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雨露君恩
白日里還人聲喧鬧不已的大殿,此刻安靜的過分,只余琵琶錚錚、爐香裊裊。
在白蘋即將彈奏第三遍《山月》的時候,夜擎蒼叫了停。
她的手指從琵琶上收了回來,抱著琵琶起身,像往常一般對著龍椅上一身明黃的男人微微福身,「昭雪告退。」
「昭雪。」
白蘋抱著琵琶的手微微緊了緊,她低垂著頭,「皇上還有什麼吩咐嗎?」
「聽說今日假扮那個小宮女的人,是你。」夜擎蒼放下手中杯盞。
「皇上恕罪,禁衛軍發現采藍屍身的時候正巧我路過,夜王殿下身邊的統領見我身形與之相似便讓我戴上兩層人皮面具,進殿迷惑淑妃娘娘。」
白蘋按照之前與夜無憂對好的說辭,不緊不慢說了出來。
「這些事情夜無憂已經詳細和朕說過了,朕就是問你一句。」夜擎蒼微微嘆氣,「朕說過,你對朕不必如此拘謹。」
「民女不敢。」白蘋依舊錶現得謹慎而恭敬。
「可是還在怪朕當時沒有表露身份便把你帶進了宮?」
「當時是皇上出手相救,我才逃過一劫,您貴為九五之尊,出門隱藏身份是必然,我既然答應做您的樂師,就定不會因為您的身份而反悔。」
「你是因為承諾而不得不跟朕進宮,其實你心中並不喜歡這裡,是嗎?」夜擎蒼看著抱著琵琶的白衣女子,眼神中卻透露出懷念。
白蘋微微抬頭,恰好撞見他眼中來不及收回的懷念,她眸光微閃,「皇宮威嚴壯麗,雄偉大氣,而我自小於江湖漂泊,與這裡格格不入,左右也不過暫住而已,談不上喜歡不喜歡。」
「是啊。」夜擎蒼緩緩起身走了下來,眼中是歷經滄桑之後沉澱的睿智與常年累積下來的威嚴,大殿之上燈火通明,葳蕤燈火映在他眼中,少了份威嚴多了絲悵惘。「還有一個月,你便要離開了。」
「一個月的時間也是可以學會《山月》的,皇上政務繁忙沒空親自學的話,我可以教給宮中其他的樂師,等我走後……」
夜擎蒼沒等她說完,便扯了她的胳膊擁入懷中。
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白蘋掉了琵琶,在只有他們兩人的大殿上,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皇上……」守在門外的陸公公聽見響動連忙進殿查看。
「滾出去!」
只來得及瞧了一眼,陸公公便忙不迭的退了下去。
這昭雪姑娘進宮兩月有餘都不見皇上有什麼別的意思,他還以為皇上是真的單純欣賞昭雪姑娘的才華呢,不過看剛剛那一幕……
這淑妃娘娘剛倒下,馬上又會有新的娘娘站起來。
皇宮向來是對女人對無情的地方。
白蘋此刻是真的有些慌了,她從小到大都不曾和男人如此親密接觸過,更別說這個男人還是皇上。
「皇上……」她的鼻尖縈繞著的全都是他身上的龍涎香以及一絲淡淡的酒氣。
「阿雪。」夜擎蒼抱著她的胳膊逐漸收緊,他又喚了一聲,聲音含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凄愴,「阿雪。」
白蘋知道,他叫的不是她。
「不要離開朕,阿雪。」
「皇上,我不是阿雪。」白蘋大膽的推開了夜擎蒼,她目光倔強中又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受傷。「您認錯人了。」
夜擎蒼定定看著她好像藏著一條清澈河流的雙眸,這樣美麗又倔強的眼神,好像,真的好像。
即便她不是阿雪,也是阿雪送到他身邊的。
他日日夜夜無盡的思念,阿雪是能感受到的。
夜擎蒼看向她的眼神已經從痴迷懷念變為勢在必得,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白蘋緊握的手心滲出了薄汗。
她的心如有擂鼓,早在夜無憂選中她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要付出的是什麼。
記得夜無憂問過她可會後悔,她當時毫不猶豫的便答了,她絕不後悔。
只要能為父親沉冤昭雪,她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不由分說的,夜擎蒼就吻上了白蘋的唇,他把她緊緊箍在懷裡,不讓她掙扎半分。
白蘋閉上眼睛被動承受著,秀眉微蹙,顯得有些不安,手指緊緊抓著夜擎蒼胸前衣襟。
因為閉著眼睛,觸覺便更為靈敏,她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手掌從她的側臉慢慢滑過脖頸一路往下。
前所未有的感受叫她心慌腿軟,她終於忍不住輕輕開口,「皇上……」
白蘋微微濕潤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的眼神叫夜擎蒼有些心軟,他和夜重華一樣冷硬的面部線條突然變得柔和,「別怕,朕會好好珍惜你的。」
說完,他便打橫抱起她,向內室大步走去。
這一晚有人過的春色旖旎,有人過的驚心動魄。
消息傳到她耳朵里的時候,宋懿清差點被氣得真的吐血。
「陳挽華這個沒用的東西!本宮這樣縝密的謀划她都能搞砸!」說著,宋懿清發了瘋似的扯掉了床周邊的帷帳,狠狠扔在地上。
玉珠身子輕顫站在一旁不敢說話。
為什麼每次公主發脾氣的時候,在一旁侍候的都是她啊……
突然感覺鼻子一熱,有什麼東西要流出來似的,宋懿清一抹,果然又流鼻血了。
這幾日天天補,食補藥補層出不窮,每次來一個大夫她便要換個方子,所謂是葯三分毒,再這樣下去就算她怕是要被補藥毒死!
想到這兒她只覺心中更加煩躁,看了眼一旁跟木頭人似的玉珠,怒火『噌』的就躥起來了,隨手抓起床邊太后命人送來的小玩意兒,對著玉珠就砸了過去。「你是死人么!沒看見本宮又流鼻血了?!」
宋懿清扔過去的是一顆夜明珠,正正的砸到了玉珠的額頭上,紅腫的包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鼓了起來。
這一下子結結實實,竟是把玉珠直接砸暈了。
可能是力道過大的原因,夜明珠砸完玉珠之後又彈向了梳妝鏡,鏡面碎裂的聲音異常清脆響亮。
看著暈倒在地上的人和意外碎裂的鏡子,宋懿清胸中鬱結更甚,然而她的怒火卻是無從發泄,她也不敢鬧出太大的動靜,畢竟芸嬤嬤還住在她的公主府。
她剛擦完鼻血正想著呢,芸嬤嬤便推門走了進來,見了屋裡的狼藉景象微微吃驚。「公主這是怎麼了,老奴聽聞您屋裡傳來聲響,擔心您的安危便直接進來了,公主勿怪。」
「勞嬤嬤擔心了,還不是玉珠這丫頭,走路不穩竟是撞到了鏡子上,嬤嬤還是叫幾個人來將她抬下去醫治下吧,也倒是嚇了我一跳。」
宋懿清輕聲慢語說著,說完就咳了幾聲。
「公主仁慈,這樣手腳不利索的丫頭叫老奴說就該打殺了,公主受驚了,您早些休息。」
芸嬤嬤叫了幾個僕人將玉珠抬了下去,又讓丫鬟打掃了下屋子,便欲告退。
餘光突然掃見滾落在桌角的夜明珠,想起剛剛玉珠額頭上腫起得包,又想到今日宮中的傳言,她眼中閃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
「公主休息,老奴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