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也學了他一身本事
通州離京都衛家本來就有一個時辰的車程,快馬加鞭也得要大半個時辰才到。
派去傳話的小廝進府,佟老夫人都已經準備歇息了,聽聞是萬嬤嬤那兒的事,又披著衣裳起了身。
傳話小廝沒跟著上船,具體的也不甚清楚,只隔著帘子將萬嬤嬤交代的說了一回。
「嬤嬤說,三爺同三姑娘心裡不舒坦,不樂意住別院,還說明兒一早就回雲州去。」
佟老夫人臉色鐵青,一掌就拍到案几上:「反了,這兩孽障在雲州被養得無法無天了。」
傳話的小廝頸脖一縮,又道:「嬤嬤還說,三爺同三姑娘發了好大脾氣,連貴妃娘娘都搬出來了。」
「別攔著,讓他們滾回雲州去,滾得越快越好。」佟老夫人怒不可解,氣得大氣直喘。
她這許多年靠著衛靜妍這個得寵的貴妃孫女,多得幾分臉面,在國公府更是無人敢駁,自也養了說一不二的性子。
這會子聽得小廝傳話,只覺臉面盡失,更是怒火滔天。
佟老夫人氣得沒了理智,伺候她起居的孫嬤嬤倒是冷靜,拂著老夫人的背給她順氣,等氣消些許了,又捧了碗茶來,輕言細語道:「老夫人何必跟三爺同三姑娘置氣,說到底也不過是兩個無甚見識的孩子罷了。」
佟老夫人抿了口茶,神色依舊不虞:「孩子,這府裡頭的孩子多了去了,哪個跟他們兩個似得。」
說著又嘆:「當初我說讓老三將孩子都留在京都,我給他教著,他偏不願意非要帶去雲州。」
「這也罷了,可你看看這兩孩子被教成什麼樣子了?目無尊卑了,連長輩的話都敢不聽,還敢威脅我。」
孫嬤嬤笑了笑未接話,只給佟老夫人順氣,過得會子見她平復些許,這才開口。
她也不說衛書啟同衛靜姝的不是,只是道:「三姑娘病得這一場,又無父母在身邊,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又不能回家,心裡自然有些偏激。」
佟老夫人一把年紀了,如何不明白這其中的意思,可她自個怕死,生怕衛靜姝病未好全,回了府里禍害人。
可又不好意思明說,如今叫孫嬤嬤勸兩句,到底神色緩了緩,才道:「我也是為了大家好,她怎麼就不能理解我的苦心呢。」
「三姑娘年歲小,想的自是不夠全面,老夫人日後多提點提點便是。」孫嬤嬤道:「三爺雖不著調,可也不是胡鬧的人,若是三姑娘身子當真未好,也不敢帶著她回京來。」
「老夫人倒也別同孩子們見氣,說來說去,他們也不過是想回家罷了。」
孫嬤嬤自小便貼身伺候佟老夫人,知曉她性子,又慣會說話,不多時便將老夫人那滿腔火氣散得七七八八。
佟老夫人火氣散了,人也冷靜了下來,想一想也不是甚個大事,嘆得一聲:「罷了,罷了,兒孫都是債啊。」
又吩咐道:「讓人去備馬車,趕緊把人連夜接回來,免得說我苛待孫兒孫女的。」
孫嬤嬤眉頭一蹙,覺得不妥,可瞧著佟老夫人的神色又將話咽了下去,只吩咐下去。
萬嬤嬤那兒也不敢歇了,直將國公府的馬車等來,聽了上頭的吩咐,又連夜上船去請人。
這回,脾氣大的衛靜姝連面都未露,還是衛書啟帶著滿身酒氣,面色潮紅的出來見了萬嬤嬤。
萬嬤嬤這回面上的笑意更加深,將佟老夫人的意思說得一回,道:「三爺,馬車都已經備好了,還請三爺同三姑娘啟程。」
又道:「老夫人這會子還未歇,等著三哥同三姑娘回家呢。」
衛書啟也不奇怪佟老夫人變卦變得這般快,聞言卻是歉意一笑:「還得勞煩嬤嬤回去同老夫人稟報一聲,三姑娘大病初癒,又舟車勞頓一番,已經扛不住歇下了。」
「有勞老夫人掛心,我們兄妹明兒一早便啟程進京。」
萬嬤嬤簡直一口老血梗在喉頭吐也吐不出,方才她可是事事考慮到三姑娘大病初癒,舟車勞頓的,這會子馬車來接了,卻又被自個的話堵了回來。
氣得半響都說不出話來。
外頭那般大的動靜,衛靜姝早叫鬧醒了,冬青去打探消息回來,便笑嘻嘻的壓低聲兒的同她說的一回。
誇道:「姑娘今兒真威風,我瞧那嬤嬤臉都跟鍋底灰似得了,卻丁點不敢發作。」
衛靜姝翻了個身,眼皮都沒抬一下,輕哼一聲:「坐得三日寶座,還真把自個當回事了,光會在自家人跟前耍威風,正事來了屁都不頂一個。」
冬青還當她說的是那萬嬤嬤也跟著點點頭:「可不是。」
她卻不曉得,衛靜姝說得是國公夫人佟氏。
佟老夫人瞧著是讓步,還不是暗地裡折騰他們,三更半夜的,說是派了車出來通州接人,可等回去城門早關了,叫他們兄妹一通折騰還不是進不得城。
就算如此,別個也不會說是佟老夫人不懂體恤後輩,只會說他們兄妹蠢,自找的,好好的別院不住,非要在野外過夜,怪誰?
衛靜姝平素瞧著不著調,可到底多活了一世,哪裡會白白叫這老虔婆耍著玩。
這一夜,有些人睡得極好,有些人卻輾轉難眠。
天色還未亮,衛靜姝便起了身,指名道姓的讓摘星同攬月伺候她梳妝。
四冬打小便伺候衛靜姝,這會子叫兩個外來的插進來,她們倒顯得沒事幹,一個個的敢怒不敢言。
衛靜姝未睡夠,坐在妝台前還打著哈欠,半瞌著眸子便吩咐道:「一會回府必然就得見老夫人,別張揚了。」
摘星同攬月原先就是趙喻嬌培養出來準備自個用的,後頭因著李君澈這才給了衛靜姝。
兩人年歲不大,可也叫趙喻嬌養出了七巧玲瓏心,衛靜姝說了上句,她們便明了下句。
應得一聲,便又將方才準備好的衣裳首飾俱都換了一回。
一襲藕荷色綃紗半臂齊腰儒裙,襯得身弱扶柳,頭髮依舊盡數梳起,只戴了兩支普通的發簪,面上略微鋪點粉,唇上點了淡淡的口脂,叫攬月再暈染一番,頓時便添幾分憔悴。
周身首飾不過發間兩支簪,極是素凈,面上雖有脂粉,可一瞧便是特特掩蓋病容的,還是未完全掩蓋住的那種。
衛靜姝對著銅鏡打量一番,甚是滿意,她這模樣既不失禮,又將昨兒夜裡那些個乖張收斂得乾乾淨淨。
就同那大病初癒,體弱得能隨風飄走的嬌小姐一般,讓人滿是心疼。
昨兒夜裡鬧得那一出,衛書啟也曉得今兒不能再胡鬧,老早便叫人將行囊都先裝上車。
等衛靜姝款款而來時,他上下打量一番,嗤笑一聲:「你莫不是跟子修待久了,也學了他一身本事。」
衛靜姝沒注意衛書啟對李君澈的稱呼,眼兒一翻,頗為臭屁:「他有甚個本事值得我學的,再說了這些個玩意還用學?演戲嘛,誰還不會了。」
衛書啟滿臉黑線,不置可否。
萬嬤嬤等了一夜,也一大早的就上船來請安,將衛書啟同衛靜姝打量一番,也不敢多說,只求這兩位別再鬧脾氣了。
衛靜姝裹了件披風,舉著團扇遮了半邊臉,眉目間染上幾分哀愁,更顯嬌弱。
她沖萬嬤嬤點點頭,低眉斂目的也不說話,只叫人扶著下船坐馬車。
哪裡還有昨兒那般囂張跋扈之態,簡直就不是一個人。
雖說只得兄妹兩個,可還有丫鬟婆子小斯同行囊,隨便一裝,也浩浩蕩蕩的七八輛馬車。
踏著晨輝快馬加鞭往京都而去。
城門將開,馬車便入了城,再行半個時辰便到了國公府。
國公府四鄰皆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衛書啟兄妹倆又是貴妃娘娘嫡親的弟弟妹妹,此番人都到門前了,老夫人也沒臉再為難。
守門的卸了門檻,將主子的馬車趕到二門,再換綠紗軟轎抬進去,坐著下人同裝著行囊的馬車便從後門入,再往各院去。
余氏同衛靜婉不得老夫人的命令出不得門,昨兒便在二門侯了一日,夜裡聽說鬧了那麼一出,天兒未亮便又到二門等著了。
綠紗的軟轎往二門一停,轎簾還未掀開,便先聽得衛靜婉愉悅的喚道:「三姐姐。」
衛靜姝嘴角一勾,也不要人伺候,自個掀了帘子便下了轎,見余氏儀態端莊的站在那兒,眼圈一紅,急奔兩步便往她身上一撲,撒嬌道:「娘,女兒好想你呀。」
又轉過頭來看衛靜婉:「說,你這些日子有沒想三姐姐。」
衛靜婉抿唇一笑,因著在外頭不敢放肆,只點點頭乖巧應道:「日日都想呢。」
余氏自打生了衛靜姝,還是第一回叫她離了自個身邊這般久,雖衛書啟遞了消息回來,可她心裡也記掛這許多日。
此番叫她撲在懷裡撒嬌,好氣又好笑的,微微用力打在她背上,教訓道:「儘是不省心。」
多的話倒也不好在外頭說。
衛靜姝身上的傷未好全,叫余氏打得這一下,面色一白,卻也忍著嘿嘿一笑,盡耍無賴:「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嘛。」
母女幾人立在二門說話,衛書啟連插話的機會都還未尋到,佟老夫人那頭的喜鵲丫鬟便來傳話。
「老夫人正念著呢,這不聽得三爺同三姑娘進了府,忙讓奴婢來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