師椅里凝重地看著每個人,從他們的臉上可以讀懂,藍家送武器上山不過是一樁再正常不過的生意罷了,何其無知!
「少寨主,您今天的訓示讓某汗顏!」一個小土匪拱手應聲道:「您說的都是事實,日本人都打到咱鼻子底下來了,我們還在處心積慮地地方陵城警察隊和暫編團,國民黨的軍隊都干毛去了?」
眾人紛紛點頭,這才是他們所關心的。
宋遠航凝重地看著眾人,臉色黯然:「南京之戰知道死了多少人嗎?不計其數!我帶著文物逃出下關碼頭時,小小的碼頭血流成和屍積如山,犧牲的大都是國軍將士和手無寸鐵被屠殺的百姓,沒親眼所見你們是無法理解和想象的!」
其實眾人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作為一名普通中國人他們也曾想過上陣殺敵——但作為二龍山的土匪,他們整日提防的是圍剿和填飽肚子!這一點少寨主或許不明白。
「你們散了吧!」
宋遠航揮了揮手,眾人卻沒有散的意思。老夫子站在宋遠航旁邊凝視眾人:「也許你們跟二當家的走得很近,這一點無可厚非——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少寨主今日命令他去陵城執行任務,他非但拒不執行,還在寨中酗酒,你們說該如何處置?」
眾人面面相覷:終於說道正題了!
「少寨主,二當家的做的不對!」一名小頭目拱手作揖走出人群:「諸位兄弟們也都看到了,二當家的做的有點過,既然二龍山現在由少寨主主持事物就應聽從其命令,你們說呢?」
話雖然這麼說,但沒人敢點頭!二龍山的二當家黃雲飛是心黑手辣是出了名的,這小子是在找死吧?
老夫子淡然一笑:「富貴說的不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二當家的所作所為已經違反山規,酒都喝到狗肚子里去了,所以我才讓他清醒清醒!來人,把二當家的抬來!」
這些人都是黃雲飛的酒肉朋友,一聽說要把二當家的「抬來」,立即意識到山寨發生大事了,但究竟是什麼事誰都不知道。幾乎所有人都駭然不已:軍事動怒了!
軍事很少動怒,這是第一次。
侯三帶著執法隊走進聚義廳,兩個人抬著一塊門板,黃雲飛躺在門板上凍得直哆嗦,臉色蒼白嘴唇發青,早已失去了往日那種驕橫跋扈的勢氣。
宋遠航盯著黃雲飛,心裡也不是滋味,他跟我無冤無仇,何苦如此對待呢?若在以往這是無法想象的,但現在他是二龍山的「土匪」頭子——少寨主!
「給二當家的煮一碗熱薑湯暖暖身子,凍壞了還怎麼去陵城執行任務?」老夫子淡然吩咐著,走到黃雲飛面前,老臉上浮現一抹詭異之色,低聲道:「我平時就告訴你酒要少吃事要多知,知道是為什麼嗎?」
黃雲飛的眼中露出一抹凶光,但接觸到老夫子的眼神之後立即消失無蹤,瑟瑟地點點頭又搖搖頭,不發一言。
「兄弟們都看不下去你的所作所為,少寨主卻能忍,知道是為什麼嗎?」老夫子擺弄著翡翠煙袋盯著黃雲飛:「這個你也不明白,關鍵是你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目中無人!」
「我……我沒有……」
反駁是蒼白無力的,因為所有人都清楚二當家的平時就驕橫跋扈目中無人,久而久之養成了「老子天下第一」的惡習,加上蒼蠅逐臭著的溜須拍馬,更讓他忘乎所以。但沒有一個人能想到軍事會對二當家的動手!
從這點看,軍事要比大當家的還狠。
「燕子谷遭伏擊你一點都不知曉?」
「不……不知道……」
「我的心裡有數啊二當家的,你忘了我能掐會算!」老夫子用翡翠煙袋敲了敲床板:「得饒人處且饒人,今日之事全是老朽所為,你不要嫉恨少寨主就是了——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
黃雲飛明顯看到那張老臉上隱藏著一絲令人恐懼的殺意——唯有殺手殺人的時候才會有的——他幾乎很少看到老夫子動殺意!
「軍事……我……我……錯了!」二當家的黃雲飛凍得瑟瑟發抖,說話磕磕絆絆,但思維意識還很清晰。
老夫子淡然一笑,把身上披著的破爛棉袍子給黃雲飛披上,起身向宋遠航拱拱手:「少寨主,二當家的已經承認酗酒之錯了,我看還是到此為止吧,大家都是兄弟!」
宋遠航面無表情地點點頭,起身走到黃雲飛面把繳械的手槍輕輕地放在門板上:「還是那句話,辦好陵城之事,你就是寨主!」
眾人冷漠地看著落魄如斯的二當家的,表情不一,各踹心腹事,但沒有一個人上前驅寒溫暖的。什麼是酒肉朋友?也許黃雲飛現在最有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