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咱們替他把長壽麵吃了
敢在天子腳下行兇的,不用想便也知曉是何人。
李君澈目光冷冽,滿含殺氣,伸手解了衛靜姝的髮髻,一頭不長不短的亂髮糊得她連視線都模糊。
「我把放你這兒,一會衛三爺來接你。」李君澈也不多話,抬腳踢開車門,乘亂帶著衛靜姝一個閃身便避入臨街的民宅里。
這條街道多是民宅,此時雖未到深夜,卻也靜悄悄的,衛靜姝被扔在一個破舊的宅子裡頭,眼見著李君澈飛身離去,一句「小心」還未來得及脫口而出。
外頭傳來兵器相交的打鬥之聲,她心裡又著急又擔心,卻也不敢添亂,只尋了個地兒躲起來。
衛書啟得信尋過來的時候,那些個刺客同李君澈的人早已去了別處,衛靜姝頂著一頭亂髮,滿臉的灰,衣裳污糟,狼狽得活像只女鬼,叫他都嚇得一跳。
「你是鑽進灶台裡頭了嗎?」
衛書啟滿臉嫌棄的將她扶上馬車,又嘆:「怎的李君澈這小子這般遭刺客。」
衛靜姝一顆心都還未平復下來,也沒將衛書啟的話聽進去,只問:「李君澈脫困了嗎?」
「死不了。」衛書啟看得她一眼,利落的翻身上馬:「我們先回去,別添亂。」
衣抉翩飛,倒也無人注意到他衣袍上沾染的血跡。
衛靜姝一回國公府便火急火燎的讓摘星去打聽李君澈的事,連佟老夫人那兒請她過去敘話都叫給打發了。
余氏也趁著月色過來瞧一回,話還未問出口,便先見她那狼狽模樣,嚇得一跳,忙拉著問這問那,就怕受了欺負。
衛靜姝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可要說卻也無從說起,索性道:「娘去問三哥。」
衛書啟便當真要尋個由頭來替她圓周全了。
摘星一去便是一夜,丁點消息都沒得,衛靜姝等得大半夜,受不住了這才趴在桌上睡得會子,直到天色大亮,摘星這才帶了消息過來。
「姑娘,世子爺那頭沒事,昨兒夜裡的刺客是太子那兒的,怕是起了衝突鬧了一夜。」
又道:「世子爺說,他近來怕是無暇顧及,讓姑娘得空便往宮裡頭貴妃娘娘那兒住些時候。」
李君澈只帶了這麼句話,跟著便再沒往國公府遞過消息。
衛靜姝著摘星送了兩回信出去,也石沉大海,一去了無音訊。
因著李君澈先頭同她交代過,便也猜想怕是趁亂出了京都,可這一去都沒個消息,心裡又放不下。
前頭八月十五,旌德帝一連指了好幾個皇子公主的婚事。
待九月九重陽節一過,宮裡便先開始籌備起十六皇子大婚之事,他與林家嫡女的婚期定於九月十八,至於其他的皇子公主便都定於年後。
衛靜姝在璟國公府沒住得幾日,便又尋了由頭進宮,死皮賴臉的纏著衛靜妍,就是不樂意出宮。
只要她不出望月台,衛靜妍也由得她。
到得九月十八那日,宮裡頭張燈結綵,處處喜氣洋洋的,林家姑娘的花轎從宮外抬到宮內,浩浩蕩蕩的,極是熱鬧。
就是趙喻嬌那日也前去觀禮來。
衛靜姝怕惹上麻煩不敢出門,衛靜妍是有孕在身,怕有衝撞,兩人皆未出去看熱鬧,只窩在望月台里一個做小衣裳,一個練字兒。
後頭聽說一向身子不好的玉貴人那日也叫扶著出來受了禮,十六皇子是儀式上都泣不成聲了。
衛靜姝打聽這些個事兒也就拿來解解乏的,聞言還嘆一句:「十六皇子當真孝順。」
是不是真孝順,也無人得知,不過玉貴人因兒子成親之事,身子的確好過一陣子。
九月一過便是十月,宮裡頭的花草樹木也大片大片的凋零,天兒一日比一日寒冷起來,衛靜姝身子單薄老早便穿起了薄襖,越發日日縮在屋裡頭不敢動。
倒是衛靜妍堅持每日要去走上一走,說是將來生產也容易。
十月初十是李君澈的生辰,那日衛靜姝尋了由頭哀了衛靜妍出宮去,卻也未回國公府,只往雲陽樓坐得一整日,從日出到日落,晚霞映得滿天紅,也沒有等來李君澈。
眼見天色不早了,款冬勸得一句:「姑娘,咱們該回了。」
衛靜姝磕著眼眸應得一聲,身子卻不動,她算曉得那日李君澈在這兒等上一天是甚個滋味了。
雕花門柩吱呀一聲從外面輕輕推開來,衛靜姝聞聲一喜,只當盼來了李君澈,哪曾想瞧見的卻是趙喻嬌。
趙喻嬌回京也一月有餘了,日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也不曉得在忙甚個,這些時日衛靜姝又是在宮裡,兩人總共也不過打上幾回照面。
趙喻嬌是碰巧來雲陽樓辦點事兒,聽掌柜的說衛靜姝在雅間坐得一日了,這才上來看看。
眼見衛靜姝面上的驚喜之色瞬間轉為失望,她壓下心頭那股怪怪的感覺,咧嘴一笑:「怎的,瞧見是我還不高興了?」
「哪有。」衛靜姝磕下眼眸,絞著手裡的帕子:「公主怎的來了?」
「路過。」趙喻嬌應得一聲,目光一掃,見桌上擺了個精緻的小木盒,這才想起來今兒是什麼日子,一拍巴掌哎喲一聲:「還是沅沅記性好,今兒子修生辰。」
說著又轉身往外頭吩咐一句,回過頭來道:「他今兒不在,咱們替他把長壽麵吃了。」
又不客氣的坐下來,將手裡的長劍一擱,眉頭一蹙嘆道:「我都快忘記今兒一天都沒吃過東西了,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當真過得悲慘。」
她一說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衛靜姝便無端想起衛書啟來,捂著唇一笑,卻也不接話。
兩個姑娘家,當真圍在一處一人吃了一碗長壽麵下肚,眼見時辰不早了,這才各自散去。
十月中旬,遠在雲州的李君淳也同許家長女許錦容成了親,據說十里紅妝,極是風光。
衛仁替衛靜姝姐妹給許錦容添了妝,又受邀全程觀了禮,幾杯馬尿下肚,便昏頭轉向,生得滿腹的感概,宴散回府便借著酒勁提筆給余氏寫了信。
說是瞧見那場親事浩浩蕩蕩,風風光光,又想起衛靜姝同衛靜婉日後也要嫁人,心裡便生不快。
余氏收到信都到十月下旬了,從璟國公府轉到宮裡,衛靜姝捏在手裡看得一回,又當好玩的事兒讀給衛靜妍聽。
姐妹二人也跟著笑一回,衛靜妍這才嘆一聲:「想來,我亦多年不見父親了。」
當年衛仁為了她不惜同璟國公府反目之事,到得如今還歷歷在目,仿似昨日之事一般。
哪曾想,這一去便是多年不見。
衛靜姝也想衛仁了,眼眸一瞌,倒也沒了方才那般笑意。
她自幼便最是得衛仁的寵愛,與他的感情也極是好。
一時間心裡牽挂起來,便也提筆書信一封,寫盡心中思念之情。
到得月尾,李君澈還未有消息傳來,反倒是世子府裡頭張燈結綵的,那位替身世子將旌德帝賜的兩位側室用粉轎將人抬了進去,還風風光光的辦了幾桌酒席。
衛靜姝那時依舊在宮中,雖未曾見過那兩位側室,卻也打聽過那兩位一個乃林氏,一個乃宋氏,都是勛貴之家的姑娘,容貌上乘,身段婀娜,同衛靜嫦相比丁點不遜色。
她雖嘴裡說著不在意,李君澈有那一後院的鶯鶯燕燕,多兩位側妃也無甚大事。
可真到那日,縱然曉得將人娶進門的是替身,並非本人,她心裡也高興不起來。
手裡拿著剪子,將一盆好好的盆景都剪禿了,嘴裡還嘟囔:「有什麼好氣的,別說兩個,就是十個,只要腰子好,甚個都好說……」
衛靜妍不曉得她嘰里呱啦的說甚個,可瞧見好好的盆景都被他糟蹋成得那般模樣,心疼得不得啦,拉著她便道:「哪個又惹了你了,非把這我盆景都剪成這副鬼樣子。」
衛靜姝哪裡敢老實交代,嘿笑一聲,忙擱了剪子,坐到衛靜妍跟前獻殷勤:「好姐姐,我這不是想給它修一修嘛,哪兒就曉得下手沒個輕重,就剪成這樣了。」
說著又摸了摸衛靜妍的圓鼓鼓的肚皮,挨著衛靜妍小小聲說:「姐姐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別個都盼生個龍子,衛靜妍卻不盼。
那眉目中的溫柔也在這時到達眼底:「女兒家的甚好。」
不用爭權斗勢,不用為著九五至尊之位同兄弟反目,唯一操心的便是日後的夫君。
這麼多年深宮的勾心鬥角,到得如今她才覺得前路倒也不是沒得盼頭,萬一就有那麼一天呢。
世子府納妾沒得幾日,便進得十一月了,天兒更加冷起來,內務府也早早的派發起銀霜炭,特別望月台還有位娘娘懷著龍種,一天到晚屋裡頭的炭火便沒滅過。
這天夜裡,瞧著寒風呼嘯,眼見一副要下雪的模樣,衛靜姝前頭還叮囑衛靜妍天冷了要少些出門,可後頭不過小半個時辰,便有宮婢慌慌張張的來報:「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娘娘,娘娘見紅了。」
那宮婢是衛靜妍身邊伺候的,叫衛靜姝哄騙了來,專門給她打探消息,因是打探的都是些娘娘今日甚好,娘娘今日胎動甚好之類的,衛靜妍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得她去。
衛靜姝平日還嫌這小宮婢凈打聽些沒用的,沒曾想到得這會子卻派上了用場。
她蹭的一下站起身來,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害怕,雙手忍不住微微發抖。