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論法
老船夫笑了笑，從懷裡取出一把短刀遞給林楠、
「現在時間被菩提祖師以大法力停住了，你完全有機會割斷狐妖的脖子，解救自己。」
林楠臉色微變。
他突然想起，自己已經過了四戒。
但還剩最後一戒！
也就是殺戒！
殺了狐妖，便無法通過老船夫的考核，將沒有機會見到問心台。
不殺狐妖，人死成空，什麼都沒用了！
林楠苦笑，「這題如何解？」
老船夫笑了笑，「在我看來，前後都是解。」
「您這不是等於沒說嗎？」林楠無奈的聳肩。
「出家人不打誑語。」
「呵呵。」
林楠瞥了瞥嘴，他握著短刀，大腦急速運轉起來。
他首先要確定一點，這殺戒的考核，是不是歷來都一樣？比如那些見到問心台的人，也遭遇過同樣的場景嗎？
若遭遇過，他們是如何通過考核的？
還是說，因為幻境中紅衣女子的出現，考核順序被打亂，現在發生的狀況獨此一例？
太多太多疑問，困擾著林楠。
他顧不得糾結幻境中那位紅衣女子，皺眉深思起來。
在所有問題之前，還有一個更基礎的東西。
如果不搞清它，林楠就無法做出選擇。
他緩緩抬起頭，看著老船夫的眼睛一字一句問道：「現在。」
「是幻境嗎？」
老船夫愣了愣，啞然失笑。
「好問題。」
「可惜，這是現實，你死了就真的死了，不要想著僥倖。」
林楠再次皺眉，暗暗思量話中有幾分真假。
若真，他死也不會知道自己的失敗，可謂死不瞑目。
若假，便錯失通往問心台的機會。
繼上次在森林中被李宗用詐之後，林楠又遇上一個賭博。不過，這次賭的代價好像更大一些。
林楠腦袋裡莫名其妙的想起一個故事，那還是小時候母親給他講的。
母親說，佛教高僧都是大聖人。
有一位得道高僧，在夏天曾被蚊蟲叮咬，他的小徒弟看見了就奇怪的問：
「師傅，那隻蚊子一直咬你，為什麼不把它拍死？」
高僧笑了笑：「佛教講究輪迴，也許這隻蚊子是你前生的母親，亦或者你來世的兄弟姐妹，我如何忍心殺它？」
「它不吸我的血，就會吸別人的血，它不吸血，便會死去。」
「阿彌陀佛。我佛以慈悲為懷，萬萬不可殺生。」
想到這，林楠眉頭皺的更深了。
老船夫循循善誘的說道：「狐女懷有身孕，她若死去，連體內小小嬰兒也將失去生命，你也說過，嬰兒是無辜的。」
「再者，嬰兒也會長大，他也會結婚，生子，然後繁衍下一代…」
「長久算來，這代表著無數個生命，你忍心拋棄他們嗎？」
林楠呵呵一笑。
這題深思便無解，就像一個結，越解它越亂，此時只能快刀斬亂麻，深思的多了甚至會道心不穩，看似沒什麼，實則兇險無比。
林楠又想起一個故事。
兩條暴風雨中拋錨的船，分別載著一百個人和一個人。
但他手裡只有一條繩子可以幫船靠岸。
救哪邊，自然一目了然。
狐妖曾殺了數百個平民百姓，那些人若活著，他們的後代也一個龐大數字。
今日救了狐妖，以後會有更多人遇害。
林楠再次睜開眼睛時，臉上一片冷漠。
他握緊短刀，毫不猶豫的刺進狐妖的脖頸，輕輕一劃。
一道殷紅色的血線在狐妖脖子上慢慢浮現，如果時間沒有停住，下一秒狐妖就會人頭落地，大量鮮血似噴泉爆發。
老船夫搖搖頭，他嘆了口氣說道：「你已犯了殺戒。」
林楠不為所動，「我殺她，乃替天行道！」
「可這與佛教的教條不符。」
林楠冷笑一聲，「若佛慈悲，為何當狐妖殺死幾百平民百姓時，卻袖手旁觀？」
「怕髒了自己的手？」
老船夫臉上多了一絲怒意：「你這是魔道，早晚會走入歧途！」
林楠聽了哈哈大笑，「簡直荒唐，殺她為惡，那誰來解救天下蒼生？靠那群禿驢滿嘴的阿彌陀佛？」
老船夫愕然，氣的說不出話來。
林楠哼了一聲：「魔道又如何？我看誰不順眼，想殺便殺！」
他滿臉譏笑的看著老船夫：「我便是魔，你又能奈我何？！」
他已經看出來了，在這片菩提幻海中，不僅林楠的內力沒法動用，老船夫也是如此！
即便老船夫真實的修為再高，肉體凡軀的打鬥，林楠還不真認為自己會輸。
老船夫沉默了許久，臉上一片悵然之色。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迦毗羅的一座佛殿中，他與師傅對席而坐。
那場論法，老船夫至今都不認為自己輸了。
最後，老船夫嘆了口氣，「你去吧，回頭便是彼岸，便是下一關。」
林楠挑了挑眉，「這麼說來，我是通過了？」
老船夫輕輕點頭。
下一刻，凍結的時間再次運轉。
狐妖慘呼一聲，血染紅了衣襟，倒栽進碧波大海，撲通一聲濺起水花，
從此大海歸於平靜。
林十三仍坐在船頭用腳丫拍打水花，她看見林楠恢復神采后笑了笑。
林楠一怔，總覺得林十三的容貌和氣質再次發生了變化。
假如之前是五六歲的小孩，現在已經變了十歲左右，那雙淡紅色眸子里多了幾分別的神采。
『又進化了？』林楠心中一驚。
老船夫皺眉，似乎不想讓林楠往深處思考，他轉開話題說道：「這狐妖還沒死。」
「沒死？」
林楠詫異，腦袋都割下來了，想繼續苟活除非達到元神境才行。
老船夫道：「其實，這隻狐妖並非來自唐朝，它名為妲己，害死的平民百姓何止千萬。」
「菩提祖師為了懲罰它，將它封印進幻海之中，必須經受一千一百一十一次死亡，才能墮入輪迴。」
「在漫長歲月中，她死了第一百二十次，還差九百多。」
林楠恍然大悟。
原來這隻狐妖還有如此來頭，傳說中害商朝滅亡的女人，竟然被他見到了。
不過就林楠感覺，這傳說中紅顏禍水的妲己長相也不過如此，古人的審美和現在還是略有差別。
小船漸漸聽到了岸邊，雖然還是來的那個地方，但景色完全變了。
天空是鉛灰色的，雷雲涌動，入目一片廢墟景象，雜草叢生，大地宛如死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