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招臭棋
張久朝借著昏暗的油燈掃一眼油布包裡面的東西:「掌柜的,您要賣這東西啊?」
「你小子就知道賣,這可是我的命根子!」
張就草苦笑不已:「銅羅盤市面上有的是,您這個也就值半塊大洋!」
「值多少錢我不知道,就知道這東西能進入八卦林,能破了九宮八卦陣的陣眼!」老者把羅盤推到「穿山甲」面前冷笑道:「九宮八卦陣是護佑地下王陵的一道屏障,但不是唯一屏障,找到陣眼才能破陣,傳說那裡是一條神道,你不想試一試?」
張久朝的呼吸有些急促,慌忙拿起破羅盤仔細觀察片刻,指針不甚靈活,刻度也已破損——靠這東西能進入八卦陣?
「掌柜的,您這是下了血本啦,我穿山甲可是遇山鑽山遇水潛水的主兒——您就瞧好吧!」張久朝自信滿滿地把羅盤揣在懷裡,扔下一把大洋轉身就要走,卻被老者給擋住。
「為答謝你,老朽告訴你一個秘密,洛書牌記載的是星圖坐標,昭示著龍穴天機,擁有此牌將富甲天下!」
「富甲天下……」張久朝的眼中露出一抹貪婪之色,頭有點暈乎,難怪上海的兩個古董商不惜重金購買,老子要是得到了還他娘的賣什麼?富甲天下啊!
錦繡樓燈火通明,樓下紅色的紗燈泛著溫暖的光暈。李倫披著風衣走出錦繡樓,一陣冷風吹來不由得打了個寒戰,望一眼人流稀疏的街頭不禁一愣:平日這個時間正是錦繡樓的黃金時段,尤其是賽寶大會明天就要正式開始,八方來客都會湧入陵城,那些富豪更是趨之若鶩地入住錦繡樓。
但今晚卻不太一樣!
中街上出現一隊警察巡邏隊,街邊的行人立馬避讓。而街角暗影處鬼影飄飄,顯然是鋪設的暗哨卡子。李倫舉步走下台階,抖了抖風衣,摸一下腰間的手槍,舉步向聚寶齋方向緩步而去。
今天是第二天了,相見的人卻始終沒有出現。難道是遠航么?他分明是在為國府做事——而且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是接頭之人。李倫忽然想起當日在郵局的那一幕,遠航雖然足夠謹慎但經驗太少,竟然沒有發現有人跟蹤,若不是自己暗中發信號提醒他,估計會釀成大錯。
不過畢竟是老同學,他對宋遠航的性格還是極為了解的——不折不扣的熱血青年!擁有崇高的理想是任何青年人的本性,胸懷熱血豪情也是知識青年骨子裡的精髓,但擁有這些不一定能做出轟轟烈烈的大事!
就在李倫胡思亂想之際,一個熟悉的影子忽然從眼前一閃而過,不經意間便被李倫鎖定:又是他!
不是別人,正是二當家的黃雲飛。
「二當家的,您確定大當家的入住了錦繡樓?」張管家步履匆匆地跟在黃雲飛後面,邊走便擦著臉上的汗,追問道:「我家老爺要儘快見大當家的,務必快些!」
黃雲飛的眉頭擰成了疙瘩,瞪一眼張管家:「啰嗦!我問你,藍小姐是什麼時候失蹤的?該不是剛剛吧!」
「是今天上午!」張管家小心地低聲道:「大當家的撒下人馬找了一天未果,宋大少爺在聚寶齋急得團團轉,現在都火上房了,老爺幾乎崩潰了——我說二當家的,您的人脈廣,有啥辦法沒?」
什麼辦法?老子還想找那個娘們泄瀉火呢!黃雲飛忽然想起了昨晚在錦繡樓的一幕,老臉不禁一紅,咽了口吐沫:「回去告訴藍掌柜的,我黃雲飛為找藍小姐萬死不辭!」
「那可得多謝啦!」張管家拱手唏噓道:「我家老爺不惜重金,但願小姐平安無事。」
夜色闌珊,燈影疏離。夜色之中李倫淡然地望著匆匆而去的黃雲飛和張管家,心中不禁一震:聚寶齋出事兒了?莫非那個砸了自家招牌的藍可兒小姐失蹤了?從兩個人的交談之中,李倫隱約聽清楚了其中的意味,思索片刻便向聚寶齋匆匆而去。
今晚註定不會平靜!陵城的老百姓也沉浸在十年一度的賽寶大會所帶來的繁華之中,一場驚天的變故就要襲擊而來。儘管這場變故並不能讓他們改變尋寶、藏寶、賽寶的習慣,但足以讓所有人為之震動:戰爭看似很遠,其實就在他們身邊!
正如二龍山匪首宋載仁所言:山雨欲來風滿樓。
錦繡樓二樓秋之雅間內,石井清川的臉色陰沉如墨,瞪一眼站在門口的守護的野田,冷然道:「突擊隊準備得怎樣了?是不是還沒有到位!」
還未等野田回答,高橋次郎陰森道:「石井君你要幹什麼?現在陵城全城戒言之中,突擊隊怎麼好行動?他們可是參謀部直屬精英部隊,稍有差錯你能擔得起責任嗎!」
「高橋君,我不得不向您道歉,你的計劃也許是最完美的,行動首尾相接很流暢——但你要記住一點:田中先生讓我協助您奪回那批貨,而不是唯唯諾諾地服從!我們先期付出的還少嗎?金錢,精力,還有時間,留給我們的時間所剩無幾,屆時如何向田中先生交代?」
氣氛有些緊張,高橋次郎陰沉著老臉無言以對,石井所說的沒有錯。這個任務是他所從事特務工作以來最為棘手的,他低估了陵城的形勢,也低估了那些支哪人的智商,一直以來按照自己的計劃行事卻收效甚微。
雖然摸清了那批貨在二龍山,也查實了參謀部派遣的突擊隊在黑松坡被土匪們襲擊而全軍覆沒,但還是沒有下定決心強攻山寨堡壘,總感覺時機不成熟。即便今日邀請二龍山匪首和聚寶齋掌柜的吃飯,拿出了那批貨的清單——這等於跟他們攤牌一樣——卻沒有任何收穫!
「你的計劃是什麼?難道是打劫聚寶齋!不可否認的是清單上的兩樣寶物參加了賽寶大會,但你知道其主人是誰嗎?知道那兩件兒寶貝是否存放在聚寶齋?」高橋次郎一字一句地說道:「如果沒有確認這些信息,我奉勸你不要擅自行動,以免遭到滅頂之災!」
「高橋君,這些難道很重要嗎?只要抓住藍掌柜的和姓宋的匪首——一切都迎刃而解!」石井清川啪的一下把手槍砸在桌子上:「昨天我們丟了兩支日式手槍,今天又死了一名突擊隊員,明日會發生什麼事,你知道嗎?」
高橋次郎陰冷地盯著石井清川,平復一下情緒嘆息一聲:「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們要用時間換空間——時間對於我們和對手都是公平的——但空間上我們未必能換得來!」
「我不想再執行你的穩妥計劃,田中先生說過,時機成熟了可以冒險一試!」
「現在時機不成熟,難道你不知道?」高橋次郎冷然看著石井清川:「如果你認為宋載仁敢於拿出那批支哪國寶來參加賽寶大會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以今日我對其的觀察,他只是作秀而已——藍掌柜的都未見得看到那兩件兒寶物!」
石井清川抬腕看一眼手錶,冷笑道:「閣下,快到時間了,我們該下樓去探探風頭,野田君已經準備好了突擊隊,兵分兩路去執行我的計劃了,您也許會為我的行事風格感到有些不適應……甚至反感,但請閣下尊重您的副手的選擇,為了天皇陛下的生日禮物我可以放棄一切!」
石井清川說的義正言辭,不容辯駁。高橋次郎臉色難看地點點頭:「石井君所要表達的正是我想說的,殊途同歸啊!但你了解東方的文明嗎?你了解存在幾千年屹立不倒的中國文化嗎?你了解小小的陵城那些具有非凡智慧的支哪人是多麼可怕嗎?」
石井清川臉色漲紅,他來中國不過半年的時間,對中國的了解實在乏善可陳,不過在他的意識之中支哪人就是用來被消滅的,對於即將被消滅的對象了解那麼多幹什麼!
高橋次郎不屑地看一眼石井清川:「作為此次行動的指揮官我非常遺憾,如果由於你的魯莽而導致不能完成任務的後果——你能承擔嗎?如果你可以承擔的話就按照你的計劃執行,我可以給你足夠的支持和配合。」
野田臉色陰沉地瞥了一眼石井清川,凝重道:「兩位閣下,突擊隊已經部署完成,此時不宜更改計劃——無論能否一舉完成任務,我想應該試一下,萬一……」
「萬一成功了我們就不必在這裡浪費時間和資源!」石井清川傲慢地冷笑道。
高橋次郎緩步走到窗前厲聲呵斥道:「萬一失敗,你必須謝罪!」
「嗨!我願剖腹謝罪!」
「好,那就按照你的計劃執行吧!」作為一名老牌特務,高橋次郎對自己的判斷極為自信,以石井的城府和謀略絕對不是宋載仁和藍笑天的對手。可惜的是他太過剛愎自用,竟然在此關鍵時刻認識不到這點。
支哪有一句古話,叫做「自食其果」!
錦繡樓後堂,白牡丹沉靜地站在已然蒙塵的古董架前,目不轉睛地盯著兩件兒寶貝,不時愛不釋手地摩挲著,俏臉不禁露出難以掩飾的幸福和貪婪。
這兩件兒寶貝絕對有實力奪得賽寶大會的頭魁,到時候我白牡丹又將名震陵城!女人對名和利的選擇是極為單純的,尤其是相白老闆這樣的成功人士,「頭魁」之名對她的吸引遠遠超過了身外之物。
欣賞了片刻,白牡丹才悠然嘆息:東西雖好,卻不是老娘的!便輕輕地將兩件兒寶貝重新裝進黑色的小旅行箱內,放在軟榻旁邊的保險箱里,才安心地去梳洗打扮。
夜色幽深,月黑風高。
宋遠航緩步走進錦繡樓對面那家曾托信的雜貨鋪,老闆正在忙著打烊,見有人進來才拍了拍手:「客官,您要點什麼?小店要關門啦!」
「老伯,我的信寄出去沒有?」宋遠航倚在門口,一隊黑衣警察巡邏從街頭跑而過,心下不禁一緊,但還是鎮靜地笑了笑:「今晚好像有些不對勁兒啊,黑狗子們這是幹什麼?」
老伯上下打量一番才確認是當日那個年輕人,苦著臉驚懼地從懷中掏出兩塊大洋:「對不起您啦,都是老東西無用啊,您的信被土匪搶走了,這錢還給你吧!小兄弟,我跟您交心地說句話,賽寶大會引來不少土匪,明火執仗地搶劫殺人,昨晚在逍遙樓前巷子里發生一起命案,黃居長正在戒言緝拿兇手呢,你可得早點回家休息才好!」
「你確定是土匪?」
「絕對是二龍山的土匪,老朽昨晚還看他進錦繡樓呢!」
宋遠航轉身出了雜貨店:「你不必自責,那是你應得的報酬!」
雜貨店老闆追出門來,宋遠航已經走出很遠了,只得作罷。搶走信的人就是二當家的黃雲飛,由此可見在郵局跟蹤自己的也是他!宋遠航咬著嘴唇仔細思索片刻,後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大少爺,一切準備就緒!」侯三不知從哪鑽出來稟報道:「什麼時候行動?」
「聚寶齋方面還沒有動靜,不著急!」
侯三凝重地望著聚寶齋方向:「您確定藍掌柜的接到那封信一定會反擊?」
「不確定,他不是土匪。不過今晚不一樣,因為他已經毫無牽挂!」宋遠航站在街邊望著錦繡樓下的紅紗燈,鬼魅魍魎的影子不停地閃過,可以確定的是那些傢伙絕非是閑來無事散步的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