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落葉歸根
第350章 落葉歸根
事實上，他的感覺是敏銳的。
京城的一切早已經翻了天。
新君的迅速冊立，已經是讓官員們錯愕，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新君竟然是之前失蹤過的太子拓跋宏。
其中還有各種人在打著小九九，然而，長公主和察哈爾的擁立卻是異常的堅決，讓人只有接受這個事實。
新皇的登基，原本還有各種的準備儀式。然而這個位置卻空的太久，所以一切竟然是準備從簡，索性新皇是個大度的人，並不在意這些，這也讓禮部尚書多少的鬆了口氣。
新皇登基后，第一份的禮物就是南邊的戰事竟然不戰而和。
緊跟著，李涇之以及手下叛臣的歸順，讓朝臣們開始了新皇朝的第一次戰爭。
很快，新皇便下令，念在李涇之過去的戰功，奪取一切功勛，打回原籍。
而這其中，卻出現了一個意外。
「皇上。」
元華言辭懇切：「請皇上下令，允許她的兒媳婦與之和離，允許留在京中。」
拓跋宏沒有說話。
他端坐在金鑾殿上，身上穿的是玄色袞服，面前盤踞的巨大金龍，耀武揚威的伸著利爪，散發出無盡的威嚴。
元華有些著急，又叫了聲：「皇上！」
戚明遠的病已經越來越重，她知道，這是因為兒子的事情，他怨恨上了自己。然而這事她又有什麼辦法呢，索性還有一個張大丫，她知道，這也是病急亂投醫了。可是也只有這樣，才能讓戚明遠的心結慢慢打開一些。
然而，她卻很快的就失望了。
「不是朕不應允姑母。」拓跋宏緩緩開口，聲音飄蕩在空無一人的金鑾殿上空，有些虛無。
「想必姑母也知道，當初救朕的人，乃是她的二妹，而朕也早已經納她為妃。只是張大丫已經是李家婦，姑母執意要懲治李涇之，沒道理放過其中一個兒媳。若是旁人知道，朕又如何服眾？」
元華訕訕道：「總是有辦法的，不過是一個婦人。」
「除非，姑母有更好的理由。」
拓跋宏雙目威嚴的看著她，有些狡黠：「或者說，姑母可以在朝堂之上親自為她求情，那又另當別論了。」
自然不行！
元華深知此事之重，更別提她的身份，隨便的一個舉動，便能引起無數人的猜想。
她有些失望的望著上面的侄子，若是這個時候還不明白自己之前是被他刻意營造的樣子欺騙了，那她也就真的是傻了。
「我知道了。」
元華一下子似乎是蒼老了許多：「這件事，就按照皇上說的去辦吧。」
她放要轉身，卻突然聽到身後人的聲音：
「姑母！」
元華的心中瞬間騰起一股期冀，轉頭后，見拓跋宏淡淡道：「姑丈身患重疾，姑母裡外忙碌，每日健康每況愈下，朕心中甚為痛哀。今日起，不若姑母就在家中好好養著身子吧，朝堂之上，就不勞費心了。」
兩人明明是面面相對，然而元華卻瞬間覺得那位置好遠。遠的甚至，她幾乎看不清楚侄兒的臉了。
許久，元華的喉頭微微一動。
「好。」
這個好字是那樣的輕，輕到一陣風吹過就能飄走似的。
她緩緩的走出了這座龐大的宮殿，在漢白玉的台階上，一步步的向下端走。
高聳的宮牆，夾出了一條長長的甬道。小時候，她在這甬道上牽著弟弟的手玩鬧，覺得它似乎太短了，歡樂總是很快的消散，讓人不盡興。然而如今，卻感覺到這逼仄的甬道，是這樣的長，好似到老的那一日，都走不到盡頭。
甬道的宮婢和太監，早在瞧見長公主來的時候，便紛紛的跪了下去——對於這位北狄的保護神，他們是帶著無上的崇敬之意。
然而，低下的頭顱和敬畏的一雙雙眼睛，並沒有看見，這位北狄的保護神，腳下蹣跚的步履。
她老了啊。
她已經不再屬於這個時代，過去的一切，都應該讓它過去。就如同宏兒說的，她老了，也是時候放下肩膀上的重擔，放手讓年輕人去做了。
是，駙馬不是一直都想要回鄉嗎？除卻長公主這個身份，她還是張家的長媳，如今，她終於可以跟著駙馬一起，去她一直渴望的地方瞧一瞧了。
臨走到城門的時候，她再一次的停下腳步，回過頭去。
巍峨的宮殿，依舊停留在那個地方。就像是童年的時候，父皇牽著她和弟弟的手，一步步的走進來這般。
那時候，稚嫩的步伐帶著歡欣雀躍。
而如今，蹣跚的步履，卻帶著五味雜陳。
戚明遠的病時好時壞，壞的時候，他糊塗的幾乎不認識人了。單薄的身子苟延殘喘，元華當機立斷，不能再拖下去了，她要陪著她最愛的男人，哪怕是死了，也要滿足他落葉歸根的願望。
而臨行之前，她最後一次踏入了將軍府。
新皇開恩，即便是已經明令打回原籍，然而還是給予了足夠的時間。並且沒有查封他們的宅子，元華來的時候，全家正在利索的收拾著東西，而門口的馬車則排成了兩列，打著響鼻，不耐的望著遠方。
「我兒子死了。「
她的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神色，看上去有些癲狂：「他生前一直想要得到魏三娘，所以，我殺了她，滿足那羅延最後的心愿。」
她開門見山，絲毫不避諱，在說完之後，有些報復后的暢快，望著李涇之的臉色，只等著他的怒容。
只是，註定要讓她失望了。
李涇之抬眼，冷冷的看著她的臉，半晌，吐出一句：
「你與我一樣，不過都是可憐人罷了。」
一句話，讓元華的臉瞬間僵硬。
她完美的臉變得憤怒，緊跟著怒不可遏的低語：「你憑什麼這麼說我，你憑什麼？你以為我想毒死我的兒子嗎？不是你的女人，若非是你女人的蠱惑，我的那羅延，我的兒子！」
原本想要刺傷別人的元華，終於在這一刻，潰不成軍。蹲下身來，哭的像個孩子。
而李涇之，則已經領著兒子兒媳，坐上了馬車，遙望著北方，心頭凝重。
當出了城門后，他回過頭，望著這片皇城，只覺得恍然如夢。
「爹。」大丫抱著安安，安慰道：「我相信，娘還在的，總有一天，她會來找我們的。」
李涇之沒有言語，半晌，回過頭，摸了摸安安的額頭，深深的嘆了口氣。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