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是要與爺生同衾死同穴么
李君澈這般大動靜,衛靜姝縱然睡得跟豬似得也叫他鬧醒了。
眼兒還未睜開呢,就劈頭蓋臉的伸手打了過來。
李君澈也沒得心思同她玩鬧,眼明手快的將她一雙手抓住,整個人壓在她身上。
眸色深沉:「別鬧,外頭有人。」
衛靜姝聞言,整個人都清醒過來,當真叫他壓著動都不動一下,屏氣凝神,豎著耳朵聽外頭的動靜。
果然聽聞有踩踏瓦片的聲響傳來。
衛靜姝心中一凜,悄聲問道:「是來殺你的嗎?」
李君澈耳聽八方:「你覺得這是來探望我的?」
上頭踩踏瓦片的聲響越發重,衛靜姝不由得蹙起眉頭,瞪他一眼。
又問:「怎麼辦?在這兒等死嗎?」
李君澈也跟著眉頭蹙起,當真不曉得這一路貨色到底是誰家的,三更半夜的偷襲還鬧出這般大動靜來。
可隨即眼眸一轉又笑起來,神色輕鬆幾分,挨著衛靜姝躺下來,卻依舊將她抱得緊緊的。
「太沒公德心了,罵他們。」
「啊?罵他們?」衛靜姝一愣,覺得李君澈時不時腦子有問題。
這些人來殺他,難道罵幾句就能把人罵走?
開什麼玩笑,萬一把人惹惱了,連全屍都不留,那該怎麼辦?
李君澈卻沒她想得那麼多:「快罵,罵大聲點,把周遭的人都吵醒了才好。」
他絕對相信衛靜姝這張嘴,味道好,罵起人來也絲毫不遜色的。
想當初,李君淳可是被她罵得一文不值,當著面他那弟弟倒是沒跟個姑娘計較,背地裡卻很是啐了幾口,他都是知曉的。
衛靜姝不知道李君澈的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可轉念一想,倒也沒得那般怕事,總歸人家要殺的是李君澈,他自個都不怕死,她倒也沒甚個好擔心的。
果真張了嘴便罵道:「到底是哪個天殺的,三更半夜的爬屋頂……」
她罵得含蓄,罵完了,還瞅得李君澈一眼。
帳子裡頭黑漆漆的,甚個都瞧不見,復又小聲問他:「怎麼樣?」
李君澈滿臉都是笑意,誇道:「相當不錯,再接再厲。」
說得衛靜姝都不好意思起來了。
她抿了抿唇,淺淺的梨渦越發好看,輕咳一聲膽兒越發大起來:「大半夜的飛檐走壁擾人清夢,是想打家劫舍還是想謀財害命的。」
上頭瓦片的聲兒頓得一息,復又密密急急的響起來,更是震得人耳朵都痛。
好似故意整人一般。
有了李君澈在後頭撐腰,衛靜姝那暴脾氣立時就上來了,捂著耳朵蹭的一聲就下了榻,鞋也不穿,嘴裡罵罵咧咧的,不知道從哪裡尋了跟長竹來,將屋頂的瓦片捅的噼里啪啦的響。
「狗東西,在上面使陰招算什麼本事,有本事就下來玩,看老娘不打得你殘廢……」
衛靜姝的聲兒一句比一句高,帶著滿腔的火氣,客棧本就小,動靜又鬧得這般大,陸陸續續的也都有人點了燈起身。
過路住宿的,甚樣的人都有,立時就有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提著刀出來,站在廊里吼得一聲:「讓爺爺看看,哪家的龜孫子敢來觸爺爺的霉頭。」
那人氣聚丹田,聲音雄厚,這一聲吼,當真叫這小客棧震一震。
衛靜姝手裡的竹竿一扔,那些個雄心豹子膽又被壓了下去,往榻上一鑽,再不說話。
李君澈好笑,卻也沒逗她,只拿薄被將她裹得嚴實,低聲道一句:「你自個小心點。」
說著便起身穿衣裳。
衛靜姝跟只烏龜似得,探個頭出來,問他:「唉,你幹什麼去,那些人可是要殺你的。」
「趁亂去攪一攪。」李君澈手上動作利索,迅速將衣帶系好。
說著便又撿了衛靜姝方才扔了的竹子,作勢要出門。
衛靜姝見他要出去搏命,嚇得忙從榻上滾了下來:「你不能這樣忘恩負義啊,你要是出去了,誰保護我,別你還沒死,我就先替你墊棺材底了。」
李君澈腳步一頓,曉得她是擔心自個,卻也沒點破,沖她勾唇一笑:「沅沅,你是說要與爺生同衾死同穴么。」
「同你大爺……」都什麼時候了,這玩意還在調戲她,衛靜姝氣得眼兒一瞪,掄起地上的布鞋往他身上扔去。
「沅沅,爺在家中行首,私下奴僕也稱一聲大爺……」李君澈哈哈一笑,側身避過,門板一開一關便消失在眼前,多留半句話都不曾。
「滾遠點,你這死公雞……」衛靜姝的另外一隻鞋打在門板上發出一聲悶響,隨即掉落在地。
不多時外頭傳來一陣混亂的打鬥聲,同怒喝的罵人聲,還有一股子煙熏氣。
衛靜姝往前頭爬幾步,將自個的鞋子撿回來,胡亂的套上去,縮在門板後頭瑟瑟發抖,嘴裡罵罵咧咧的沒一句好話。
想了想,又脫了只鞋拿在手裡以防萬一。
外頭那些個打鬥聲不似刀劍碰撞聲,好似鍋碗瓢盆大雜燴一般,合著那帶著各方口音的怒罵聲,簡直跟唱大戲似得。
客棧裡頭那個四十來歲的掌柜,白日裡頭瞧著還一副不冷不熱的模樣,這會子卻是急得跳腳。
衛靜姝躲在房裡都還能聽到他不住的喊著:「誒,那個木盆可是我花了十文錢買的。」
「別動,別動,你手裡那條板凳可得二十文吶。」
「哎喲,我的娘誒,這口鍋更貴。」
「各位爺爺們,別打了,別打了,我這店裡值錢的就這麼些了……」
伴著噼里啪啦的唱戲聲,以及掌柜的哭窮聲,李君澈不知不覺的,又閃身回了房,面上全是鍋底灰糊的一片,在這本就漆黑的夜裡,也就能瞧見一雙白得發光的牙齒。
衛靜姝正抓著鞋底,一眼便瞧見那麼張臉,嚇得一跳。
「是我,別……」
只可惜李君澈一句話還未說完,這小丫頭便是一個字不說,掄起鞋底就往他身上抽來,也不論抽哪裡,反正抽到便是。
這情形,何其相似。
李君澈哭笑不得,曉得這野貓心眼小,蓄意報復,也由得她真箇抽上幾鞋底。
跟著便一手將拽了她的手腕,一手扣著她的腦袋,滿是鍋底灰的一張臉,往她面上左一蹭,右一蹭。
衛靜姝本就生得白,臉又圓圓的甚是嬌俏,這會子兩邊都帶著些許鍋底灰,當真跟只花貓似得。
李君澈無視這花貓的瞪眼大功,打量一番自個的傑作,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伸手颳了她的麵皮:「缺個玉鈴鐺,下回爺賞你一副。」
京都的貴人都喜愛養些愛寵,掛上一副鈴鐺,那些個小畜生倒過得比人還好。
雲州人素來不愛養那些個貓啊,狗啊之類的矯情玩意,衛靜姝自然也不曉得這話是甚個意思。
可也不妨礙她發怒。
「玉鈴鐺姑且用不上,姑奶奶倒是能先送你一副木棺材。」她瞪著一雙要吃人的眼睛,手上使力,將李君澈整個人往後推去。
李君澈沒得防備這小野貓的野心,整個身子往後摔去,后脊背磕在木板上生疼的。
這還沒完呢。
衛靜姝幾乎是趴在他身上的,也不客氣,就著胸口的肉便下了口。
「哎喲……」李君澈身子一顫,立時弓起身子,哭笑不得。
感情這小丫頭當真沒開竅。
夏日衣衫單薄,衛靜姝那口利牙也沒真在李君澈身上咬塊肉下來,卻是將他整個人鬧得滿身火氣,發也發不得。
他跟提貓似得,提著衛靜姝的后領,冷聲威脅道:「我數三聲,你立馬給我下來,不然我要你好看。」
衛靜姝偏不受他威脅,磨著牙哼哼:「有本事的放馬過來,難道還怕你不成。」
復又反過來威脅他:「別忘了,我三哥可是曉得我同你一道的,我若是有甚個不好,你以為雍靖王府能逃脫得了干係不成?」
「當今聖上正打瞌睡欠個枕頭呢,你要上趕著往他跟前送,只怕他歡喜得不得了。」
她有時候,也還拎得挺清的。
比如這會,料定了李君澈不敢對她如何,
朝廷同雍靖十州的關係可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旌德帝自打登基起,便望著雍靖十州這隻肥羊沒眨過眼。
衛靜姝若是在李君澈手裡出了事,有個好歹,不管衛家人願不願意,旌德帝都能以給臣子討回公道的由頭,下罪雍靖王府。
雖說不能憑著這麼一件事就能將雍靖王府扳倒,可依著旌德帝的性子,哪怕只是傷點皮他也樂意。
衛靜姝說得一點都沒錯,現如今,雍靖王府同朝廷的關係比之她想的還要複雜,可旌德帝那人,也確實是這麼個人。
李君澈倒是有幾分詫異,衛靜姝這個歷山書院第一蠢材,三言兩語便能點破朝廷同雍靖王府的關係,著實叫他刮目相看的。
不過,他難道還真就怕這麼個小丫頭,受這小丫頭威脅?
黑漆漆的面上,看不出神色,可他嘴角卻是一彎,勾起一抹不甚明顯的壞笑來:「沅沅,爺是不能將你如何,不過,你不曉得甚個叫生不如死嗎?」
手指一伸,往她腰上的軟肉而去。
衛靜姝怕癢,立時身子一縮。
「這會怕了?晚了……」
李君澈眉頭一挑,左右開攻,又快又准,下下都往軟肉上撓去。
「李君澈……」方才還一臉惡相的衛靜姝,扭得跟只蚯蚓似得,卻丁點避不過,笑聲連連,連說話聲都軟了七八分。
李君澈眉眼帶笑:「爺不喜歡被直呼其名,你若是叫聲子修哥哥,爺今兒就饒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