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沒什麼比你安好更重要
起初在雲州見著李君澈的時候,衛靜姝還有些怵,說話行事也都有所收斂。
可自打她被李君澈拐下了船,朝夕相處著,便越發將小性子都散發出來。
前頭以許願一說,騙著李君澈背她一回,倒也不提,這會再說這樣的話,她也絲毫不覺臉紅心跳。
「怎麼?你那些愛啊甚個的,都是說著玩的不成?」見他遲遲不出聲,衛靜姝又出言諷刺一句。
她倒也不是真要叫李君澈背,無非就是想整治整治他罷了。
「當然不是說著玩的。」
李君澈停下步子看她,見這小丫頭眨巴著眼兒裝無辜的模樣,便又忍不住好笑。
這小東西越髮長本事了。
他抬腳往前一步,細棉布的袍子一撩,弓著背:「來吧,自家的嬌嬌,跪著也要寵下去。」
這架勢擺得十足,也不是真箇就說說。
衛靜姝見他語出輕薄,復又翻了個白眼,當真也沒客氣,往他後背一跳:「啟程吧,世子爺……」
將「世子爺」三個字咬得極重。
李君澈長這麼大,自來只有別個背他的份,可今歲,他這後背已經第二次貢獻給衛靜姝了。
好在,這一次沒似先頭那回一般,起不了身。
到底是習過武的了,背著衛靜姝趕路也不覺太為難,腳程還如方才一般不緊不慢,只這天時太熱,走不得多久他便滿身大汗。
衛靜姝輕鬆自在得不得了,還有閑心看看四周風景,見他汗水直滴,倒也好心一回,擼了袖子便幫他抹一回臉。
抹了還咯咯笑:「等回了京都,我便日日燒香拜佛,好感激世子爺的恩德。」
李君澈滿臉的嫌棄,斜著眸子瞅得一回衛靜姝那方才幫他擦汗的袖子,皮笑肉不笑的。
「燒香拜佛倒是不必了,爺雖憐香惜玉,卻對光頭尼姑沒甚個好感。」
衛靜姝撥弄著李君澈青絲的手一頓,牙齒磨得咯咯響,當真恨不得將他剝皮抽筋吞入腹。
「世子爺太客氣了,似您這樣的人物,就當多受點香火,」
李君澈哪裡沒聽出這小丫頭片子咒他死,嘴裡嘖嘖兩聲,勾著她細腿的手往上頭一捏,激得衛靜姝彈跳起來。
偏他手上力道足,將她箍得緊緊的。
嘴裡卻是威脅道:「姑娘家家的,不當趁口舌之快,你當曉得爺當世子久了,脾氣總有點的了,萬一不小心將你扔在這荒郊野嶺的地兒,怕是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衛靜姝不論真假,忙將嘴裡頭罵人的話吞進去,雙手緊緊的勾著李君澈的頸脖。
聲兒嬌嬌軟軟的喊得一句:「世子爺,你說你憐香惜玉,你可愛我了的呢?」
當真是變臉變得極快。
李君澈哈哈一笑,將她顛一顛。
衛靜姝怕死,越發將他箍得緊緊的,沒話找話的問道:「世子爺,你這樣背著我累不累?身子吃不吃得消?」
又狀是無意的道:「外頭傳言世子爺身子不太好,你若是不行的話,不必死撐著面子的。」
李君澈看不見衛靜姝的神情,卻也能窺見這小東西是甚個心思,他腳步一頓,將她放下來,又望著邪魅的一笑:「沅沅,你到底是關心爺的身子好不好呢?還是關心爺的身子行不行?」
衛靜姝眨巴著眼,這有區別嗎?
她是姑娘家自然不曉得這其中的深意,李君澈卻是個男子,這個問題當真關乎著一個男子的尊嚴。
「爺方才說了,姑娘家家的不當趁口舌之快。」見衛靜姝不說話,他挑挑眉頭,手指往外衫一放便開始褪去:「不過你既然關心了,那說明也是好事,爺說的話你未必就信,不過倒是能叫你自個看一看。」
他的外衫帶著一股子汗臭味,鋪頭蓋臉的落在衛靜姝的頭上。
「你可曉得這世間最舒坦卻又最廢精力的差事是甚個?」
衛靜姝一把將李君澈的衣衫扯下來,面上緋紅,小心臟亂跳一氣,這會子她若是再沒聽懂這人的污言穢語,便也白活了。
她憋紅了臉,半天也不過擠出一句:「你,你不要臉……」
說著將衣衫一扔,逃也似的跑開,哪裡還有半分勞累之感。
李君澈看著她那狼狽逃跑的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衣衫,拍了拍上頭的塵土,往肩頭一搭,道得一句:「這天時真熱呀。」
又笑她:「小姑娘家家的,一天到晚想些什麼,爺說的是抄書……」
衛靜姝走得遠了還能聽到李君澈的聲兒,更是又羞又氣又惱。
這個李君澈,存心欺負她。
李君澈人高腿長,不多時便趕上衛靜姝,眉眼裡的笑意還未散去,他倒也是第一回曉得自個還有這等無恥的技能。
「想當年,爺進宮跟眾位皇子一道讀書,也同你一樣日日被罰抄書,那時候爺當真是對抄書又愛又恨的……」
他的確跟太子以及眾位皇子一道讀過書,倒也不是因為太蠢而被罰抄書,不過是藏拙保命的一種本事罷了。
「誰說我日日被罰抄書了?」衛靜姝一聽又提她,氣得一跺腳,瞪得李君澈一眼,繼而又心虛的敗下陣來:「就,就算日日抄書又如何了?惹了你的嫌不成?」
李君澈清淺一笑:「這倒也沒有。」
話鋒一轉又道:「不過,同樣是抄書,為何爺能練就一手好字來,你卻能練就一手狗爬式……」
他點一點頭,一本正經:「沅沅也是相當厲害的。」
衛靜姝只覺心肝膽都疼……
兩人一路走一路鬥嘴,行起來也不覺多累,只是到得傍晚十分,李君澈瞧著前不著店后不著村的山旮旯地兒,忍不住直嘆氣。
「沅沅,你腿長一點,咱們今夜便也不必夜宿荒山野嶺的了。」
「你腿長,也沒見你一步就跨到地兒了的。」衛靜姝氣得腮幫子鼓鼓的,抱著包袱惡狠狠的瞪他,走得慢就走得慢,又關自個的腿什麼事了?
李君澈神色自若:「爺腿長,要照顧腿短的你嘛。」
衛靜姝……
雖是為了腿長腿短爭論不休,可到底還是尋了個避風乾燥的地兒露宿。
李君澈怕夜裡頭有野獸出沒,特特事先生了堆火才離開去後頭的小山丘尋點吃的。
沒曾想,等回來的時候,到處都是濃煙,嗆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那堆燒起來的柴火也一片凌亂,這兒一根那兒一根,好似叫人洗劫了一番。
他眼風極快的掃視一圈,沒瞧見衛靜姝,心裡一緊,手裡的野味跌落在地也顧不得,只急急忙忙的尋人。
「沅沅,沅沅……」他是真箇著急,行蹤已經暴露,追殺他的人又多,縱然他有所準備,可也保不準有漏網之魚。
衛靜姝此番不見人影,眼前又是一片狼藉,他怕的就是那些人尋了來,白白連累了她。
李君澈的聲音穿梭在山林間,腳步不停的四處尋找,急得眼兒都紅了,聲兒也變了。
衛靜姝這才趴在樹上,沖不遠處的李君澈弱弱的喊得一聲:「世子爺……」
滿腔的心虛同小心翼翼,喊得這麼一聲越發連大氣都不敢出,方才李君澈如何著急,她都瞧得一清二楚,此番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衛靜姝那聲「世子爺」喊得極小聲,可李君澈也聽得清楚,順著聲兒一轉身便見她趴在樹桿上,那雙清靈的杏眸骨碌碌的轉,盛著不安。
「世子爺,能不能先幫我下來……」
衛靜姝見李君澈站在那兒不動,羞恥心更甚,可這會她下不去,不得不小聲的又道一句。
李君澈簡直被她嚇死了,這會子一顆心還噗噗狂跳不止,疾步上前,一個飛身,將她從樹上揪下來。
衛靜姝沒有受傷,只面上有些許炭灰,衣衫污糟略有破損,瞧著有幾分狼狽。
李君澈連打量她都不及,手一伸便將整個人圈進懷裡,聲音帶著幾分自個都覺察不到的咽哽:「你知不知道,方才嚇死我了。」
衛靜姝眨巴著眼,被他圈在懷裡,除了能感受到他劇烈的心跳,還有那微微顫抖的身子。
她怕死的低著頭,跟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聲若蚊蠅的應道:「我,我把火搞滅了,還險些燒了林子,我,我怕你罵我。」
她也只是好玩罷了,起初想把火燒旺一點,卻又沒經驗,添了濕柴禾引起大煙,她被嗆得眼淚直流,想要撥開那些個有煙的柴禾,又手忙腳亂的將火堆給搞滅了,後頭那些個扒拉出來的柴禾又被她隨便亂放燃起了乾草。
她怕火燒山林,忙又急著滅火,搞得滿身狼狽,後頭瞧見這一片狼藉,越發怕李君澈罵人,這才廢了九牛二虎的勁頭爬上了樹,將衣衫都掛破了不說,還下不來了。
李君澈聽得這一句,不必細問就曉得是甚個緣由,又氣又惱,當真想開口教訓兩句,卻又生生咽了下去。
他將衛靜姝箍得越發緊,聲音嘶啞:「沒什麼事比你安好更加重要。」
衛靜姝身子一僵,心頭有些暖意,卻又不放心的再問一回:「你當真,不會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