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花心大蘿蔔
「怕是醫德同心術也得修一修才行。」
李君澈這話得極是惡毒,不僅要遣了王扶柳去雲州不再用她,還直言她不僅醫術不行,連醫德同心術也都不正。
這是完完全全的否認了王扶柳身為大夫的能力,指責她侮辱了大夫這個稱呼。
王扶柳做夢也沒有想到,不過一包瀉藥,便能叫自個落得如斯境地。
他們到底是小瞧了衛靜姝,小瞧了她在李君澈心目中的位置。
「主子爺,扶柳知錯了,求主子爺給扶柳一個機會,扶柳真的知錯了……」
王扶柳這才知道后怕。
此番若是真被打回雲州,他日再想回到李君澈身邊便比登天還難了。
別說誰伺左右了,就是遠遠的瞧上一眼也沒得這樣的機會了。
可,怕也好,後悔也好,都晚了。
不論王扶柳如何哀求,可其結果也只得一個。
受其所害的五經也因辦事不利,被罰了一年的月錢,可相較比打回雲州,他幸運得多了。
初十奉命安排王扶柳離開一事,看著她神色落魄的收拾行囊,沒有半分同情,此人之所以落到如此天地,也是她咎由自取。
身為同僚他曾警告過她,要認清自個的身份,可王扶柳不但不曾認清,反而越陷越深。
居然為了自個的私心,甘心被人所利用,這樣的人,換做哪位主子都不會留在身邊為之所用。
趁著天色還未黑透,初六駕車將王扶柳送出城去,好讓她坐明兒的船往雲州去。
王扶柳被李君澈如此狠心對待,卻仍是不死心,咬著牙還要再博一回。
是以含著淚求了初六:「我跟了爺這麼多年,最是了解爺的身體狀況,若是離去少不得新來的大夫還得同爺磨合一兩年,此番我知道錯了,可我不想離開主子爺。」
「你讓我去見見衛姑娘罷,我求衛姑娘勸一勸主子爺,爺興許過了氣頭就好了。」
初六手裡拽著馬繩,絲毫不停頓的趕著車。
他雖沒得初十那般得李君澈用,可也不愚鈍,王扶柳因何惹了李君澈的怒他不知道,但也曉得是逆主了意才被送回雲州。
如此便有個先例在跟前,他自不敢擅作主張,又念及到底共事多年,只勸道:「王姑娘,此去雲州也未必不好,姑娘靜下心來研習醫術,他日提升了醫術,主子爺必然還會讓你過來的。」
王扶柳跟了李君澈那麼多年,多多少少也曉得他的性子,若是真如初六說的那般,她也不會如此絕望了。
「初六,求你了,你就繞過璟國公府,我同衛姑娘說幾句話就出來,絕對不會連累你的。」王扶柳心裡著急,聲兒都咽哽起來。
衛靜姝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若是失去這個機會,那真的說不準就老死在雲州了。
這輩子也就算完了。
初六不敢應她:「王姑娘,你就別為難我了。」
說著一馬鞭打在馬屁股上,恨不得立時就能出了城。
王扶柳知曉自個怕是說服不了初六了,可真要這麼就走了,日後……
她不敢想,緊緊拽著手裡的包袱皮,眸中滿是堅定之色,一咬牙,趁著初六專心趕車的功夫,將車簾一撩,迅速跳了下去。
此時行的不是熱鬧的街道,馬車速度極快,王扶柳這一跳,壓根站不住腳,整個人摔倒在地,周身多處擦傷。
一雙行醫救人的手沾染不少沙土,痛得她臉色發白。
初六本就行得快,叫她這一跳也唬得不輕,忙勒停馬兒,跳下馬車跑過來,見她滿身狼狽,又怒其不爭:「你這是何苦。」
王扶柳掙扎著站起身來,面上全是灰,一雙眸子紅通通的:「初六,你就當行行好吧,我,我去了雲州,這輩子,就,就當真沒指望了……」
初六到底沒有初十那般無情,還是送王扶柳去了一趟璟國公府,可也同她約定只得一炷香時間。
衛靜姝聽得門房來報有位姓王的女子要見她,還奇怪一回,一時三刻倒想不起哪個王姑娘。
門房又說:「那女子說曾救過三老爺,所以,想見見姑娘。」
款冬倒是先反應過來,壓著聲兒提醒一句:「許是世子爺身邊的王神醫。」
衛靜姝一愣,這才想起是王扶柳來,嘟囔一句:「這都夜了,她來做什麼。」跟著又神色一凜,心想莫不是李君澈有什麼事?
可再想又覺得不對,就算他有甚個事兒,也犯不著大張旗鼓的派王扶柳來。
況且京都何人不知王扶柳乃是他世子府的人。
心中存著疑惑,可衛靜姝還是在會客的花廳見了王扶柳。
因著不是在自個院子里,又怕談話內容涉及世子爺,款冬老早便使了小丫鬟將花廳守得嚴實。
王扶柳進府之時已經先收拾過一回,雖是沒得那般狼狽,可眼眶通紅,走路一瘸一拐的,再不復往日那股清高的模樣。
她今日將姿態放得極低,行到衛靜姝跟前絲毫不猶豫便跪了下去:「扶柳見過姑娘。」
倒把衛靜姝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連連道:「你,你做什麼呢,好端端的給我下什麼跪。」
王扶柳淚盈於睫,也不拐彎抹角:「扶柳此番是來同姑娘賠罪的。」
「上月初十那日,主子爺在雲陽樓從日出等到日落,後頭有急事不得不提前離開,留下五經等候姑娘。」
「是我,是我給五經下了瀉藥,讓他同姑娘錯過,讓姑娘同主子爺生了嫌隙。」
「扶柳知錯了,但求姑娘看在扶柳伺候主子爺多年的情分上,替扶柳求求情,莫要讓主子爺送扶柳回雲州。」
衛靜姝眉頭一跳,雲陽樓失約之事李君澈盡數認下是他的錯,一句辯解都不曾有,倒不曉得裡頭還有這麼一遭。
一時間看王扶柳的目光也有些複雜,前世那個清高卻又溫柔善良的王扶柳,怎麼這一世卻變得如此了。
王扶柳只有一炷香的時間,耽擱不得,見衛靜姝不說話,便又磕個頭下去,聲淚俱下:「姑娘,扶柳真的知道錯了,求姑娘勸勸爺罷,主子爺這般在乎姑娘,必然會聽姑娘的話。」
衛靜姝蹙著眉頭,將王扶柳的話前後擼順,猜想她必然是不想離開李君澈才求到自個跟前來。
原先在寺廟養傷那些日子,王扶柳處處排斥她,只當她性子本就如此,如今再瞧怕是這是這人本就對李君澈心思不純。
一時間又醋意浮上心頭,絲毫不猶豫的拒絕:「我不會去替你求情的。」
她完全就是一時的醋意,可又尋不到甚個冠冕堂皇的由頭,便只得胡扯:「你是世子爺的人,自當事事聽命於他,就算對我有諸多不喜,也不能逆了他,在背後暗算。」
「如今他惱了,要將你送去雲州,那也是你為自個做得事付出的代價。」
雖是一堆胡謅的話,可也不無道理,王扶柳更是內心震撼,到得此時才真正的明白,李君澈興許不是因為自個給五經下了葯,讓衛靜姝同他生了隔閡而生氣。
怕更是因為,她對主子不忠,鬼迷心竅的聽從了李君淳的命令。
她生了二心。
王扶柳一張臉煞白得極是難看,不曾想衛靜姝這根救命稻草,竟是壓彎她的最後一道力。
衛靜姝不知她心中所想,繼續道:「再說了,雲州不也挺好的,我想回還都回不了呢。」
「所以,王姑娘還是請回罷,你不是我的人,犯了錯也輪不到我指手劃腳的。」
王扶柳哪裡還有不明的,一顆心猶如死灰般,絕望得徹底。
她連哭都哭不出來了,掙扎的站起身來,好似丟了魂魄般,木然的一步步踏出去。
這一回,她再沒有掙扎,從上了馬車,直到踏上前往雲州的船隻。
衛靜姝對王扶柳沒有深仇大恨,當看見她那失魂落魄離開的模樣,心裡還是有些不忍的。
畢竟她前世那般好,對李君澈好,對自個也好。
那股子不自在,直到李君澈夜裡又翻了她的閨房,都還未消散。
她靠在大迎枕上,手裡把玩著新得的九曲玲瓏環,聽見窗柩一開一合的聲音,連頭都未抬一下。
「桌上還有半盅參湯,還是溫熱的,你喝了吧。」
屋內留了一盞油燈,李君澈往桌上瞧得一眼,跟著便笑著行到她跟前,伸手接了那玲瓏環:「身子好了嗎?這麼晚都還不歇著。」
衛靜姝抬眸,瞧見他一臉的無害,又無端的生起悶氣來:「都怪你。」
說著輕哼一聲,又躺了下去:「花心大蘿蔔。」
李君澈都不曉得自個哪兒惹了她了,一時間又好氣又好笑:「看來我今日還來錯了。」
他將玲瓏環放到枕頭底下,坐到榻邊,颳了刮衛靜姝的鼻尖,問她:「死也要死個明白呢,你生我的氣,總歸也有個由頭吧。」
衛靜姝眼珠子一翻,又哼一聲,也不說話。
李君澈瞧著她這小脾氣也無奈,輕嘆一聲,又勾唇笑了笑,索性脫了鞋襪合衣躺在衛靜姝身側。
「你幹什麼?」衛靜姝一炸,坐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