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一石兩鳥
宋載仁猛然一震,仔細思索了半天才緩緩點頭:「有道理!」
自從小兔崽子回歸山寨后,陵城江湖便暗流涌動,各方勢力明爭暗鬥,宋載仁以為是世道紛亂所致,未曾料到竟然與兒子相關聯,而一經老夫子點破了才深信不疑:此中必有深密!
正在此時,侯三急三火四地從外面進來:「大當家的,少寨主不見了!」
「恁大的活人咋不見了?」
侯三的臉皮發緊苦澀地搖搖頭:「他不在書房裡,蠻牛也不知道去哪了!」
「活見鬼!」宋載仁來不及收拾便飛身出了聚義廳,火燎腚一般向後院跑。
老夫子卻淡然地跟在後面:「三子,大當家的有點心慌似的呢?」
「兒子不見了自然心慌!蠻牛那廝說他去百寶洞了,胡謅的跟真事兒似的!」侯三抹了一把汗水緊張道:「軍事,少寨主是不是又去九龍嶺散心去了?」
「蠻牛從不說謊!」老夫子冷哼一聲轉彎進入後堂。
宋載仁正抓住把守白寶庫的守衛凶神惡煞一般地罵著:「你們這群廢物是不是鬼迷心竅了?違命不尊知道什麼後果不!」
「大當家的您別急啊,少寨主中午回來就進去了,手裡有您給是堪合印信,小的們怎敢攔阻?」
宋載仁在懷裡摸了一把,拿出黑乎乎的印信砸在看守的臉上:「你他娘的把眼珠子摘下來看看這是什麼?印信只有三個,我和軍師各一個,你手裡的有一個,怎麼又冒出來一個!」
看守嚇得面如土色,慌忙拿出自己的印信遞給宋載仁:「少寨主手裡的那個跟您這個一模一樣啊,小的不知道真假……」
老夫子和侯三對視一眼,淡然道:「大當家的,這位小兄弟的確沒錯,少寨主並非是散心去了,而是進了白寶庫,您該慶幸才是!」
「慶幸個屁啊?小兔崽子學會誆騙老子了,變著法的跟老子斗……」宋載仁推開守衛,闊步打開庫門,老夫子緊跟而入,侯三則關嚴庫門在外面把守。
二龍山的規矩不能破,除了大當家的和老夫子之外的任何人都不準進入庫內。侯三精明之處就在於此,所以才能獲得宋載仁的深度信任。
宋遠航果然在百寶庫里。昨晚去了一趟草庵靜堂,脅迫吳印子做了幾個印信,又賞給他十幾塊大洋,囑咐其把草窩給好好修繕一番——當然也扔下一句話:從此之後你吳老道要有求必應,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絕。
吳印子就如吃了一支蒼蠅,咽不下去也不敢吐出來,心中叫苦:少寨主滿肚子壞水,比他老爹更甚!
百寶洞里的國寶箱子依然如故,倒是古董架子上多了不少老玩意,宋遠航正在研究這些東西的真假之際,宋載仁和老夫子出現在眼前。
「小兔崽子,你是怎麼進來的?」宋載仁陰沉地看著兒子,恨不得一把掐死他。
宋遠航面無表情地看了看老爹,冷哼一聲:「我現在是二龍山主事的少寨主,為什麼不能進來?」
「我是問你怎麼進來的!」
「走進來的!」
老夫子「撲哧」一笑:大少爺可真夠哏的。
宋載仁抓起一支鬥彩罐子:「小兔崽子,今天我非好好教訓你不可!」
宋雲航舉起一支黑色的印信扔了過去:「沒有你堪合不能進來是不?我這東西騙得過門外守衛,來去自如,你手裡的那枚不管用了!」
宋載仁氣得七竅生煙,抓起印信看了半天,竟然跟自己的那個一模一樣!
「你……」
「這東西我有很多,一會出去后我給山寨每個人都發一個,怎麼樣?」
「你他娘的混蛋!」
宋遠航漠然地看著氣得發瘋一樣的老爹,心裡忽然產生一種塊感,笑道:「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就像一支困在地坑陷阱裡面的狗熊……」
「小兔崽子……我他奶奶的砸死你個不肖子孫!」宋載仁把鬥彩罐子直接給扔了出去,嚇得老夫子驚呼一聲,但已經為時已晚,眼睛一閉,只聽「啪嚓」一聲,鬥彩罐子被摔得粉碎。
宋遠航拾起罐子底足吹了吹灰塵,放在馬燈下仔細觀看,臉色不僅變了變:「夫子,這件兒……有點不對勁啊!」
老夫子嘆息一聲:「少寨主看出門道兒來了?」
「這件兒鬥彩罐子好像是真的……」
宋載仁一聽兩眼冒金星,蒲扇大手在眼前揮動幾下,一屁股坐在地上:「軍師啊,你怎麼把珍品擺到上面了?」
宋遠航不屑地把底足扔進雜物桶:「老爹,我的話還沒說完——那鬥彩罐子像是真的似的,其實是假的不能再假!」
老夫子莞爾:「少寨主是個機靈鬼,大當家的還真上當了!」
宋載仁翻著白眼嗔怒不已,但心裡卻暖乎乎的:小兔崽子自從歸山到現在終於叫自己老爹了!
「夫子,我有一事想當面請教!」宋遠航的手裡拿著一小片骯髒不堪的碎瓷片走到老夫子面前疑惑道:「這東西是從九龍嶺上撿的,我拿回來跟百寶洞里的碎片對比了一番,發現是同一時代的古物,但不知這二龍山上是不是藏著古墓葬群?」
老夫子仔細觀看那片瓷片,臉色不禁凝重起來:「少寨主近幾日去了九龍嶺?」
「正是,有什麼不妥嗎?」
「九龍嶺位於九瀑溝之上,春夏之際是不能去的,其山形地勢複雜,天氣多變,河流縱橫之處總有危險,倘若大雨傾盆變會發洪水,也就是您所見的九瀑奇觀了!」老夫子正色道:「現在幾近初冬當然無妨,少寨主記住就是了。」
「我想知道二龍山是否有古墓群?」
「這個……」老夫子偷眼看宋載仁,發現大當家的正若有所思,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便笑道:「少寨主天資聰穎好學,胸懷翰墨歷史知識,一片碎瓷便可斷代考究,實在是難得。至於二龍山裡是否有你說的古墓群——老夫眼拙,只看出來此地有兩個亂葬崗,一處是在黑松坡老林子里,另一處便這兒!」
「軍師,莫非你認為我的百寶洞是亂葬崗不成?!」宋載仁翻身起來不滿地看一眼老夫子:「這裡是八百年前的古墓暗道,不是亂葬崗!」
「呵呵!差不多差不多——古時候喪葬風俗奇特,喜好重藏,不過您說的八百年時間有點誇大其詞了,我沒看到八百年前有什麼寶貝留下來!」老夫子淡然笑道:「少寨主,陵城乃四戰之地,之所以叫陵城是有講究的啊——但究竟有什麼講究,老朽可就不知道嘍!」
老夫子說話屈折難懂,似乎隱含著某種秘密信息又似乎什麼也沒有說,宋遠航冷哼一聲,轉身走出百寶洞。
「夫子啊,小兔崽子好像嗅到了什麼秘密!」宋載仁不無擔憂地望著宋遠航的背影憂心忡忡地說道:「百寶洞被他翻了個底朝天也就罷了,現在又跑到了九龍嶺鬧騰,說不準明兒會發現八卦林有蹊蹺——老子的這點秘密看來不保啊!」
「年輕人有好奇心是好事,少爺天資聰穎是真,善於發現問題解決困難也是真——大當家的難道想把秘密埋在深山老林帶到閻羅殿?」老夫子淡然若素地背著手自語道:「九龍嶺乃周陵輔翼,八卦林乃龍脈鎮眼,你我不也是僅僅知道這些嗎?大少爺才回來幾日便了解了咱二十多年潛心研究的成果,您應該為此高興才是!」
宋載仁苦澀難耐地笑了笑:「我不怕他知道秘密,就怕他不能保守秘密,宋家幾代人老死陵城,沒有人破壞其中的規矩,我怕小兔崽子動不動就把祖宗的東西給敗沒了!」
「乾坤之事豈是你我能預料的?天地之間必有姻緣造化。」
兩人心思沉沉地出了百寶洞,正看到蠻牛牽著馬急匆匆地向後山而去。宋載仁瞪一眼山寨大門:「他又去九龍嶺折騰了,老子得做點什麼!」
「您可以教他看家本領,騎馬打槍——詩書您就免了吧!」
宋載仁其實早就想傳授兒子自己的看家本領:千里獨行的騎術,百發百中的槍法,還有機關破解術和其他亂七八糟的知識,但苦於這段時間太忙,前有黃簡人進犯山寨後有陵城一枝花大鬧二龍山,現在看來這些都是小事!
什麼是大事?當然是老宋家的傳承。
聚寶齋的貴賓室內,此刻正談笑風生,高橋次郎、石井清川正怡然自得的喝茶,而藍笑天則吩咐掌眼師傅關門歇業——聚寶齋從今天起不接受任何古物回退和交易,告示張貼出去,誰再來搗亂的話警察局伺候!
這招很霸道,但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三天時間便賠了近萬大洋,照此下去聚寶齋用不了多少時間就得賠得老底朝天。
「二位老闆,你們若認為我聚寶齋是假貨窩點便是大錯特錯了!」藍笑天轉身拿過來一個青瓷盤放在桌前:「這物件是方才田老闆看過的,說是假的,不肯出價,我倒要請教二位,什麼樣的才是真的?」
高橋次郎盯著眼前的瓷盤,眉頭緊蹙:「這件兒是真的,遼代青瓷,價值不菲!」
「那這件兒呢?」藍笑天又拿出一個翡翠琉璃盞:「這是正宗的老玩意,中唐時期西亞朝貢給皇家的貢品,是真還是假?」
「這件兒也是珍品!」
藍笑天的老臉立即拉下來:「那二位為何說夥計給你們看的都是假的?」
石井清川冷哼一聲:「藍老闆,你豈不知眾口鑠金的道理?現在全陵城的人都說你聚寶齋是假貨窩點,所以都懷疑買到了假貨,那些玩意我們當然有懷疑的理由!」
「荒唐!」藍笑天臉上浮現不悅之色:「你們二位可是錦繡樓白老闆推薦來攪局的吧?二位先生,我這集寶齋可是做買賣的地方,在陵城這個地界也算得上是有頭有臉得,不是什麼人想踩就能踩得,貨賣有緣人,玩古董玩得就是眼力,真也好,假也罷,您說得不算,二位如果不想買就請便,恕不遠送!」
高橋次郎沉吟片刻淡然笑道:「藍老闆是正經的生意人,我就敞開窗戶說亮話吧。」
石井清川見高橋次郎要直來直去地攤牌,怒目盯著藍笑天:「聚寶齋售賣假貨已既成事實,難道藍掌柜的否認不成?我與田老闆要的是正經八百的珍品,你卻下了逐客令,好不識抬舉!」
高橋次郎狠狠地瞪一眼石井,怒道:「生意場上劍拔弩張的成何體統!」
石井清川漲紅了老臉不敢說話,高橋滿臉堆笑地拱拱手:「藍老闆,我這位兄弟有點直性,性子比較急,得罪之處多多海涵,我們二人的確是慕名拜會藍老闆尋求合作的!」
高橋次郎從懷中掏出一張信封輕輕地放在小几上:「這是上海特別市古玩同業公會的介紹信,請您驗看!」
藍笑天一愣,狐疑地拿起信封抽出信紙,上面果然蓋著「上海特別市古玩同業公會」的大紅印章,心裡不禁泛起波瀾:古玩行業除了北京的古玩商會屬行業頭桿外,長江以南也就屬這『上海特別市古玩同業公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