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回憶,從未離去
雲瀟月抬頭看著被推開的巍峨的門,彷彿是要踏入一方禁忌之地一般。
韋奕銘輕輕扯動了一下她的小手,她才緩步往前挪動。
房間里的採光很好,陽光灑滿了每一個角落,而且很乾凈,即使空置了二十多年卻沒有絲毫灰塵。
雲瀟月看了看裡面的傢具擺設,雖然是幾十年前的款式流行,但是依舊如新。
房間里的裝修風格是歐式的米白,目光所及皆是明亮,由此可見,韋奕銘的父母必定是性格開朗如陽光一般的人。
「這裡大到擺設小到一花一草,我都保持著原來的模樣。」韋奕銘低著眸,聲音也十分凝重。
偌大客廳中的茶几上,還放著一個精緻的茶杯和一個素描本。
「爸爸總是喜歡坐在這裡喝著茶寫寫畫畫,他真的很喜歡畫畫,可惜,爺爺不會同意他當一個畫家的。」韋奕銘眼眸深深,盯著沙發,彷彿還能看到父親讓他站著別動,要為他畫上一副。
雲瀟月輕輕上前,「我可以看看嗎?」
韋奕銘點了點頭。
打開素描本,裡面竟都是韋奕銘的身影,從嬰兒到上學期,各種各樣的模樣。唯有最後一頁插了一張女人的畫像,雲瀟月在墓地見過,是韋奕銘的媽媽。
這位好父親,定是將妻子的愛延續在了孩子身上。
韋奕銘帶著雲瀟月四處走一走,又繞到了卧室,他的目光輕柔而帶有一絲淡淡的憂傷地落在了梳妝台。
鏡子前有很多化妝品,似乎都已經過了期,和這豪華奢侈的套間顯得格格不入。
雲瀟月見一瓶化妝品倒在桌子上,看了看窗子,以為是風吹倒的,上前想要將它扶起來。
「就是這樣的,別扶……」韋奕銘拉著雲瀟月的手,目光悠遠深深。
似乎時間一下子回到了那一天的早上。
「媽媽,你快點,我升學典禮要遲到了!」小韋奕銘站在門口匆匆喊著。
媽媽坐在梳妝櫃前化著妝,來不及去扶起倒下的化妝,趕緊拿著包出卧室,揉揉韋奕銘的頭,「還不是你昨晚嚷嚷著讓爺爺給你講故事不早點睡,起晚了吧。」
爸爸笑了,拿著外套跟出門,「我小時候也愛聽我爸講故事呢,尤其是那紅軍過草地的事情從他嘴裡說出來,那叫一個有聲有色!」
「是的,媽媽,爺爺講故事講的可好了!」小韋奕銘笑著挽著媽媽的手背著書包下樓。
「那也必須早一點睡覺,媽媽會給你制定一張規律的時間作息表,你必須照辦!還有,咱們以後不當兵,所以多把精力放在管理上面。」
「管理是什麼東西?」
「你會慢慢懂的。」媽媽笑著撲到爺爺身邊,抱住爺爺的胳膊。「爸,等我晚上回來給您煲牛骨湯。」
小韋奕銘跑到爺爺懷裡,講著悄悄話,「爺爺晚上我偷偷跑你房間聽故事。」
「好,你們可要早一點回來啊。我一個老爺子待在家裡,很沒有意思的。」爺爺笑著拄著拐杖送他們上了車,還站在門口揮揮手。
「知道了,爸。」爸爸打開車窗回了爺爺一句,「外面風大,早點回去吧。」
「是啊,爺爺!快點進房子吧。典禮一結束,我就回來陪您!放暑假了,我可是要聽好多好多故事呢!」小韋奕銘從後排座伸出小腦袋來。
爺爺笑著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爺爺這就進去了。」
……
只要走進這個房間,韋奕銘就跟產生了幻象一般,爸爸媽媽爺爺的身影一直飄蕩在房間,似乎從來都不曾離開過。
他們在這裡,或笑、或生氣、或打鬧、或玩笑,那點點滴滴都是如此美好,而令人難忘。
韋奕銘從來不知道幸福是什麼。
但是他現在懂了,失去的都是幸福。
「奕銘……」雲瀟月輕輕將韋奕銘從痴夢中喚醒。
「瀟月,這裡才是我的家……」韋奕銘的聲音哽咽住。
雲瀟月抱著他的手臂,柔聲道,「我知道。」
韋奕銘幾乎從來都沒有回到古堡,除了韋馨兒鬧情緒不吃藥的時候。
總是拿工作太忙為借口,一直住在帝王之都的酒店。
他只是怕觸景生情,那一幕幕熟悉的回憶會像千針一般刺痛他堅硬的心房。
現在有了雲瀟月,他似乎沒有那麼怕面對「幸福」了,也有勇氣回到了這裡。
雲瀟月的目光落在了窗檯附近牆上一排的相片,從韋奕銘出生到滿月,從滿月到上學,最後停在了十多歲的模樣。
而最後面那張全家福,正是雲瀟月與韋奕銘第一次相遇的那年。
照片里清秀少年,笑容暖暖,像個鄰家大男孩。
不過在那一天以後,韋奕銘便成了現在這般的高冷,讓人遙不可及。
笑若暖陽的他,被歲月塵封了,停留在了那一年。
雲瀟月忽然想到,那張放在肖風墨床頭的相片。
他們是表兄弟,那麼,肖風墨去世的媽媽和韋奕銘的媽媽的去世,有什麼關聯呢?
是一場災難毀掉了他們兩個家庭,還是說一個壞種刻意毀掉另外一個家庭的幸福?
「自從我回到這裡,重新成為韋氏的主人以後,每年我都會在這裡待三天。」韋奕銘輕輕嘆息。
然後就這樣欺騙自己,告訴自己他們不曾離去。
韋奕銘如此執著之人,更不會輕易放下過去。
當初韋馨兒也好,蘇筱也罷,兩個人都費盡千辛萬苦勸他放下過去,不要沉溺在悲痛之中,可是卻一點效果也沒有。
韋奕銘依舊是心裡和自己過不去。
大概雲瀟月說的是對的吧,只有學會了分享通苦才能夠讓他放過自己。
「這些零散的照片,可能還會遺漏很多人,我帶你去看一下家裡最大的照片。」
說罷,韋奕銘帶著雲瀟月走到另外一個房間。
雲瀟月看著書架上擺放了一張非常大的合影,上面有一大家子人。
「瀟月,這張照片是唯一一張人數齊全的全家福了。」韋奕銘拉著雲瀟月的小手走了過去,口氣低沉,微微帶有一絲惋惜的說著。
照片里的每一個人都笑得很開心,不難看出,當時一大家人的關係非常好,極其融洽。
雲瀟月從來沒有聽韋奕銘提起過,更沒有見過這照片上的任何一個人。
難道他們都已經不在世了嗎?
韋奕銘似乎是看出了雲瀟月心底的疑惑,輕輕點了點頭,「他們都不在了,命運的魔爪沒有放過照片里的任何一個人!有的苦了一輩子還未享受生活的美好,有的出了意外,還有的在晚年遭受喪子之痛,白髮人送黑髮人……」
雲瀟月捂住嘴唇,生怕叫出聲來,那麼多人!一、二、三……近二十個人,除了韋奕銘、韋馨兒、肖風墨還活著,都死了!
「這是我爺爺,是一位軍人,他和外公是戰友,生死之交,感情甚密。」韋奕銘指著照片里兩位挽著手的親密老人介紹道。
雲瀟月見著兩位風姿颯爽的老者,一頭白髮,坐姿堅挺,很有神韻。
「這個是我的叔叔,這是……」韋奕銘一一介紹后,停在了肖風墨和肖琰的地方,不再言語。
只見照片中韋奕銘和肖風墨相互摟著肩膀,關係十分親密。
韋奕銘個子稍微高一些,親切摟著韋奕銘,跟大哥哥一般保護著他。
可是,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般局面?
像陌生人,不再往來。
而韋奕銘和肖風墨卻相互厭惡,兩人假裝從不相識。
「奕銘,當初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你和風墨家會到今天這步局面?」雲瀟月忍不住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