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隱晦愛意
蘇沫煙看了一眼自己臉色微白的兄長,也是一嘆,破天荒的安慰道,「好姑娘還多呢,哥哥,沒了她還會有別人的。」
而蘇陌翎只是握著手裡的杯盞,眼神不知在看向什麼地方。
就算是有別人,那也只是別人,不是她。
見他如此蘇沫煙也不再說話,這人啊往往是安慰別人的時候最清醒,她叫她哥哥放棄夜無憂,可她自己不也執迷於某個人么。
哥哥還能時常見著夜無憂,而她喜歡的那人呢,驚鴻一瞥過後竟是再無音訊。
蘇陌翎靜靜看著對面正垂眸不語的紅衣女子,他不止一次的問過自己,她從來都不是他喜歡的那類姑娘,溫婉端莊、柔弱賢淑這些詞根本和她不貼邊,他到底喜歡她些什麼呢?
然而他偏偏就是毫無緣由的被她吸引了,從她第一次無視他開始,他就覺得她很獨特,和他以往見過的女子都不同,但凡有她出現的地方,他的視線都會不由自主的跟在她身上。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他發現她強勢卻不驕縱,美麗卻不空無。而且最近他剛剛得知,半年前他回京那次遇險,是她的人給肅王府遞的信。
他不知道為何她會知道他遇險,他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是她救了她。
宴席散場,夜無憂也萎靡不振的耷拉著腦袋隨著人流跟著夜家人向外走。
突然她面前出現了一雙青紋白玉靴,清雅細緻且不染纖塵。
她抬頭,是蘇陌翎。
「夜小姐。」
前世他都是叫她『夜大小姐』、『夜將軍』、『夜無憂』或者『虞兒』的,還真沒聽他叫過夜小姐。
而且為了區別她和夜無虞,那個『大』字總是會被他咬得格外重。
「有事嗎,蘇世子。」
蘇陌翎看了看人來來往的四周,「能否借一步說話。」
「告訴娘親,我稍後便到。」夜無憂讓霽月跟上林曦悅,便和蘇陌翎走到了一處湖邊。
「世子有話便說吧。」
猶豫了一下,蘇陌翎開口問她,「你是不是不想嫁給夜王殿下。」
雖是個問題,卻並無疑問的語氣。
「世子此話何意。」
「我……」他話鋒一轉,「半年前我歸京之時遇險,給肅王府遞消息的人是你嗎?」
夜無憂笑得輕緩,「竟是不知原來世子回京之時遇險了啊。」
見她不承認他也不急,「不知為何你不承認,但我已經確定,是你救了我。」
夜無憂心下好笑,她見過上門討人情債的,還真是沒見過有人自動上門送人情債的。
「所以你是打算報恩嗎?」
「你終於承認了,我就知道是你。」夜無憂本是半開玩笑的語氣,蘇陌翎卻認真起來,「如果你有需要幫助的地方,我一定……」
「不必了。」夜無憂悠悠站在那兒,看著一湖秋水,「我沒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
確實,以夜家現在的榮寵,而她又是夜家最受寵愛的掌上明珠,如此家世哪有什麼求不來的東西,更何況如今又有了人人羨艷的如意郎君。
「我可以幫你推掉你和夜王殿下的婚事。」
夜無憂詫異挑眉,打量了蘇陌翎一眼,終於看清了他眼中隱晦的——愛意。
蘇陌翎……喜歡她?
呵,夜無憂覺得真是好笑極了,那時候她有多想從他的眼睛里看到除了厭惡之外的東西,就算冷漠也行,起碼她心裡會好受一點,可以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他已經對自己改觀了。
然而,她看到的是從始至終的厭惡,恨不得他從未被她救過的厭惡。
她上輩子費盡心思都想得到的東西,現在竟然就這樣不知不覺、輕而易舉的得到了。
可是,很可惜,她現在已經不想要了。
夜無憂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聽見一道熟悉又討厭的聲音。
「蘇世子真是好大的本事,只不過這本事都用來破壞本王的姻緣了嗎。」
夜重華撥了撥低垂的枝椏,稍稍矮身走了過來,面容俊美,氣質清冷,端的那是一身風華。
夜無憂忍不住翻白眼,這人就知道在人前裝模作樣!
蘇陌翎早在夜重華出聲的時候便已僵住了,他原本是個極有原則的正人君子,重道守德,做這樣的事也不過是因為想再為了自己爭取一下,心中已是不安了,又被人當場揭穿,臉上自然有些掛不住。
「夜王殿下。」
蘇陌翎硬著頭皮向夜重華行禮,卻不料被他側身躲了一下。
「可不敢當,萬一蘇世子那天不高興了把本王這封號也奪了去,那可真是沒地兒哭去了。」
這人沉默的時候那叫一個惜字如金,可要是挖苦起人來也直教人啞口無言。
夜重華說得無波無瀾,倒是讓蘇陌翎一下子跪了下去。「殿下恕罪!」
隨意奪王爺封號的事情只有皇帝有權,他說這話,蘇陌翎不敢不跪。
夜無憂暗自咂舌,這人太腹黑了。
「世子這是做什麼,怎麼還跪下了,快快請起。」
「謝殿下。」蘇陌翎剛直起半個身子,就又聽夜重華說慢悠悠說道,「禍從口出的道理想必世子明白,父皇的旨意哪裡是隨隨便便就能被人推翻的呢,若是剛剛世子的一番話傳了出去……」
他的話還沒說完,蘇陌翎剛直起的身子就又跪了下去,「點下教訓的是,微臣知罪,望殿下饒恕!」
本就白了幾分的臉色更白了,幾乎與他身上的白色錦衣融為一體。
夜無憂不想看見這個她曾用性命相護的人如此狼狽的跪在這兒,她上前扯了扯夜重華的袖子,「我們走吧。」
夜重華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跪在一旁的蘇陌翎,「好。」
兩人剛走出幾步,夜無憂折了回來,蘇陌翎看向她,眼中還帶著不知名的光亮。
她微笑著回望,聲音緩而慢,「就算我不嫁夜重華,那我也不會嫁給你。」
一句話,他眼中的光亮一下子湮滅,如同點點星火落入浩瀚江河。
蘇陌翎頹然的坐在地上,直到一黑一紅的身影消失不見,他也沒有回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