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妖法

  半個時辰之前。


  四猴子領著畢冬去了楊舟居住的院落,


  楊舟的住處較為偏僻,他在門派中向來獨處慣了,弟子們也都不愛與他交往,於是他也樂得清靜,整日自己閉關修行。


  「我師父院里怎麼一個人都沒有?」畢冬在院子里轉了一圈道。


  銀烏落在院中的石台上道:「你師父長得那麼凶,誰願意跟他住一塊?」


  四猴子聞言忙道:「三師兄平日不喜人打擾,所以特意選了個偏僻的住處。」


  畢冬雖是個愛熱鬧的,但這會兒初來乍到也沒有太重的玩心,便道:「勞煩四師叔了,我就在這裡等師父回來吧。不過師父這院里沒有池塘,小鮫人恐怕無法住在這裡。」


  一旁的鮫人少年聞言有些不安的看著畢冬和四猴子。


  四猴子道:「門派里有規矩,弟子們可以將沒有戾氣的精怪帶回來,但是不可以養在身邊,需得送到後山,那裡靠近師尊閉關的所在,靈氣充沛,且設了封印,住著的都是些不會傷人的精怪。」


  「那我要自己住在那裡嗎?」鮫人少年道。


  「放心吧,銀烏會陪著你的。」四猴子道。


  鮫人少年聞言略微放心了些,但仍然有些失落。他原本便不合群,倒也不是很留戀鮫人的群落,但他對畢冬和四猴子卻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是以才會跟著幾人回來。如今得知要遠離他們住到後山,自然是不大高興的。


  一旁的銀烏聞言有些炸毛,急忙飛到畢冬肩上道:「我和主人不能分開,你休想把我騙走。」


  畢冬一路上對銀烏也早已有了些情分,便問道:「不送去不行嗎?」


  「後山也不遠,你平日里過去走不了半個時辰便到了。」四猴子道。


  畢冬還想挽留,可轉念一想自己畢竟是楊舟的弟子,若是自己堅持必定讓楊舟為難。而且楊舟收了自己這麼個徒弟,已經算是吃了大虧了,總不能再給他平白添麻煩吧?


  念及此,畢冬便道:「那我和四師叔一起去送他們到後山吧?」


  四猴子道:「畢冬師侄先在此歇息吧,一會兒三師兄回來若是看不到你,該著急了。」


  「那好吧,勞煩四師叔了。」畢冬忙道。


  銀烏和鮫人少年見狀雖不情願,卻也只得認命,乖乖跟著四猴子去了後山。


  畢冬一個人閑著無聊,便在楊舟住處瞎看了一圈,他發覺自己這個師父活的還真是簡單,整個院里包括居住的卧室,除了生活必須品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


  他甚至懷疑,楊舟是不是平常根本不住這裡?這住處看起來,實在是太冷清了一些,怪不得對方那麼冷淡呢。這麼一想,畢冬又覺得有些同情楊舟了。


  怎麼樣才能讓這裡看起來稍微有點人氣呢?少年圍著院子走了幾圈,突然靈機一動,心裡有了主意。他來的路上便聽四猴子一路念叨,說著凌烽山靈氣充沛,草木繁盛,無論對於精怪還是凡人,都算是修鍊的好去處。


  照理說,這山上應該有好些花木才對,可楊舟這院里連顆樹都沒有。


  念及此,少年便輕手輕腳的出了小院,他四下一看,或許是因為楊舟的住處當真過於偏僻,周圍也沒什麼人路過。於是他小心翼翼的去不遠處找了些有花木的地方,然後隨手弄些些山花,還頗為用心的紮成了一束。


  在少年看來,師父雖然勉強接受了這個不怎麼成器的徒弟,卻一直對他冷淡且嫌棄。而畢冬自幼沒做過討好人的事情,自然做起來也不怎麼得法,只能勉強賣賣乖,希望別被趕走就是了。


  就在畢冬拿著一大束花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感覺背後傳來一陣涼意。他驟然回頭,身後卻空無一人。少年轉身快步朝來時的小院行去,只覺得背後隱約有腳步聲一直跟著自己,他心裡覺得有些害怕,索性發足狂奔起來。


  好在他沒敢走遠,片刻便跑回了小院,且身後並沒有誰追來。


  畢冬心有餘悸的關上了小院的大門,手裡拎著一大束山花朝屋裡走去,待到了屋門口,卻見房中突然出來一個人,那人穿著凌烽派弟子的服飾,看起來比畢冬大不了多少。


  「你好……」畢冬小心翼翼的打了個招呼。


  「你就是三師兄帶回來的小徒弟?」那弟子開口說話,語氣中卻帶著十足的輕蔑。


  畢冬雖然並不聰明,卻也不是遲鈍之人,輕易便覺察到了對方的敵意。只是一時之間,他搞不明白對方這敵意的來由。


  「三師兄向來眼光高的很,又是咱們凌烽派最有前途的弟子,他收的徒弟,想來應該頗有靈根,修為也必然不差吧?」那小弟子道。


  畢冬聞言略微有些不高興,對方的修為明顯在他之上,不可能覺察不到自己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慫包。可對方偏偏說這話刺激他,若非刻意激怒,便是諷刺挖苦。


  「你是來找我師父的嗎?」畢冬想轉移話題。


  誰知那小弟子卻不上道:「你是三師兄的首徒,我是三師兄最小的師弟,咱們今日不如切磋一番,也好讓我見識見識三師兄的眼光。」


  這可不行,畢冬心道。


  若是自己輸的太難看,豈不是把楊舟的臉都丟光了。


  「小師叔說笑了,我……」


  「我可沒跟你說笑!」


  誰知那小弟子壓根沒打算和畢冬打商量,話一說完便欺身攻了上來。畢冬倒是有自知之明,不敢與他對上,忙施展輕功躲開了對方的招數。


  那小弟子一擊不中,顯然有些慍怒,提氣再次朝畢冬襲來。畢冬縱然輕功了得,也被對方逼得十分狼狽,腳下幾次跌拌,險些摔跟頭,而那花束更是散了一地。


  「小師侄,我可要來真的了!」那小弟子說罷手中結了個法陣,朝著畢冬一推,畢冬避無可避,被那法陣逼得連連後退。


  他修為太低,並不會使用法陣,只能藉助符紙略施小計,這會兒被逼得無奈,畢冬也顧不上那麼多了,伸手在衣袋中一摸,摸出了一張定身符,而後朝著那小弟子一拍,頓時將那小弟子定住了。


  畢冬鬆了口氣忙後退幾步,那小弟子沒想到畢冬還有這一招,頓時氣得臉都綠了。好在那定身符的效力極小,只片刻功夫那小弟子便擺脫了控制。


  「小師叔,我不打了!」畢冬討饒道。


  而那小弟子已然被畢冬激怒了,當即手中御火,朝著畢冬便劈了過來。


  畢冬嚇得往後一推,卻沒能躲開那一擊。小弟子帶著法力的一掌不偏不倚的打在了畢冬胸口,與此同時,畢冬胸口頓時亮起了一個金色的光符,那符咒片刻后又隱去。可畢冬卻覺得胸口一陣悶痛,五臟六腑似乎都跟著灼燒了起來。


  「啊!」他腦中一片空白,只覺得體內有一股橫衝直撞的力道驟然被喚醒了。於是他下意識的出掌一推,在小弟子肩膀不輕不重的推了一把。小弟子被他推了一掌,只略微後退了半步。


  然而畢冬一抬眼,卻見那小弟子面色蒼白,一臉驚懼的望著自己。畢冬一愣,再仔細看去,便見對方被自己掌力推到的肩膀,不知怎麼的竟然開始漸漸腐蝕,片刻間那小弟子的肩骨便露了出來,骨頭外頭的皮肉則化作了一攤血水。


  畢冬吃力的從地上爬起來,只覺得胸中的鈍痛依舊十分明顯,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一時之間只覺得像是做了個夢一樣。


  「啊……救命啊……」小弟子這才回過神,大叫一聲朝著院外奔去。


  「我……怎麼會這樣?」畢冬看著門口,下意識的追了出去。


  那小弟子一路狂奔,然而因為手臂被溶成了血水,身體已然失去了平衡,沒跑多遠便摔在了地上。畢冬跑過去手足無措的看著少年,一時之間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救你……你別怕……」畢冬道。


  小弟子一看畢冬追了上來,嚇得連連後退,口中更是不由自主的大喊大叫。


  畢冬腦海中一片渾渾噩噩,幾乎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的區別。他有些茫然的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只覺得這一切像是一個極為不真實的夢。


  他可是毫無修為可言的慫包啊,怎麼能出手把人給傷了呢?

  而且……這化皮溶骨的妖術,他怎麼可能使出來?

  少年的呼喊和掙扎,很快引來了人。


  畢冬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驟然抬頭便見四周數位弟子紛紛持劍圍了過來。


  「他……會妖術?把他抓起來……」那小弟子大喊道。


  畢冬百口莫辯,口中說著「我不會妖術……」卻無人信他。


  有弟子上前將那受傷的小弟子抬走了,而後卻圍著畢冬遲遲沒有下手,似乎有些怕他。畢冬被眾人圍在中間,只覺得又驚又怕。


  「不要靠近他,小心他用妖法傷人,布陣,將他捉起來。」其中一個弟子道。


  畢冬抬頭望去,見眾人果真開始圍著他布陣,不由嚇得面如土色。


  「慢著。」此時一個男子的聲音突然響起。


  畢冬循聲望去,便見那些凌烽派弟子身後走出了一位長相頗為俊美的男子,那人一身白衣,只教人看一眼便覺十分親切,可此時面對這種陣勢,畢冬無論如何也無法放鬆下來。


  「你叫什麼名字?」那白衣男子問道。


  「我……你是誰?」畢冬問道。


  白衣男子嘴角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他走近畢冬輕聲道:「我從前未曾見過你,你怎麼會出現在凌烽派?是誰帶你上的凌烽山?」


  「不是誰……」畢冬下意識的道。


  少年這會兒已然意識到自己闖了禍,那小弟子雖然挑釁在先,可終究只是打了他而已,他卻失手將人給……融化了,那弟子就算不死,恐怕胳膊也廢了。


  這會兒他若是供出了楊舟,楊舟會不會跟著受牽連?不知怎麼的,向來慫透了的少年,這會兒竟生出了一絲一人做事一人當的勇氣,只是這勇氣在旁人看來或許便蠢了些。


  「是誰指使的你用妖法傷人?」那白衣男子又問道。


  「沒有人指使,我不是有意的。」畢冬道:「我也……我也不會妖法……」


  白衣男子聞言冷聲一笑,開口道:「不說沒關係,我也不想知道。」


  他說罷取出捆妖繩,朝著少年一甩,少年尚未來得及反應便被捆了個結實。


  「拖走,當眾打死,以儆效尤。」白衣男子道。


  「放了我……我不是妖怪!我不會妖法……」畢冬大喊道。


  然而並沒有人聽他的解釋,幾個弟子拖著捆妖繩,便將少年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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